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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一双手缓缓撩开那溅满血迹的车帘。看到来人的脸后,徐珩阑笑道:

    “来得真及时。”

    纪重珝没说话。徐珩阑和暗云下了车,车外是皇城司一众,和倒地的山贼尸体。

    “真没想到宋金竟然和这些贼寇有勾连。”一个亲从官道,“侯爷真是神机妙算,竟连这一步也算到了。”

    徐珩阑笑而不语,既没承认,也没反驳,转头朝纪重珝道:

    “今日多谢殿下了。我看天色已晚,若殿下不嫌弃,不如到寒舍将就一晚?”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诧异。纪重珝也很惊讶,不过他看了看徐珩阑,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便这样好了。”

    纪重珝都这样说了,皇城司一众虽然想阻拦,但也不好开口了。

    一行人回了徐府,待都安定下来时,纪重珝和徐珩阑在蘸青馆的院子里议事。案上摆了紫苏饮,已是深夜,因此并未摆什么点心。

    万籁俱寂,只隐隐听得到蝉鸣。纪重珝突然开口问道:

    “既然已经败露,难说宋金不会拼个鱼死网破,在徐府内动手。”

    “殿下聪明。”徐珩阑笑道,“宋金今日不杀我不罢休,若他安插在徐府里的人看到我平安回来了,定会再次动手。”

    “安插在徐府的人?”纪重珝又道,“宋金除了买通车夫,将徐中丞引到贼寇那里去,竟然还在徐府内安插了人手,真是老奸巨猾。”

    他又问道:“既然如此,叫孤来又是为何?”

    “殿下可是微臣的‘护身符’。”此言一出,纪重珝的眼睛里似乎被惊起了一瞬间的波澜,但很快归于平静。

    徐珩阑好像没看见似的,但嘴上还是解释道:“有殿下这个活祖宗在,谁敢对微臣动手呢?”

    纪重珝知道她是说自己和她待在一起,刺客必然会有所忌惮。毕竟杀个官员事小,刺杀太子事可就大了,谅那人也没这个胆子。

    “不过也不好说,难说那刺客会不会不顾背上刺杀太子的重罪,也要夺我性命。不过要真是那样,也算一件好事。”

    “你是说,若孤也被刺,必能使官家动用皇城司彻查此事,若是皇城司也参与其中,一定能查到宋金头上。”

    “正是如此,若微臣被刺杀,顶多是大理寺来查。不巧,现任大理寺少卿叶楷,恰好是宋金的表兄。他当然是遮遮掩掩,尽力想消除证据,到时恐怕宋金被摘得干干净净。御史台又净是一群胆小怕事之辈,想来对此也不敢言语。到那时,微臣可是白死了啊。”

    纪重珝看着她——他的眼睛好像总是藏了什么,瞳孔深不见底。见状,徐珩阑笑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舍命护驾,不会让殿下伤到一分一毫的。”

    闻言,纪重珝失笑。

    “你我都是善文不善武,到时恐怕是谁也护不了谁。”

    徐珩阑大笑道:“论武艺,微臣不敢说,不过是有几分愚忠罢了。”

    纪重珝知道她是指今早朝上的事,两人笑了一阵。难得两人聊得尽兴时,徐珩阑突然问道:

    “微臣是不是在何处见过殿下?”

    话问得突兀,且莫名其妙。徐珩阑到京任职已有四年,虽然说中间曾回乡丁忧,但在京中的时间仍不算短。每日上朝、议事,不知每天见太子几面。更不用说徐珩阑升为御史中丞后,因职务原因,常到东宫去,当然见过纪重珝。

    但纪重珝隐约听得出来她什么意思,但还是问道:

    “徐中丞这是何意?”

    “微臣想问,殿下与微臣,是否在私下里见过面?”

    纪重珝眸子一动,未等他回答,馆外人慌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走水了!”

    江离突然跑过来,忙道:“侯爷,太爷书房走水了。”

    老书房?徐珩阑一惊——老书房和蘸青馆恰好在两个方向,现今那人在老书房放火,恐怕是故意制造骚乱,好趁乱动手。

    她回头看看纪重珝,纪重珝示意,命和他一起的薛荔等人不要理会,只留在这里。

    “我们先到屋里去,不要妄动。”徐珩阑的脸在夜色衬托下,有几分玉的光泽。鼻尖像是刀削的,冰凉的、精致的棱角。纪重珝看着她,点点头。

    几人到了屋中,薛荔、扶留、石帆、水松并江离、江寻、江归等人在外守着。

    “你这几个小厮看起来都不像等闲之辈,难不成是有武艺在身?”

    “略有一些罢了,想杀我的人太多,总得找几个练家子防身。”徐珩阑想了想,又加道,“看来微臣不用舍命护驾了,这么多内廷侍卫在,还能让殿下受了伤不成?”

