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丝裹着浙南的湿冷，斜斜打在丽水老宅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汽。宋荨刚帮奶奶把最后一对春联贴好，指尖还沾着浆糊的黏腻，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时，高楠澔那边的背景音嘈杂得很——有春晚前奏的喧闹，夹杂着碰杯声和长辈的笑谈。他的脸占了小半个屏幕，额前碎发被暖气熏得有些软，身后的电视里正放着歌舞节目，光怪陆离的色彩映在他眼底。

    “你们刚放完烟花？”宋荨把手机架在八仙桌的酱鸭旁边，镜头里能看见她身后墙上挂着的红灯笼，“你那边好吵。”

    “我妈他们在打麻将，”高楠澔往阳台退了两步，背景音顿时清净不少，“刚跟我爸去楼下放了串一千响的鞭炮，炸得鞋上全是灰。”他顿了顿，镜头晃了晃，像是在看她身后的陈设，“你家还是老样子啊，那只竹编筐还在门后？”

    宋荨转头瞥了眼那个装着年货的筐，忍不住笑：“你记性真好。我奶奶说等你暑假来，给你装点杨梅带走。”

    “那得等高考完。”他的声音低了些，阳台的风灌进听筒，带着点沙沙的声，“今天做了套理综，选择题错了三个，比上次好点。”

    “我也是，”宋荨剥开颗奶奶炒的南瓜子，“英语作文被老师圈了句‘春节的烟花比春城的晚霞更亮’，说我净写些没用的比喻。”

    高楠澔在那头低笑起来，声音混着远处的鞭炮声，像颗糖在舌尖慢慢化开：“不没用啊。等年后回去，我带你去看滇池边的晚霞，比你写的亮十倍。”

    电视里突然响起零点倒计时的欢呼，宋荨抬头时，正好看见窗外有人点燃了冲天炮，金色的火星拖着尾巴窜上夜空，在雨雾里炸开一片细碎的光。她听见高楠澔那边也响起了欢呼声，还有他妈妈喊他吃饺子的声音。

    “宋荨，新年快乐！”他的声音穿过电流，带着点仓促的认真，“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肯定在一个城市了，一起过新年。”

    烟火还在继续，宋荨望着镜头里他被光映亮的眼睛，突然觉得手里的南瓜子都甜了起来。她对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远处的烟花恰好又一次绽放，把两人的沉默都染成了暖金色。

    “新年快乐，你吃饺子了吗？”她问。

    “刚咬到个硬币，”高楠澔举起手晃了晃，指尖沾着点醋渍，“给你分点好运儿。”

    雨还在下，但隔着一千多公里的屏幕，宋荨好像能闻到他那边饺子的香气，混着春城暖烘烘的年味，在除夕的夜里，悄悄酿成了关于夏天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