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英雄救美
初冬时节的中原大地,风冷云冻、落木萧萧。
重又踏上行程的墨菡,只因心内熊熊燃烧着一团永难熄灭的复仇之火,故而,即使再遥远的路程,再恶劣的处境,在她的眼中都只不过是墨云一片,飓风一阵,弹指间即可挥之而去。
“小姐,方才在谯县,真的是好险好险哪!小姐都不知道金若有多担心你,多后怕,小姐呀,我们今后一路上,还是少去招惹麻烦吧,我们眼下的处境,但求能够保得自身安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金若骑在马上,对墨菡在谯县痛打恶少“六指儿雕”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心有余悸。
“金若,你放心,我早就看出那群人不过是一帮酒囊饭袋,最多也就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怎可敌得过我这徒手打石子、百发百中的本领。”
“小姐,金若自是知道小姐从十岁时起,就跟随着老爷炼就这用弹弓打飞鸟、徒手打石子的本事,可是小姐,难道你忘了?我们虽是男儿装却是女儿身,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好的,金若,我知道了,我只是气不过恶人横行跋扈,无故害人,以后我听你的,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小姐听劝就好,今日若不是遇到那夏侯公子出手助小姐解围,我们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呢。”
“对,还是你说得对。”墨菡朝着金若道歉似地笑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埋怨自己了,自己已经“知错”了。
“小姐,你说要去华山拜师习武,不知小姐心里可否有数,是要去拜见何方高人,尊奉为师呀?”见小姐墨菡已经默认自己的劝说了,金若便不再啰嗦,可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墨菡寻问一下,她一直都在好奇的,关于墨菡去华山习武、要拜何人为师之事。
“金若,你可还记得,以前我父亲对咱们讲起过的,当年一杆长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常胜将军,蜀国名将赵云、赵子龙?我要拜的这位师父,人送绰号“玉面逍遥风中客”——凌云道长,据说就颇得赵子龙、赵家枪法的真传。凌云道长与我父亲本是十多年的至交好友,其人不仅武艺绝绝,而且还非常乐善好施、清修无为,是真正超然于这浊世之外的高人。”墨菡在说到凌云道长之时,总是面露无限崇拜敬重之色,很自然地便放缓了马儿的速度,滔滔不绝地想讲给金若听。
“金若,父亲以前曾对我言讲过一些有关凌云道长的事情,父亲说,凌云道长好像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其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他学会文武艺,却不卖与帝王家,矢志不为一家一姓的江山去马革裹尸,二十岁时便看破红尘,出家为道,遍走名山大川,游历魏蜀吴三国,讲经说道、扶危助困,有如仙人一般清清静静地活在这个人世之上……以后,除了报父母之仇,寻找弟弟,这也将是我嵇墨菡的全部人生。”墨菡神色幽静,语气清冷。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小姐生的这般天姿国色,又有那么俊好的潘岳公子痴痴地恋着你,难道小姐就一点儿都不想去见他吗?”听闻墨菡如此说,金若的内心又禁不住一阵茫然、凄楚、灰暗、无望,眼眶之中,须臾之间就溢满了清清凉凉的泪水。
“金若,他对我的恩情,时时都在我的心中,可我今生却无以为报!……”
“小姐,……”金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墨菡却猛然扬鞭,缄口转头,疾驰起来。金若无奈,也只好快速打马,紧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之际,姐妹两人便已离开了谯县地界,在苦县(今河南周口鹿邑县)的城中寻了一家客栈,歇马、住宿休息。
翌日,晨曦微露,天色初明之时,墨菡与金若便又早早地打马上路,走官道、奔鄢陵,一直朝着许昌的方向行进。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冻云千里、四野萧条,官道上人烟稀少、车马罕见,只有高耸云天的无边落木,亚赛凶神恶煞般矗立于大道两边,给墨菡姐妹俩本就荒凉无助的心灵,莫名地增添上了一种阴森可怖之感。
鄢陵城外五十里,山险林密、怪石嶙峋、乌鹊乱飞、人迹罕至。
墨菡与金若行至此路,感觉就像是突然走入地狱般,恐怖至极。二人急急打马,快速飞奔,片刻都不想在此处逗留,真恨不得能生双翅高腾云天,马上就从这里飞跃而过,到达一方山明水静、清新之所在。
人的一生,境遇往往如此,当一个人背运缠身之时,总是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可是,一旦你咬紧牙关扛了过来,“祸兮、福之所倚。”今后的路也许就会柳暗花明、否极泰来。
世间也本无鬼,怕的是遇到像鬼一样的恶人。也正是这样的恶人魔爪作祟,才把清风明月的人间变成了魔窟般的地狱。
