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

    前世,郁父被押送至前线,郁祯与母亲从京都出发,行至河中府时,因母亲水土不服俩人在河中停歇了一段时间。停歇的时间越久,恐怕父亲受的难越多,郁祯便委托去西南的商队,送母亲回成都府绵山县。

    郁祯一人行至珉州,在渝安县地界时偶遇到王宝珠。此时的王宝珠已经嫁作人妇,嫁的是渝安县令张勉之子张世书。

    此时张勉已投诚到西北起义军,一日张府宴请西北军,郁祯私下见丛屹,千金求他救父,丛屹应允。恰逢西宁时疫,待郁祯找到父亲时,郁大人已患时疫死在西宁马场。后面郁祯与丛屹渐生情愫,便做了他没有名分的女人。

    西北军起义之战一打近五年,大齐改朝换代,在各路势力和机遇巧合下丛屹登上帝王之位。为拉拢世家,丛屹册封了世族大家周家嫡女周凌薇为后。

    郁祯依稀记得,当时西北军入驻京都已有三月余,她被安置在京郊的皇家宅院中,但是整整三个多月,丛屹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也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一开始,郁祯隔三差五找人询问圣上行踪,又让宫人帮她带话:她想知道他好不好,她很想念他。可都没有回应,宫人带来的只有圣上的赏赐。

    三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揣测对方的态度心思,体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来见她,又或者他日理万机抽不开身,毕竟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

    在无尽的猜测中,她逐渐失去耐心,她也逐渐明白人心是会变的,她感受到对方的冷漠和刻意躲避。她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她明白他是在故意冷落她、忽视她、躲避她。

    年少时的喜欢是很容易的,可年少时的喜欢又不够长久。

    郁祯下定决心要体面的离开。

    三个月后的某天,丛屹踏着傍晚的霞光走进这座京郊宅院。他带来一个消息,他登基后少不了世家的支持,要娶周氏嫡女为后,大婚后会接郁祯进宫,册封她为宫嫔。

    郁祯本以为心早已失望至极就会麻木不仁,但她听到这个消息后,一阵心酸还是从心头蔓延至全身。她极力稳住心神,用恳求的口吻提出想要回蜀地。

    丛屹并没有答应,或是以为她在闹脾气,只随意安抚了一句:日后,待我有空时陪你一同回蜀地。这是一句假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还要编来骗她。

    进宫后,她看他与周后鹣鲽情深,看那些女子为他争风吃醋,她一直冷眼旁观。可淑妃如同幽灵恶鬼般纠缠着她,每每见面言语上争锋相对,暗地里使绊子刁难她,让她颇受搓磨。

    郁祯也状告过淑妃的恶劣行为,丛屹虽亲自出面处理,但为了维护皇后摄后宫之权,严申后宫之事都应先禀明皇后。

    后面皇后有孕,淑妃掌权,郁祯的日子越发艰难。无可奈何之下,她设计嫁祸淑妃推她滚落台阶。此事也导致淑妃流产,但纸保不住火,很快事情败露。

    郁祯昏迷期间丛屹下令将瑶光殿闭宫,除御医和日常供应任何人不得出入,禁卫像一张织密的网紧紧地将瑶光殿围住。或许他已经从御医口中知道了郁祯腹中孩子本就不保的事实,怒不可遏,才将瑶光殿与世隔绝。

    某日夜里,丛屹遽然夜访瑶光殿,两个曾经相爱的人隔着帐幔无言以对。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自己不久将要南下亲征并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郁祯觉得可笑,一尊躺在床上待死的躯体还有挣扎着活下去的必要吗。

    郁祯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她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留给他的只有无声的抗拒。

    郁祯以为他到瑶光殿质问她为何会变成这样?质问她为何变成了满心算计,不折手段的人。以为他会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她自己也很失望,为何不摔死在那忘忧台上?活着如此痛苦倒不如死去。

    他或许已经知晓真相,才会在此惺惺作态,心存愧疚地对她关切。

    不过不重要了,她早就厌倦了这座宫殿的一切。

    待丛屹离宫南征,郁祯向皇后提出愿意褫夺封号出宫,一生相伴青灯古佛的请求。半个月后瑶光殿收到旨意,郁婕妤迁居皇家别宫修养身体。

    郁祯并不知道丛屹是怎么对王家人交代的,她那时身体孱弱时常昏睡,也不怎么管瑶光殿的事。接着她便离开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牢搬去别宫。

    于郁祯而言不过是从这个金笼换到另外一个金笼,只不过这个新笼子里没有恶鸟。

    别宫的日子平静又安逸。宫里派了位郎中给她看病。她还记得对方看到她的第一眼,直愣地站着眼中带着诧异地望着她,待蓝俏提醒他才恍然回神。

    郁祯觉得他十分眼熟,还问他:“我与郎中是否相识?”

