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着一层柔和的蓝灰色，月光洒下，荡起一阵风，地上的影子东飘西散，伴着虫鸣和花草摩擦的沙沙声。
林芊芦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枝，半蹲着，在沙土上描着自己的影子。
“画什么呢？”苏远在她身后放了张长凳。
“没什么，谢谢。”林芊芦站起来，胡乱地用脚捻着面前的土。
“这里没有光污染，好像月光都更亮了。”苏远自顾自说地在长凳的另一头落座。
“是啊，上次见到这么亮的月亮好像还是小时候和外婆在乡下那段时间，我还记得……”说起外婆，林芊芦心里又泛起一阵苦涩。
苏远用余光瞄到她眼中泛起的泪花，便装作没听见，岔开话题：“你很厉害了，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是有勇有谋。”
“多些夸奖，不过你刻板印象了，学生可不代表书呆子。”
苏远勾了勾唇角：“抱歉，是我狭隘了。”
“不过你也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听我朋友说你在生意场上可谓是心狠手辣，不过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感觉你也是个善良的人，我也有些先入为主了，和你说声抱歉。”
善良？头一次有人这样评价他。
他不由得偏头去看，只见皎洁地月光落在那张清秀的脸上，风不经意地卷起耳边碎发，亮晶晶的眼睛若隐若现，他抬起手，想去拨那几缕碎发，但手悬在半空时，又一瞬抽回，他轻咳了一声：“你评价还挺高的，不过冒昧问一句，你朋友是哪位？”
林芊芦听闻，立刻警惕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你是挺冒昧的，干嘛打听我朋友，出去要报复他？”
苏远嗤笑一声：“你不刚说了我是善良的，怎么还觉得善良的人会干出报复这种事？”
“那可说不准……”林芊芦模棱两可地回答，池骋肯定不会骗她的。
“那你要不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善良的人呢？”
“因为你救了我呀。”
“可你是先救我了呀。”
林芊芦摇摇头：“你不是因为我先救了你，你才救我的，要是为了报恩才救人的人，在自己被救之后马上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地反应不会是先救人，而是会犹豫斟酌一下，但你没有，我当时被藤蔓缠住的时候还有点意识，我看见你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来救我，和我一起倒下来，而且你也没有拽走我的吊坠，而是一直背着我，没放弃，这就说明你心里的底色就是善良的。”
苏远又笑了，她太会给他添光环了，他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头：“林芊芦，别这么轻易相信别人，有时候识人不清，会吃大亏的。”
林芊芦双手撑着长凳，荡着腿，转头看向苏远：“你这人好奇怪啊，怎么就是不相信别人对你的肯定呢？不过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我就说你是好人，所以别让我吃亏。”
苏远一偏头，正巧撞进她的视线，有些别扭，他赶忙转过头来。
“别让我吃亏。”林芊芦又重复了一遍。
苏远低头，看着脚边左摇右晃的杂草，低声说了句：“好。”
林芊芦长呼了口气，转头望向月亮：还好，他答应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是个好人，他们原本素不相识，却因为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匆忙地捆绑在一起，她不奢求能建立什么友谊，但在眼下的情况，他必须成为“好人”，她希望得到“承诺”，至少这些要维持到两人平安回去之后，那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个好人呢。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你的吊坠？”
苏远突然开口，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要不你接近我为了什么？图我是个没毕业的文科硕士，毕业进你公司当牛马？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你的确让我刮目相看，既然这样，我们坦诚一些吧，我们都把秘密说出来，不然在这种地方，若是我们俩都相互猜忌，别说回去了，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是不好说。”
“行。”林芊芦知道他说的在理，一口答应。
“好，为表诚意，我先说。”苏远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们也有一块像你吊坠材质的石头，而这个石头有个你熟悉的名字—女娲石，也就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但此天非彼天，女娲石实际上是用来堵住大荒入口的。”说到这，苏远不自主地偏头去看了看林芊芦，林芊芦的脸上果然写满了错愕，他又接着说：“大荒你也不陌生，我给你讲过了，而之所以要收集女娲石，便是要阻止大荒鬼来人间作恶，这是守门人和猎户的共同责任，而我，也不是绝对地图你的女娲石，只是我觉得，你的那块石头好像也不是单纯的女娲石，而且应该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苏远没再接着说内鬼的事情，一来这是家事，二来她在这种事情上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便静静地等着林芊芦的下文。
果然，没等一会，林芊芦就开口说道：“我有一张地图，不知道干什么的，就像那天我们在洞顶看的一样，我觉得可能会和女娲石有关。”
“地图？我可以看看吗？”
林芊芦摇摇头，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好吧，有地图就好，女娲石应该也是我们出去的关键，刚才的石洞里有壁画，说的应该就是找齐女娲石后出去的方法。”
“啊？你怎么不早说，壁画什么样啊？”
“大抵就是说找齐女娲石后，用母体石和血，能溶出一个洞，可能就像是我们刚出来后就在身后消失的洞口一样，借助通道，回到原本的世界。”
“那难道说我们是掉进大荒里了吗？”
苏远摇头：“不像是，我进过大荒，这里无论是动植物还是人，都更像我们世界的人。”
“好吧，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想明白，为什么是我们？你看你的话还好说，你毕竟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守门人，我呢，我在遇到你之前好像从没接触过这些事哎？”说完林芊芦瘪着嘴，一脸不解。
“确实，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除非……”除非我们都是当年的幸存者，想到这，苏远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你改过名字吗？”
“啊哈？当然没有，你刚才说除非什么？”林芊芦望向苏远。
两人目光相撞，苏远这次没有躲开，而是借着月光，仔细地描摹她的面容，末了，他眼中闪过一阵落寞：她不是她，她早去世了。
不过林芊芦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觉得苏远可能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便未追问：“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得找齐女娲石，回去再说。”
苏远点了点头：“也好，纠结这些无意义，说不定等找到女娲石一切都有解释了，对了，说到这，通过我今天的观察，你需要注意些事情。”
“好，你说。”
“第一，他们好像把你当成神女了，所以你得继续保持这个身份，保持距离感，这样有威严性；第二呢，我们语言不通，但靠打手语什么的，衣食住行也没问题，所以你还要靠和群主拉近关系，收拢民心；第三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能轻信任何人，这里我们还没摸清楚，处处是危险。”
林芊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几点确实都是重要的，为了保证人身安全，也保证不露馅，她必须做到，但她突然想到一点：合着神只有一个，她占了名额，苏远呢？
“那你呢？什么身份。”
“神女的随从。”苏远一脸云淡风轻道。
林芊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家伙，有大总裁当随从真是我的荣幸了。”
“多谢神女夸奖。”说完苏远还站起来行了个礼。
林芊芦见状，笑得前趴后仰地：这人入戏挺快，是个好演员。
……
夜里林芊芦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便转过身来，看着屋子另一角的苏远，背对着她，应该是睡着了。
她回想着他们先前的对话，明白他其实是想她没那么大的压力：自己一定得当好这个神女，赶紧找到女娲石。
思绪又飘荡了一会儿。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听到身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苏远翻过身，枕着胳膊，看着阴影中的睡颜，眉头渐渐舒展。
月光从门缝中溜进来，在两人中间洒下一道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