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惨剧在脑海中翻涌:两天后,她会被人牙子强行拖走,扔进暗无天日的奴隶坑。
在那里,她认识了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一一,总是把分到的硬饼掰给她一半的二二,还有会吹草哨逗大家开心的三三……而那时,她叫四四。
他们在冰冷潮湿的矿洞里一起挖矿找仙草,被富商的监工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却会在夜里互相取暖。
后来她侥幸被路过的修仙者救下,可等她求师父回去救人时,只看到一片被大火烧成灰烬的废墟。
那些伙伴,连同整个奴隶坑,都被富商为了掩盖非法采矿的罪证灭口了。
虽然半溪在后面成功让富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那些伙伴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三年在苗疆的隐忍,让半溪比谁都清楚力量的重要性。
这一世,她完全可以避开人牙子:只要躲进城东的破庙,等那伙人贩子离开这片区域,就能彻底摆脱奴隶坑的命运。
她甚至能算到师父会在两年后捡到她,到时候直接跟着师父回羡鱼楼,安心修炼变强,提前布局对付姬郁和那些仇敌……这才是最稳妥的路。
可当她靠在柴房的墙壁上,想起一一临死前还攥着给她留的野果,想起二二被鞭子抽得发抖却挡在她身前,那些鲜活的面孔在眼前挥之不去。
如果她就这样躲开,那些伙伴就会像上一世一样,在绝望中死去,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半溪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做不到。上一世她已经亏欠了他们一次,这一世就算知道前路布满荆棘,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一一,二二,三三……这一世,我不会再丢下你们。”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柴房轻声说。
接下来的两天,半溪一边躲着小混混,一边靠乞讨攒钱。
她用换来的几个铜板,在一个旧书摊前徘徊了很久,最终咬牙买下了一本封面破旧的《基础灵脉入门》。
这本书在上一世她进入羡鱼楼后也看过,讲的是最基础的灵脉认知和引气法门,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夜深人静时,她躲在破庙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翻看这本书。
上一世她被师父宠着,从不用心修炼,对灵脉知识一窍不通,直到重生前才知道自己天赋异禀。
书中说,人体内有诸多灵脉,如“风缕脉”主迅捷,“水纹脉”主疗愈……而引气入体的第一步,便是感知自身灵脉的存在。
半溪按照书中所说,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尝试感受体内的灵气流动。
可翻涌的记忆和对未来的焦虑让她心绪不宁,试了许久都毫无头绪,指尖的书页被汗水浸得发皱。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一阵晚风忽然从破庙的窗棂钻了进来,带着夜露的清凉拂过她的脸颊。
那风轻柔却灵动,像是带着某种指引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半溪浑身一震,脑海中关于“风缕脉”的描述瞬间清晰。
“如风之无形,如缕之绵延,引之则迅疾,御之则缥缈”。
几乎是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条纤细的经脉被这阵清风唤醒,一股微弱却鲜活的气流顺着经脉游走,轻盈得如同蝴蝶振翅,迅疾得像是掠过草尖的风。
是风缕脉。
她甚至没来得及刻意引导,就因这阵恰好吹来的晚风,瞬间领悟了灵脉的存在。
半溪惊喜地睁开眼,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指尖轻轻抬起。
随着她的意念,破庙里的灰尘竟随着气流轻轻旋转,形成一小股迷你的旋风。
书上说常人感知第一条灵脉至少需要数月甚至数年,而她竟在一阵风的指引下,瞬间做到了。
原来姬郁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天赋异禀,只是上一世被他亲手埋没了。
感受到体内那丝与风共鸣的力量。
这一世,有灵脉相助,有前世记忆为引,她一定能变强,一定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两天后,人牙子果然如期出现在街头。
他们穿着粗布短打,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街上的孤儿,很快就注意到了故意放慢脚步的半溪。
“这个看起来还算结实,带走!”
半溪没有反抗,甚至故意露出了胆怯的表情,任由人牙子将她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塞进了囚车。
车轮滚动的瞬间,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基础灵脉入门》,指尖因兴奋和紧张微微颤抖。
奴隶坑,好久不见。
…………
囚车的木板硌得骨头生疼,车轮碾过石子路的颠簸让半溪一阵阵头晕。
车厢里挤满了和她一样衣衫褴褛的孩子,大多是七八岁的年纪,最小的看起来才五六岁,缩在角落里怯生生地啜泣。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泥土和恐惧交织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溪靠着冰冷的车厢壁,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上,心里却在飞速梳理着关于奴隶坑的记忆。
上一世她被扔进这里时,只有七岁,懵懂无知。只知道每天要在黑漆漆的大坑里挖矿、找那些亮晶晶的仙草,稍微慢一点就会挨监工的鞭子。
她以为那些比她大的孩子长大后会被送去好地方,直到这一世重生前,她暗中调查当年奴隶坑,才从一份缴获的密信里看到了富商李岩的罪证。
那些在奴隶坑长大的女孩,稍有姿色的会被他高价卖到青楼或偏远地区的大户人家做丫鬟,运气差的就成了他讨好权贵的筹码;男孩则大多被打断手脚扔到街头乞讨,为他赚取黑心钱,少数身强力壮的会留下做力工,一辈子被铁链锁在矿场里。
这已经是“幸运儿”的归宿,更多孩子会因为矿洞坍塌、疾病或者监工的暴力,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个黑漆漆的大坑里,连尸骨都找不到。
李岩的手伸得极长,不仅做人口买卖,还经营着地下赌场、私盐走私,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上一世她能轻易举报成功,正是因为掌握了他这些见不得光的罪证。可这一世,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手里没有任何证据,想要救出伙伴们,只能另寻出路。
“喂。”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半溪回过神,看到身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用手指轻轻戳她的胳膊。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虽然沾了污渍,但看得出原本是体面人家的孩子,眼睛很大,像受惊的小鹿。
“你好呀,”女孩见她看来,立刻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叫灵灵,姓凌。我是跟爹娘赶庙会时走散的,然后就被他们抓进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灵灵的声音很轻,带着属于孩童的天真,和这囚车里的绝望格格不入。
半溪看着她,恍惚间想起了上一世那个总把硬饼分给她的二二,她轻声答道:“我叫半溪。”
“半溪?”灵灵歪着头重复了一遍,眼睛亮晶晶的,“好好听的名字!”
半溪笑了笑,没再多说。她的目光越过灵灵,落在车厢另一侧的角落里。
那里缩着一个男孩,比她和灵灵都要高一些,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破烂的灰色短褂,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污渍,分不清是泥土还是干涸的血迹。
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纵横交错着细密的鞭痕,新伤叠旧伤,看得人心头发紧。
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紧抿的嘴唇和苍白的下颌线,整个人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的野草。
半溪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自从领悟风缕脉后,她能隐约感觉到体内那丝灵气带着微弱的治愈之力,虽然远不及水纹脉的疗愈效果,却能缓解些许伤痛。
她悄悄将意念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如风般轻盈的灵气,小心翼翼地探向男孩的方向。
灵气顺着车厢的缝隙飘过去,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男孩的伤口上。
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当他的目光落在半溪身上时,半溪没有躲闪,反而冲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男孩眼中的警惕淡了些,却依旧没放松戒备,只是重新低下头,肩膀却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
半溪拉着灵灵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到男孩身边坐下。车厢里太挤,他们几乎是肩并肩靠着。
灵灵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见男孩不再像刚才那样拒人千里,便好奇地问道:“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沉默了片刻,才用干涩的嗓子低声答道:“祁惊漾。”
祁惊漾?半溪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