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刚响,高楠澔就抱着贝斯往楼下冲,书包甩在身后晃得像只扑腾的翅膀。宋荨收拾好东西跟出去时,正看见他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站定,把背带往肩上一跨,手指在琴弦上紧张地蹭了蹭。
夕阳把树影子映在了地面上,蝉鸣渐渐低下去,几个路过的同学好奇地停下脚步。高楠澔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时,贝斯低沉的音色突然漫开,不算流畅,却比清晨练时稳了许多,像他此刻努力稳住的心跳。
他弹的是首简单的曲子,旋律里带着点生涩的认真,偶尔卡壳时,就抬头往宋荨的方向看一眼,见她站在不远处笑,又赶紧低下头继续。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像是在给这笨拙的节奏打拍子。
一曲终于弹完了,高楠澔手心里全是汗,指尖在弦上悬着不敢动。周围响起零星的掌声,他却只盯着宋荨,耳朵很红:“有、有点乱……”
宋荨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递给他,眼里的笑意像盛着夕阳:“比炸串好吃。”她想起早上他说的话,故意把“好听”换成了“好吃”。
高楠澔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挠了挠头把贝斯往琴包里塞:“那……奖励我去吃炸串?”
“才不,”宋荨转身往小区走,声音轻快,“刚听完贝斯,该换我弹琵琶给你听。”
“真的?”高楠澔眼睛一亮,抓起琴包追上去,“那我去你家?我妈炖的排骨汤应该还热着,带去当听琴的谢礼?”
两人的影子在夕阳里并排走着,路面旁的水坑里倒映着他们俩。贝斯琴包上的拉链反射着微光,像颗没说出口的糖,藏在晚风里,甜得刚刚好。
宋荨家的客厅亮着暖黄的灯,琵琶靠在沙发扶手上,琴身是温润的棕红色,弦轴上缠着圈细密的丝线。高楠澔捧着碗排骨汤,坐在小马扎上,眼睛瞪得溜圆,像等着看什么稀罕事。“调好了吗?”高楠澔询问。
“别催,”宋荨调着弦,指尖划过琴弦时,发出清越的叮咚声,和贝斯的沉厚截然不同,“我好久没练了。”
高楠澔赶紧把汤碗往桌上一放,摆手:“不催不催,你慢慢调。”他偷偷盯着那四根弦——比贝斯细多了,像几根亮晶晶的银丝,真难想象能弹出多大的声响。
宋荨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先是几声试探的轻挑,像雨滴打在青瓦上,接着旋律慢慢铺展开,是首轻快的曲子,音符跳脱得像林间的雀儿。她的手腕轻轻转动,指甲片碰在弦上,发出脆生生的响,高楠澔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流水似的声音。
弹到快处,她的发丝微微晃动,侧脸在灯光下透着点专注的柔和。高楠澔突然想起傍晚的贝斯——他的乐器像沉稳的脚步,而她的琵琶,更像踮着脚跳舞的光。
一曲完了,余音还在空气里绕了绕。高楠澔愣了半秒,猛地鼓掌,掌心拍得通红:“比……比我弹的贝斯好听一百倍!”
宋荨放下琵琶,脸颊有点热:“哪有。”她看见他碗里的汤没动,推了推碗沿,“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给你拿来当听琵琶课了,宋老师,”“那我免为其难接受了这份礼。”
宋荨端起碗猛灌两口,高楠澔眼睛亮晶晶的:“下次……下次我们能不能一起弹?你的琵琶和我的贝斯,会不会像炸串配冰汽水?”
宋荨被他逗笑,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清脆的一声像是在应和。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并排靠在一起的琵琶和贝斯琴包上,一个温润,一个沉厚,倒真像此刻客厅里没说出口的甜,缠缠绕绕的,格外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