“呀……呔!站住,留下买路财!”凛冽的北风中,随着一阵狼嚎般的怒吼,墨菡和金若双双被从山下林中、纵身跃出的六七个彪形大汉、举刀提剑赫然拦在了路中,为首一人身高八尺左右,坐下一匹还算唬人的高头大马,手提一把长刀锋芒闪闪,令人望而生畏。
“你二人听好,爷我只取财,不害命,乖乖地交出钱两,爷我马上就放行,敢说半个‘不’字,我这掌中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墨菡勒住马缰,定睛细细观瞧,只见这些人个个衣着颜色皆不甚相同,而且一律巾帕照面,一不鸣金、二不敲鼓,为首这人还穿绸裹锻、面皮白嫩,根本就不像长期啸聚山林的匪寇。看罢一会儿,墨菡做到心中有数,她转头对金若一使眼色,示意她闪退到一旁,而后提马上前,并不与这些劫匪搭话,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腰间迅速取出一把石子“啪、啪、啪”直奔为首之人的两侧眼骨和拿刀的手腕,那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俊俏后生,出招竟会如此之狠,当下就应声扔了大刀,捂住双眼,“爹呀、娘呀”地痛叫声声……
他手下之人见此情景,一下子就乱了阵脚,刚要挥刀举剑上前,却不曾想也都纷纷被墨菡甩出的石子打中,一个个撇剑扔刀,撒腿就跑。墨菡和金若见到这些貌似凶悍的匪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得相视而笑,“似尔等这般衣架饭囊,居然也敢来劫道谋财!”
墨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马上就可顺然通行,却没想到那本是劫匪们的虚晃一招,诱人轻敌之计。那帮劫匪在假意逃跑之时乱中有序,竟然顺着风的方向放出了一缕缕的迷烟,云团般的迷雾,铺头盖面就朝着墨菡和金若所处的位置袭来,姐妹二人还未及拨转马头,就恍惚间只觉天旋地转,一阵阵头晕难忍摔下马来,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那群人把她们身上的钱两和两匹骏马全都劫掠而走,不知所踪。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墨菡和金若才相继缓缓地苏醒过来,睁眼看去:山,还是那么的奇险。林,还是那么的诡异。乌鹊,还是“绕树三匝、无枝可依”。行人,还是寥寥无一,长路孤寂。可是她们姐妹二人却再也不似先前,有骏马可来代步,有钱两可作旅资。只剩下孑然一身滞留在险途,举目无亲、抬头无故……
“老天当真要逼死我嵇墨菡吗?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样苦!啊!……”墨菡手指苍天,声声哭喊,最后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啊,……”金若一边极力地呼唤着墨菡,一边赶忙用手小心地掐着墨菡的人中。
好半天,墨菡才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金若,……”
“小姐,你醒了,我的好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撇下金若不管哪!金若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们俩一定要相依为命啊……”墨菡心力俱疲,陡然晕厥,吓得金若手忙脚乱,魂不附体,如今见到小姐墨菡又终于坚强地醒转了过来,金若欣喜而又兴奋的眼泪,不断地溢出,不断地滚落,碎落在尘埃,碎落在墨菡的心底。
“金若,我可怜的好妹妹,姐姐怎能舍得扔下你不管呢,快快扶我起来,此地凶险异常,为防不测,我们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好的,小姐,……”金若答应着,使尽全身力气才把头重脚轻、浑身乏力的墨菡,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可是她看得出,这次遭遇劫匪的打击,对于小姐墨菡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华山距此至少还有千里之遥,她们两个弱小女子,如若就是这样徒步前行,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更况且,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宿,她们都已再无一文钱两。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金若扶着墨菡,姐妹两个相依相靠,艰难地在这条偏远、荒芜、死气沉沉的路上,跋涉前行。眼望西方,关山重重、绵延千里,道阻且远,遥遥不知何日才能是归期。
“小姐,你看,那边不远处的矮山上有一座草亭,不如我扶小姐先到那里休息一会儿吧,我们终于走出了那片险恶的密林,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坏人出现了,唉,可就是这里荒山野岭的,连个过路的都没有,想遇到个好人也是难上加难啊!”大约徒步一个时辰以后,墨菡和金若才好不容易地到达了一处照得见阳光、望得见云朵的光明地带。
“金若,就听你的,我们还是先到山上的草亭内歇息片刻再走吧,天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了,你早就饿了吧?”