    对方告诉她,之前并未见过。

    可他说了谎!没过几天郁祯就记起来,她确实与他相识。但在这吃人的鬼地方还是装作不识更好。

    *

    京都谏院。郁严义将书桌上属于他个人的物品一一收进书屉。今日是他在职的最后一天,刚刚他已向自己的上峰拜别,今晚请同僚到望月楼畅饮。

    临走前,郁严义再看了看谏院这间普通、陈旧、堆满案卷、书籍略显拥挤的公廨,像初来乍到时那样细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而今日他要离开谏院。

    他曾经憧憬过从谏院走向高处,能大刀阔斧推行新政,能力挽狂澜救国于危难。可那终究是他年轻时的畅想,不过是一梦华胥。如今他辞官归乡,心有不舍但也明白台院侍御史一职已经是他官场之路的顶峰了,再待下去也许不能善终。不如现在就将这的一切尘封吧。

    还未到辰时,两辆马车就停在郁宅门口。下人们接连将行李搬上装货的马车。郁家宅院、铺子、田产等不方便带走的财产皆已变卖,家中仆人也一并遣散,只将一些贵重物品和必用品带着,郁家雇了镖师护送他们回绵山。

    安义巷不少街坊邻居出门相送,郁家在安义巷住了好些年,李戴兰为人处事又周到,少见与人红脸。离别时大家都舍不得她,纷纷说道,若她再回京都定要回安义巷看大家。

    与邻里依依惜别,马车出了安义巷朝城门口徐徐而行,郁祯不像父母亲那般不舍京都,相反她内心激动,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她从车窗里探出手,一把撩起帘子朝外看,看着繁花似锦的京都,回想起上次出京是去皇宫别院,再上次出京是去西宁救父,而这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脸上嫣然一笑,一扫晦暗,心中坚定:京都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了,此后,她只管肆意地活着。

    郁家计划先走陆路到河中府再转水路到巴州,巴州再转陆路往成都府。夏天,正是山清水秀的时候,这样走更能领略山川峡谷怡人景色。

    月余,郁家一行人进入成都府地界,成都府山川环绕,崇山峻岭,丛林密布,其景观既是仙境也是险境。

    马车刚入成都府东城门,一肤色黝黑,身穿布衣,牵着一匹骡子的中年男子上前询问道:“请问,马车里可是绵山县郁家二爷?”

    郁严义听闻掀帘对着小厮说:“正是,你是?”

    小厮双手抱和行礼道:“二爷,我是郁宅的吴管事,大爷派我来迎你们回家的。”

    郁严义一听高兴回答:“有劳吴管事带路。”

    两个时辰后,马车穿过长街,停在街尾的一座宅院外。郁府建立时间较久,因绵山的地不如京都寸土寸金,郁府盖的极其恢弘典雅,丹楹刻桷、飞檐反宇、层台累榭。郁府并非传统几进院落,原是郁祯祖父修建,后郁家两儿子长大成婚又扩建一番。

    郁府有大门和偏门,大门进去是雕刻着神仙瑞兽的壁影,壁影后面是前院。前院有前厅、花圃、假山和荷花鱼池,一排秀丽景象。沿着廊道往前走,便是正厅和内院。前厅用于会客,而正厅则是郁家聚会时自用。

    郁家宅子里使用的是上等的木材和石材,门窗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此外,还有许多侧厅和偏院。在宅院的两侧还有仓库、马厩等。

    吴管事走到门房处喊道:“快开门,二爷回来了!”

    一位小厮连忙将门打开,还有一位小厮快跑向里喊道:“老爷,夫人,二爷回来了!”

    今日,郁严信去县衙处理点公务就回了郁府,这几天他皆是如此。他自从收到二弟的来信说要辞官归乡,就一直准备着,把府里上上下下修缮一番,原来弟弟、弟媳住的那个清风苑因久无人住,院中布满灰尘,门漆剥落、杂草丛生。

    郁严信和齐氏请了木工重新置换清风苑的门窗、家具。又喊来花匠将家里的花圃更换一遍,又新裁床单被褥、枕头草席。郁严信知自己弟弟喜好养鱼弄花,便将前院的池塘栽种荷花和播撒鱼苗。如此置换,前前后后也将近花了月余。

    他估摸着这几日,弟弟一家就要到了,每天早上去县衙处理点着急的事务,就回郁宅呆着,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迎接弟弟一家。

    刚过申时,前厅响起小厮快步奔跑的声音,郁严信连忙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奔向他而来的小厮,着急问道:“可是二爷回来了?”

    那小厮脸上挂着笑意,嘴里喘着粗气回答:“是,是二爷!”

    齐氏听到声响也出来,看着郁家大爷已经快步往前院走,急忙撩起裙摆跟上。边走还不忘吩咐身旁的朱婆子:“快去厨房,让多准备几个菜。”

    两人踏入前院就瞧见站在院中的一家三口,郁严信双眼泛红地看着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他们将近十年未见面了!

    郁严信打量着弟弟,看到他双鬓已有些许白发,顿时心疼不已,京都官场确实让人身心交瘁。遮掩心绪,对他们说:“一路舟车劳顿,顺利就好!”又弯腰对郁祯说:“祯祯可记得伯父!”

    郁祯看着这个与自己父亲容貌相似的长辈,顿感亲切,甜甜答道:“祯祯很小时候见过伯父,虽早已不记得伯父样貌,但今日一见便知道这是亲伯父!”说完漏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又对齐氏行礼喊道:“伯母!”

    齐氏与李戴兰多年未见,已经打开话匣子续上旧。见郁祯性格开朗样貌又俏丽,不住地夸赞她端庄大方、聪明伶俐。

    郁严信夫妻将三人引入正厅续话,又吩咐小厮把行李都归置到清风苑。

    郁祯一路东张西望却没看到郁玮、郁悦,轻声问到:“哥哥和妹妹呢?怎么没瞧见他俩?“

    齐氏正要回答,就听壁影后面传来一串悦耳的少女声:“爹娘,我们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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