    纪重珝笑而不答。徐珩阑又道:“不知这个混入府中的叛徒是谁,为了找出他,布了这么大的网,总不要让我失望啊。”

    “嘭——”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短兵相接的响声。大概打了一阵,纪重珝突然道:

    “来了。”

    徐珩阑一愣,随即便发现他说的不是刺客到了蘸青馆,而是刺客从侧面潜入屋内。

    接着便是江离的一声听不清内容的怒吼,后面几个陌生的声音跟着附和。他们都是吼着说话,“呼呼呼”像风、像墙破裂的声音。

    墙确实被撞破了,一个看不清人影的人冲进来。接着便是一团混乱,香几、盆景、众多昂贵的瓷器在那一瞬间化为模糊刺耳的声音,烟一样飘走,模糊她的神智。

    或许血让她更清醒些,风一吹,恰好是反方向,血溅在她脸上,还是热的。

    但不是她的。

    “殿下!”薛荔率先发出一声不成样子的惨叫,凄厉地刺穿密不透风的夜色。夜色的窟窿里吹来风,吹凉了脸上的血。

    徐珩阑颤抖着蹲下身,用同样颤栗的手抚过纪重珝的衣服纹理,像血管,似乎衣服下面在流血——确实在流血,可是慢慢晕开的血,温热缓慢地抵达她指尖。

    “你疯了?”徐珩阑半晌挤出一句话,听着好像有哭腔,“为什么帮我挡剑?”

    她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眼前的事让她不能理解,荒唐而扭曲。在那背后的事物,她很陌生,可从前见过,在她遥远的少年时代见过,但随着那个人的死也一起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

    突然,她意识到了——再不找人医治,纪重珝会死的。

    “别喊了,快去找太医,快啊!”

    薛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点点头,忙和扶留一起出去找太医了。

    “搭把手。”她的声音冷静得让她自己都惊讶,“先想办法止血——你们应该比我在行,要什么尽快说。”

    几人先把纪重珝抬到床上,水松略通一点医术,因此为伤员简单包扎了一下。

    江离江寻出门帮水松取东西;江归也受了重伤;石帆则叫来几个人一起,把刺客的尸体收了起来。只一个人还有气,因此先被关在柴房,等明早再解决。

    正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徐珩阑反而没什么能插上手的。在屋里怕影响水松,还是出来等着。

    天边微微发白,只沁出一点光来,黑夜就被驱散了不少。不知太医会不会不来,不过这是她瞎担心,太子重伤,太医怎么会不来呢?

    要是他没帮自己挡那一刀就好了,她宁愿挨刀的是自己,也不愿承受现在郁结在胸的难以言状的感受。在那一瞬间,占据她心最多的,竟然不是懊悔,而是困惑。

    她抬起头,湿润微凉的风吹起碎发,稍稍缓解她脸上火烧似的烫。

    “阿姊,我还是这么没用啊。”

    突然,身后的门一响,水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侯爷,王太医到了。”

    徐珩阑忙转身,几步走进屋子。王太医正为纪重珝把脉。

    纪重珝紧皱着眉,额头冒出几滴虚汗。

    “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殿下突然发起热,这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之症,乃伤口炎症作祟,致使内热积聚,故而发热不止。依微臣之见,当务之急,需以降火解毒之法,舒缓炎症。如此,方可使殿下龙体渐愈,恢复康健。”

    说罢,王太医写了药方子,上面不过是黄连等药,并没什么新奇东西。

    水松得了药方,正要命人出去抓药,被徐珩阑拦住。

    “这上面的药府里都有,叫他们从库房里取出来就是了。”说着,就出门叫来黎云,开库房取了药出来,煎了让纪重珝服下。

    此后,徐珩阑就一直守在纪重珝榻前,甚至亲自喂药照料。

    手忙脚乱了几个时辰,待天大亮时,纪重珝烧也退了。徐珩阑也是多病之身,经这么一晚上折腾,差点旧病复发,见纪重珝已无大碍,她便回房睡去了。

    待纪重珝醒来时,薛荔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侯爷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殿下替他受伤,他便亲自照料,怪不得能当大官,果真重情重义。”

    纪重珝听后,并没说什么。过了一阵,府中有人送早饭来。摆来一看,是胭脂米粥并几样清淡小菜。

    “太医叮嘱过,要清淡饮食,委屈殿下一阵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纪重珝接来粥,“人家拿压箱底的宝贝待客,哪里就委屈了?”

    “说起来……”纪重珝本想问徐珩阑,但当着薛荔的面,又不方便问出口。

    他想见徐珩阑一面,当面问问当时她说的“在私下里见过面”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发现了吗?”纪重珝不禁暗想。三年前,在许江宴上,他确实见过徐珩阑一面。

    那时的徐珩阑还是殿中侍御史,或者说,是徐家的姑娘、“徐珩阑”的妹妹。

    究竟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纪重珝不敢肯定。毕竟徐珩阑本就长得有些雌雄莫辨,有男子的声音,又有女子的身形。可徐珩阑是出了名的“药罐子”,体态比寻常男子纤弱也正常。

    他果然还是想当面问徐珩阑个清楚。纪重珝也觉得自己奇怪,毕竟他从来都是不爱管闲事的人,现今竟对徐珩阑是男是女这么纠结,无论如何都要个答案。

    纪重珝不清楚自己心里升腾起来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帮徐珩阑挡刀呢?这好像是下意识的举动。自许江宴一别,他就难以抑制地想要再见徐珩阑一面,可偏偏她回乡丁忧,三年都不得见。

    徐珩阑这个人好像天生带毒,不然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心烦意乱,偏又在看到她的时候心安下来呢?

    “徐中丞……还在吗?”

    纪重珝完全是想多了,薛荔根本没觉得纪重珝问起徐珩阑有什么奇怪。他应道:“刚回房没一阵,又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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