墨菡又气又急、又渴又饿,感觉自己全身的阳气,仿佛都已经被耗光殆尽了。
“小姐,金若还不饿,等到了草亭那里,小姐只管休息,金若去找找看,看哪里能寻到水和果子,来给小姐补充一下体力。”
“金若,都是我不好,我总是连累你跟着我受苦,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我本就不应该离开沛王府,……”
“小姐,莫要这样说,金若不苦,金若就是觉得小姐太苦了。金若也看得出,王爷对小姐不是一般的好,可是我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老天会可怜我们的,一定会有好人从此路过搭救我们的,小姐放心好了。”
“你说的很对,金若,我也知道舅舅人很好……唉,但愿舅舅日后能够娶到一个善良、贤惠的王妃,不似韩素萧那般冷血!”
就这样边走边说话间,金若便已扶着墨菡到达了草亭内坐下,这里的寒气虽比山下要稍浓重些,但是此处清静、安全,又便于登高临远,远处大路上的一切都能够望得清清楚楚。
“小姐,你就是活得太硬气了,才会给自己平白寻了这么多的波折,遭了这么多的难。我多少次地劝你去找潘岳公子,可你总是不肯,……”金若既无奈又心疼地、小声抱怨着她的小姐墨菡。
“金若,你又怎能懂得,我如今早已不似往时,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哪里还敢奢求与他的感情!他的父母不会接纳我的,而我则更不喜欢那种不受人欢迎的感觉。”
“小姐,你总是想得太多,其实只要潘岳公子对你好就够了,金若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重感情的人,他对小姐那么的痴情,和小姐那样的般配,如果你们两个能结百年之好,那才真正称得上是天作之合呢。”
“我今生无福,与他终归是没有缘分!”
“小姐,你每次都是这样讲,缘分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难道你就那么忍心,让他白白牵挂一生。”
“金若,不说这些了好吗?执拗也许是不好……可我就是不会向世俗妥协去委曲求全的,我已抱定了信念,终身不嫁,但有一口气在,只图报父母之仇。”墨菡眼望着远方叠嶂的山峦和冷瀚的天空,想着如今生死难料的处境,觉得自己依然铮铮的话语和渺小的尊严,其实都早已如蚍蜉撼树般滑稽可笑。
“小姐,金若不说了,免得小姐心里难受,金若还是去找找,看看哪里能寻到山泉给小姐解渴吧,小姐,你要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吧,金若,你千万小心,山路很滑的,等我好受些了,我就和你一起去山里找水、找果子……”
金若找水去了,墨菡一个人无力万般地倚靠在草亭破旧的栏杆处,觉得活着好累好累。
墨菡否认不了,她心底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始终都在藏着潘岳,金若每次提起之时,她都会纠结得心痛已极。十五岁,一个娇蕊初绽、芳香四溢的年华,本应正是在父爱母爱的笼绕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及笄年龄,可是,没有人给她行笄礼,没有人见证并祝福她的长大。世事无常,老贼司马昭一声令下,她那原本充满了欢乐和幸福的家,就随之灰飞烟灭了,小小年纪就开始一个人独闯天涯,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人世间,觅寻着自己存活的意义。
她怎能忘得了,她坠马落水时,是潘岳救她上岸,当她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样完美、温情的一张少年的脸,只那对视的一瞬,她觉得,她的心就被他偷走了。
她怎能忘得了,家中后园,她约他相见,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煦暖、多情,她赠他罗帕,他馈以随身玉佩……
她怎能忘得了,她落难入狱时,潘岳千里迢迢来牢中看她,他关切的眼神,他心痛的表情,他同情的泪水,还有他临别时,那誓死也要救她出狱的诺言……
她怎能忘得了,她出狱时,牢头告诉她,听闻是一位白衣少年舍命智谏司马昭,那老贼才肯释放了她全家……而这少年,除了她心中的他,不会有别人。
可是如今,天涯茫茫,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她出狱后,他不来找她,难道说时过境迁、云梦千里,昔日的情分已断,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有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即使他来找她,她也不会跟他走,可心里,却还总是那么强烈地期盼着他的出现?
墨菡从怀中默默地掏出她一直贴身藏匿的,潘岳送给她的那块玲珑剔透的竹节白璧,抚看、触摸,晶莹的泪水滴滴点点打湿了玉佩上的竹节,也打湿了墨菡那颗碎苦、孤独的心……
“小姐,我回来了,你看,我找到了水,还摘来了野果子呢!”金若满怀喜悦地带着她的收获回来了,“小姐,给你,野柿子还有野苹果,虽然还有点儿涩,但总算是能稍稍地填饱肚子呢!”
听到是金若回来了,墨菡赶忙藏起玉佩,擦了擦泪水,“金若,多亏你了,……”
“小姐,给你,先喝点儿水吧,这些果子,我都在山那边的一条小溪里洗过了,你尽可以吃。那条溪水清澈的很,我是从上游舀来的水,可干净呢!”
“金若,谢谢你,……”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总跟我客气,我本就应该照顾小姐、侍奉小姐的呀。”
“可是……唉,金若,你这样跟着我到处奔波,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小姐,快吃吧,勿要再多想了,这都不是你的错,金若也不觉得苦,我们如今有水喝,有果子吃,在这亭中望着大路,只要看到有行人经过,金若就会马上喊救命求助。小姐你就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们肯定就能离开这里了。”
金若纯真、乐观的态度,令墨菡非常感动,她一边咬食着果子,一边颇觉疼惜地、第一次细细地端详起金若来:粉嫩白皙的脸庞,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灵气十足。体态娇小,容姿婉约,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美人儿坯子。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却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家乡哪里,都丝毫不曾得知,如若说起恨,她又该恨谁呢?
“小姐,你为何这样看着金若?”金若注意到墨菡看她的眼神儿,似比往时多了一份沉重,有些不解地笑着问墨菡道。
“看你长的好看呗!……”墨菡也对着金若笑了一下。
“小姐又拿金若说笑了,金若生的,倘能及上小姐一半儿好看就已经很知足了。”
“金若,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吗?”墨菡依旧不无感慨地看着金若。
“没想过,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小姐家里,小姐全家都对我很好。至于谁是我的父母,他们如今又到底在哪里,我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大概是他们不喜欢我,才把我扔了吧!”金若的表情似有些淡淡的伤感。
“好了,金若,不说了,我们眼下的境况已经够糟糕的了,就不再提这些伤心事了。”墨菡伸手搂了一下金若,像是在安慰着金若,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小姐,你好受些了吗?肚子还饿吗?我方才看到山那边的那条溪水里,有好多条鱼在那儿游呢,看这大路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路过相助我们,不如,我们去抓鱼吧,然后架起火烤着吃可好?”
“倒是个好主意,可就是……你带火镰了吗?金若,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总是浑身无力,不过,还是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免得你一个人怪害怕的。”墨菡说完,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可抬腿迈步之际,却仍然感觉两脚像踩着棉花一般松软,头也晕目也眩。
“小姐,我这儿带着火镰呢,在随身的一个小包裹里,那些可恨的匪寇并没有给拿走。小姐,你的身体能行吗?要不然,还是金若自己去吧,你就在这里歇息着,等我便好,我顺便也再摘些果子回来给小姐吃。”金若看着墨菡苍白憔悴的面容,有些放心不下她。
“不要紧的,金若,就让我陪你吧,你自己一个人,我会担心的。”
“那好吧,小姐,就依你所言,还是我扶着小姐走吧,我的小姐已经算是很坚强、很棒的了,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劳累身体的事,都没有被打垮……”
姐妹二人边说着话,边慢慢地从矮山的另一侧,沿着羊肠小路走到了那条小溪边,“小姐,你就在这块我垫了枯草的石头上坐下休息,看着金若,和金若作伴儿便好,抓鱼烤火的事就全交给我了,小姐忘了吗?前些年时,我们俩还经常一起下河抓鱼呢,金若我可是捉鱼的能手呢。等金若抓到好多条鱼后,就给小姐烤着吃,一定让小姐把肚子填饱,不让小姐挨饿。”
“好吧,金若,我知道你厉害,可如今已是初冬了,水很冰的,你怎么受得了呢,你会生病的。”墨菡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没关系的,小姐,我方才取水时试过了,水并不是很凉,就算水再凉,金若也不怕……”
“那么好吧,金若,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些!”
“知道了,小姐,你就放心吧。”金若说完,便脱下鞋子,挽起裤腿,光着脚下水捉鱼去了。
墨菡坐在了那块被金若盖满枯草的石头上,感觉浑身酸软,小腹还一阵阵隐隐有些作痛。如不是这样,她但凡能打起些许精神,也一定会下河去给金若帮忙的,因为在水中徒手捉鱼,也是墨菡非常擅长的事情。
金若抓鱼的本事还真是不错,不足半个时辰的光景,她便抓了有大大小小十几条鱼,她麻利地把鱼摔死后,便找来干柴架在火上烧烤。口里还一个劲儿地安慰着墨菡说道,“小姐,这下你尽可以放宽心了,即使小姐暂时还走不动路,三两天之内没人过往搭救我们,金若也不会让小姐饿肚子了。”
……
金若烤出来的鱼虽然淡淡的、腥腥的,可总要比那些初冬冷涩的天气中,还依然挂在枝头处,经风吹,遭霜打的野果,耐饿得多。
“金若,天色已然不早了,我们还得去寻一个能遮风避雨、休息睡觉的地方。”墨菡站起身唤上金若,想一起到山的周围去找寻一处,能在晚上栖息安眠的所在。
“哎?小姐,你袍子后面怎么都染红了?还有你看,这石头上的枯草也变红了,小姐,你是怎么了?难道是哪里受伤,流血了不成?”金若应声走过来扶着墨菡之时,不经意间转头见到的现象,吓得她当即就脸色煞白。
“金若,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没有受伤啊,只是小腹有些疼痛、不舒服,为什么我总是流血?是不是我马上就要死了?……”墨菡的声音有些凄然。
“小姐,不要胡说,金若会保护你,金若不会让你死的,小姐,我还是先把你送到草亭那里歇息着,然后我马上就去附近的山坡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止血的草药和可以藏身的山洞……”
墨菡再次回到了草亭内坐下,心头却被莫名的恐慌缠绕着,金若则急切而又焦灼地往大路上望了又望,见终究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经过,便又赶忙漫山遍野地去四处寻觅,她并不是很能识得的草药,还有她们姐妹两人用以在晚间栖身、眠宿的山洞。
墨菡不知道她的身下总是断断续续地流血,本是女孩子第一次月信初潮,因为从来还没有人告诉过她,爱她的母亲不在了,疼她的外祖母也不在了,只剩下和她同样大小、仅仅也才只有十五岁童稚年纪的金若,独自一人守护在她的身边,而金若对此当然也是一无所知的。
墨菡觉得应该是天上的父母想念她了,在召唤着她,她也快要离开这个人世了……她静静地靠在草亭的栏杆处,一种无辜等死的状态。她再次取出怀中潘岳送给她的那块竹节玉佩,平平地搁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像是在和潘岳诀别般默默地、久久地端详着、审视着……
而此时另一旁的金若,则更是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一直以来,小姐墨菡都是她的主心骨,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墨菡若是有个万一,金若真的不知道,也不敢预想,她还能、她该要,怎样在这个世间过活下去。她抬头望着天边那渐去渐远的夕阳,和那层层片片隐没在群岚背后,火一样红烈的霞烟,脚下快跑如风,像是在和时间角逐着速度,只在心下暗自发誓: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找到她急于要得到的东西。
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金若在矮山朝向大路的方向,寻到了一处还算宽敞干净的山洞,可是,那用以止血的草药,她却是跑遍了荒山,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金若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先回到草亭处,扶着墨菡来到山洞安身。
“小姐,你总是流血,疼吗?”金若关切万般地寻问着墨菡的伤情。
“不疼,金若,我自己也觉得好生奇怪,只不过,总是肚子微微有些不舒服、四肢无力,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特别难过的感觉。”
金若解下自己的蓝色披风铺在地上,“小姐,你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心内太苦,身子又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小姐你还是先躺下歇息歇息吧,肯定不会有事的,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小姐平安的。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再去外面捡拾些树枝、木棒的回来吧,一来我们可以用它们烤火取暖,二来也可以防止夜间有野兽的袭击。”
一个战战兢兢、瑟瑟抖抖的难眠之夜。
墨菡和金若双双瑟缩在那燃着的火堆近旁,饥饿、寒冷、恐惧和无望,把这个苦难的黑夜,在她们的心中拓展的幽长幽长……
山间的夜风似鬼魅在啼哭,漆黑的旷野传到耳鼓的任何一种声响,都像是冤魂在召唤着生灵,无边的黑幕遮天蔽地,压抑的人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住了。
如若明晚还不得不要继续留宿在这山洞,那么还真不如让墨菡和金若即刻就死去,以求解脱为好。
终于又看到了一缕阳光,天亮了。
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的墨菡和金若,在曙光初照之时,才困意沉沉地深深睡去。
金若只睡到觉得自己稍微有些解乏之后,便“机灵”一下猛然惊醒,她转脸看看小姐墨菡,还依然处在昏昏的沉睡中,从面部神色来看,与平时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只是裤腿都已经红透了……金若蹑手蹑脚地爬起身,因为她不想把可怜的小姐吵醒,想让她能够多睡一会儿。而她自己却心下暗暗地打定主意、下定决心,一定要打起万倍的精神,无论如何,今晚都不能让小姐墨菡再睡这个山洞了。这里的黑夜简直太恐怖、太可怕了!她今日除了给小姐舀水、摘果子、捉鱼烤鱼之外,就要时时刻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大路,只盼着神佛保佑,能有人打此路过,到时候她就算是喊破嗓子、磕破头,也要哀求那过路人发发慈悲,救她们姐妹于危难之中。
天光大亮之后,墨菡也醒了,她感到很奇怪,流了那么多血的自己,居然还活着……
“小姐,你醒了,你今日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吗?”金若这么早就已经把溪水和山果给墨菡准备好了。
“金若,我感觉还是和昨天一样,除了没力气,也没有怎么特别难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若总是这样,连累得你也不能走去逃生。”
“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金若怎么可能把小姐一个人丢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己离开呢!小姐,你肯定早就饿了吧?还是漱漱口,先吃些果子吧,我方才已经去大路旁看过了,一旦发现有人经过,我就算是磕破了头,也要哀求他搭救小姐,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金若,昨日一整天里,我们除了遇到那些劫匪,连一个人影都再也没有看到,今日会有人从此路过吗?”
“会的,今日一定会的,小姐你就先吃些果子,安心在此歇着,金若马上就去路边等,看看是否有人打此经过。”
金若把洗好的果子递到墨菡手里后,便又转身出去了。墨菡看着金若这般辛苦,而自己却连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心里不免绞痛万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腿,淡绿色已然变成了黑红,甚至连鞋底都有些血迹了,这可怎么办?墨菡猛然想起,人受伤之后都需要包扎一下创口,若不然,自己也找块布垫在身下,也许会好些,难不成是要等到身体里的血都流光了,自己才会突然间死去吗?
“小姐,我回来了,真是太可气了,气死我了,还官差呢,竟然见死不救!”墨菡看到金若气愤愤地走进洞来。
“金若,你怎么了,是谁得罪你了?”
“还不是那该死的官差,小姐,我方才快要走到大路边上时,远远地,便看到两个官差打扮的人骑快马而来,我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救命!’可是他们听到、看到之后,却只甩给我一句话,说是有紧急公务在身,便从我眼前飞奔过去了。真是可恨,这就是朝廷中的人,难道公务比人命还重要吗?”
“金若,你早该知道,朝廷何时看重过老百姓,我们的命在当权者眼中,还不是如草芥一般轻贱!”墨菡听到后也是怨愤满腔。
“小姐,老天有眼,今日一定会有好人路过此地,救我们出困境的。我即刻就到路边再等着去,……”
就这样,这一天里,金若去了又回来,回来了又去,也不知来来回回一共走了多少趟,除了晌午时去溪水里抓鱼,回来在洞口烧烤,金若的目光,几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条荒凉的官道土路。
临近傍晚时的一次回来,金若是欢呼着跑进洞里的,“小姐,小姐,我就说嘛,老天肯定会可怜我们的,你都猜不到,居然是那位夏侯公子,就是在谯县帮小姐痛打恶少“六指儿雕”的那个夏侯公子,听到我喊‘救命’,便停住了马,他如今正在路边等着我们,要带我们去往前方的许昌县。小姐,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们终于有救了!”
“金若,你说的可是真的?”墨菡闻听以后,自然也是惊喜异常。
“是真的呀,小姐,那夏侯公子一看就是个好人,比那些披着人皮的狗官差可强多了,他一听到有人喊‘救命’,就立刻勒住了马的缰绳,后来,我走到近前跟他详细一讲,他便说要我来接你,那夏侯公子不仅人好心好,而且还生得那么的俊,真是个齐全的好人!”金若边扶着墨菡往路边走,边口里还止不住一个劲儿地声声赞叹。
“夏侯公子,这就是我家小……”能够死里逃生,金若已然高兴得忘记了,她和墨菡身上穿着的本是男人的衣服,也忘记了她和墨菡的约定,当她刚要喊出“我家小姐”时,墨菡伸出手去,使劲儿地拽了一下她的袍袖,提醒她不要说错话。金若虽喜乐已极,说话难免有些激动,但却很能随机应变,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后,即马上就改了口,接着言道,“这就是我家小公子,在谯县时,我家公子还曾和夏侯公子一起,痛打那欺负人的恶少……只因昨日在中途路上遭了劫匪,马和钱两都被打劫走了,我家公子一气之下就病倒了,这两天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所以我们才无法继续前行赶路,今日幸亏遇到夏侯公子,我们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夏侯湛此时早已从马上纵身跃下,他快步来到墨菡和金若的近前,“这位小贤弟,受苦了,谯县匆忙一别,湛还未曾得知贤弟尊姓。”夏侯湛当胸一抱拳,话语亲切而又和善,说话之间,他那一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明亮黑眸,也没忘记细细地端详一下他面前的墨菡,他见墨菡虽然满面愁容、一脸病态,但美姿天成,翩翩秀逸,似乎比他一见如故,后又结拜为生死弟兄的义弟潘岳,还要美上几分,只不过墨菡的美,总似隐隐有些女儿气的娇柔,这身淡绿色的男装穿在墨菡的身上,也总似有些不太协调,与潘岳那绝世的男儿之美,大有不同。
墨菡见夏侯湛打量她的眼神儿,总是含带着点点的疑惑,因担心自己的女儿身份会暴露出来,便赶忙用话语转移夏侯湛的注意力,故意粗着嗓音说道,“愚弟冷寒,今日承蒙夏侯兄长再次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
“冷寒贤弟,你的名字好清冷啊,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特别的名字。”夏侯湛冲着墨菡笑了笑,然后说道,“贤弟如不嫌弃,可与湛同骑一匹马,让你的仆人和我的仆人富安也同乘一骥。来吧,上马吧,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许昌。”夏侯湛话语言罢,便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想拉着墨菡,请她骑上自己的马。
“这,……”墨菡当即两朵红云飞上面颊,慌忙从夏侯湛的手中把手抽回,犹豫再三,还是不肯上马,而她身旁的金若也同样是面露羞赧之态,不肯与夏侯湛的仆人富安同乘一匹马。
“小贤弟,莫非你病弱到连马都骑不得吗?那就只有乘车了。”夏侯湛不无疑惑地看向墨菡,而后又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着该何去何从。
“恩公,老汉这厢有礼了!”姐妹二人正自尴尬间,墨菡却猛然看到,她在谯县从恶少“六指儿雕”手中解救下来的、那个卖绣品的老者,居然来到了她的面前,冲着她深施一礼。
“老伯,勿需多礼,您这是……”
“恩公,老汉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遇到了像夏侯公子和恩公这样的大好人,自恩公走后,夏侯公子因见我一家老小孤苦可怜,又怕再遭那‘六指儿雕’的欺负,便要我带上老伴儿和小孙子一起,随公子到许昌任上,看家护院,干些杂活儿皆可,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用受人恶气,也不用去住那遮不了风雨的破庙了。”
正说着,这老者的老伴儿领着虎头虎脑的小孙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也来到了墨菡的近前,“恩公,我们祖孙俩也给你行礼了,感谢恩公替我家老头子打抱不平,又赠钱两。来,顺宝,快跪下给恩公磕头。”墨菡一见,赶忙伸手扶住那位大娘,并把小孩子也从地上轻轻地拉扶了起来,“大娘不必多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大娘,您随我过来一下,……”金若一见到这位大娘,便觉得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一些难于向夏侯公子等人启齿的话,总算是可以有人倾诉了。她把大娘领到路旁的一棵杨树下,背对着众人,小声地把小姐墨菡身下总是血流不止的事,对那大娘言讲了一遍,并疑惑地追问她,这到底是因了什么。
大娘听完后,当时也是满面惊疑之色,她走回到墨菡的近前,再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墨菡一阵儿,而后又撩起墨菡的袍子,看了看里面红透的裤腿,这才恍然大悟地言道,“哎呀,恩公,看你着着男装,大娘我还真就把你当成一位公子了,心下还在纳闷儿,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俊美、娇嫩的男子呢,没想到,原来恩公你竟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啊!”
大娘的话,把在场除了金若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夏侯湛赶忙过来,想问个究竟,可是墨菡早已臊得面染红霞,拂袖掩面跑开了。夏侯湛定定地站住,定定地看着墨菡这再也掩饰不住的、女儿家天生的娇媚之态,英俊的面上不由得掠过一阵阵难以自制的喜悦。
大娘追了过来,“恩公,不用说,那个小后生肯定也是女扮男装,是你的小丫环吧,姑娘,不要害怕,大娘跟你讲,这是我们女人长大成人后,都会有的一件事,……”大娘明明白白地把女孩子每月一次的月信之事,都讲给了墨菡听,随即,还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来几块未曾绣上花朵的小块布料,拉着墨菡一直走到路边远处的灌木丛中,让她赶紧垫上,并且,那大娘还又把她自己一条崭新的裤子也送给墨菡,让她速速换上,而后又小声地逗着墨菡说道,“姑娘,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小女孩儿了,而是成熟的女人了,可以嫁人生子了,……”
“哎呀,大娘,您不要再说了,……”墨菡羞得连头都转不过来了。
“公子,这恩公她本是个女孩子,又……恐怕是骑不得马了,就让她们和我们祖孙俩一起乘车可好吗?”和墨菡一起从灌木丛那里回来后,大娘便走到夏侯湛的近前,蔼声寻问着他的意见。
“好的,可以,不过你们会否太拥挤呢?这样吧,问问顺宝可想骑马,我愿意带着他。”
“大哥哥,顺宝很想骑马。”顺宝蹦跳着、跑到了夏侯湛的近前。
“那好,大哥哥就带你骑马。”夏侯湛说完,便一把抱起顺宝,把他放到了马背之上,而后,又转头看向墨菡,目光中充满了温存,“你们坐上马车吧,再有六、七十里的路程就能到许昌了。”
墨菡根本不敢抬眼看夏侯湛那双灵澈得仿佛会说话的耀眼星眸,只是默默地弯腰曲身和金若、大娘一起,上了后面老伯赶着的那辆马车。
这一路,有人欢声笑语,马车上,大娘与墨菡、金若姐妹二人,家长里短,谈远说近,讲不完的心里话。有人心花怒放,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夏侯湛,在得知墨菡是女孩子后,心里美得简直比吃了蜜还要甜,高兴得一个劲儿地逗着顺宝乐。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在一片写意般的暮色中,夏侯湛一行人等悠悠然然地行进了许昌县城。
夏侯湛因为心里惦记墨菡应该早已饥饿难忍,故此,他并没有带着她们即刻就进到许昌的县府,而是寻了城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肆,带领众人信步走了进去。
店老板抬眼见到英姿勃发、华服高屐的夏侯湛,不敢小觑,赶忙满面陪笑地迎了过来,“这位客官,请问您想吃点儿什么?蔽店南北美食、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老板,把你店里的招牌菜,拿手的美食,尽管上来。”夏侯湛目光轻扫了一下店内的环境,随口答道。
“是了,客官,楼上雅间清净宽敞,您楼上请!”
夏侯湛回身来到墨菡的近前,轻声温柔地说道,“你可好些了?随我上楼吧,小心脚下!”
墨菡红着脸、低着头,“嗯”了一声,众人便跟随着夏侯湛一起,来到了楼上的雅间落座。那大娘一会儿看看夏侯湛,一会儿又望望墨菡,抿着嘴儿煞有介事地笑着。
墨菡被那大娘笑的,脸上的红云似乎一直都不曾褪去消逝,她偶尔也会抬秋波,偷撇一下对她总是温情款款的夏侯湛,而后,便又会很快地低头或者转头,把羞涩腼腆的目光迅速地移开。
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很快便依次摆放到了大家的眼前,墨菡和金若已然接连两天都没有吃到一口饭了,老伯一家,则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美味佳肴。那小顺宝早已经急不可耐,伸出小手便抓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儿要往嘴里放,大娘看到后,立刻喝斥他道,“顺宝,快把鸡腿放下,太没规矩了,公子还没动筷子,你怎能就先吃呢!”
“不妨事,徐大娘,他还是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让他随便吃。”夏侯湛倒不失为一个豪爽豁达的主人,不但允许仆人和他同桌就餐,而且还非常谦和有礼、不拘小节。
墨菡虽然早就饿得有些饥肠辘辘,可是嘴里却总感觉苦苦的,所以便只淡淡地咬了几口面饼,喝了口豆粥,对于那些比较油腻的菜肴,她基本不怎么伸筷子去夹,细心的夏侯湛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忙吩咐富安唤来小二,又特意给墨菡增加了两道降火和补气血的羹汤,劝慰着她要尽量多喝一点儿,免得身体太虚弱了,自己要白白地捱受疾病之苦。
金若看出夏侯公子对自己的小姐也是用了心的,挨着墨菡吃饭的同时,她还不忘朝着墨菡意蕴深长地笑笑,墨菡则装作不看她或者白她两眼,红着脸,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饭。
饭后,大家便又重新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离开酒肆后又沿着中路大街行了有一里多路的光景,便到达了许昌县的县衙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