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

    堂兄郁玮和堂妹郁悦刚从书院回来,到门口就看见自家小厮往院子里搬着行李,俩人便知是京城的叔父归来。

    郁悦性子活泼还未等马车停好,就一跃而下,小跑着进了门。穿过壁影就看见爹娘身旁的一家三口,笑着给长辈见过礼,就拉起郁祯的手喊道:“阿姐,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你们盼来了!”

    郁玮性子稳重,跟在郁悦后面快步走到叔父婶母前行礼。郁严义没有儿子,又见这个侄儿年少持重很是喜欢。

    郁祯一家的到来,让原本清净的老宅热闹了几分。

    郁悦与郁祯很是投缘,从一见面到用完晚饭都滔滔不绝地询问堂姐各种问题,郁祯也是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半岁的妹妹。郁祯原是安排与父母亲住清风苑,但郁悦说霞光苑还有一间屋子要郁祯与她一起同住在霞光苑。霞光苑因西晒,落日余晖照入苑中而取名霞光苑。

    如此这般,下人便赶紧将霞光苑的厢房收拾出来,俩姐妹同住一间苑子往后上下学、玩耍都有伴。姐妹俩相互问了各自的生活,喜好,学业。郁悦谈到自己与郁玮同在青云书院上学。郁祯有些惊讶。

    蜀地男女大防观念远不如京都重,在京都男女不能同座,女子只能上女学堂,而在蜀地,男女可同上一间学堂,同在一间屋子念书。

    且因蜀锦出名,当地女子多从事桑蚕养殖、纺织刺绣等活计,收入不比男子差,故当地女子地位高,平头百姓也多喜欢生女。

    晚饭过后,伯父提议等他休沐,一家人回郁家祖宅祠堂上香,要告慰祖父祖母,顺便与家中族人团结亲近。郁家祖宅在平余乡,郁祯祖父一房属于郁家世族旁支,分家后便搬离祖宅到绵山县城居住。

    郁严信还提议郁严义可以考虑去书院教书,他是觉得弟弟哪怕不为官也不要埋没自己的学识才能。毕竟他弟弟当年也是县里名列前茅的才子,也是从青云书院考取功名再到京城为官。如今虽不再当朝为官,但学识、才能绝对不差。若弟弟有这个想法郁严信可以与书院山长说,县令的面子,山长还是要给的!

    而郁祯自然是与郁悦一同去青云书院上学。

    青云书院,取自平步青云,属于百年私塾。起始只招收绵山县乡绅世族的孩子读书,谁知书院越办越好,连出几位举人,因而在成都府颇有名气。

    书院见名声大噪,也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再拘泥于乡绅世族等富贵人家的孩子,有些家中贫寒但刻苦的学子也能入学,还有临县的学子因书院氛围良好,也前来青云书院念书求学。

    青云书院坐落在县城西边翠山下脚,以一年四季青山翠绿闻名,山脚下还有一条河流,供周围农户取水、农田灌溉。

    书院占地约三十亩,除了上课的讲堂十余间还有寝房、厨房、库房、男子武学室等。书院侧边是一个骑射场,可供学子闲暇骑马、射箭、打马球竞技娱乐。书院根据学子的学识分为小学和大学,小学、大学所教授知识不同,小学属于开蒙启智、教授礼仪规范、基础文化,而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郁严义带着郁祯拜见书院山长,山长是一个体型消瘦,慈眉善目,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人。因郁严信已知会山长,自家侄女从京都回来绵山上学,山长只提问郁祯一些简单的学问,便让其入学。

    郁祯便跟随郁悦进入课堂,郁严义则留下与山长详谈。

    小学的课业虽多但不算难,分为几科:习字、算术、乐律、礼仪、经史。郁祯前世虽功课一般但是学习态度极好,如今重来一世课业就算随便应付也不会太差。但她不打算随便应付。既已入学就要勤勤恳恳。

    她又想起周后周凌薇,周凌薇貌美且有才,以盛京第一才女名满天下,此人不仅琴棋书画了得,还熟知朝政于发政施仁、任贤革新、强国富民之事颇有见地。

    丛屹自从娶了这位“女夫子”简直为她痴迷,眼里都看不到后宫的其他妃嫔。丛屹经常与她探讨时政、并许她自由进出崇华殿,这荣宠前朝后宫都是头一份。

    虽一开始郁祯十分嫉妒周凌薇,但久而久之接触下来,郁祯内心多了几分敬佩,后宫的女子要么性情跋扈如:淑妃,要么艳丽草包如:丽嫔,要么平庸无所长如她。而周凌薇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样貌、才学、性情、家世无一短板。

    对面这样一位完美之人,谁都会多些敬佩和崇拜的,毕竟人就是慕强。

    想当初嫉妒周凌薇,郁祯便暗下决心要发奋图强,从藏书阁中借了很多史集札记来看,后来又苦于困在宫中不能出去,她便读各类游记于书中见风景人文。

    平心而论,那段时间的潜心阅读将她身上的戾气驱散大半。她也渐渐领悟读书育人的意义。多学点知识,多长点见识,总归是好的,总能派上用场。

    去藏书阁的次数多了,还能遇到意外的人。当时她正看得的入迷,不知皇帝缓步入殿内。丛屹见她看书入神,也不出声,走近前去将她手中书籍一抽,拿起来便看,原是《梦溪笔谈》。《梦溪笔谈》囊括天文地理,人文异事,官政农商,内容众多且羞涩难懂,甚少女子爱看。

    郁祯恍然一惊,看人都到跟前了,慌忙行礼。

    丛屹当日并未穿朝服,身着暗红锦袍绣着金丝云纹,腰间一条碧玉腰带,佩着麒麟白玉,人走近便闻到淡淡的沉木薰香,这身衣着显得他人丰采高雅、风流倜傥,不似威严帝王反而似那浪荡贵公子一般。

    丛屹拿着书打趣般笑问她:“祯祯这是要当女状元?这本书朕也未曾阅过,不如一同阅览。”说着便将她拉过来坐他大腿上,要与她一同看。看便看,这人手还不老实,一直在她身上游走。

    郁祯本就因学识不够而自卑,经他打笑内心有气,又觉得他今日举止实在轻佻、放荡。内心不由更恼,便拨开他的手,顶撞地说道:“圣上时常与皇后娘娘在崇华殿议政,也是这般轻浮做派?”

    她自然知道丛屹不可能这样对周凌薇,只是这藏书阁也是庄重之地,他这样如此对自己,实在是像羞辱她,轻易将她当作以色事人的女子。

    丛屹被这句话噎住又看郁祯脸上似有怨气,口气颇为无奈道:“朕与皇后从不这样。”

    郁祯不想与他再继续这个话题,边行礼边道:“臣妾就不扰圣上清净,先行告退。”未等他回答便快步走出藏书阁,连那本《梦溪笔谈》都忘记带走。

    往后郁祯便专挑他上朝时间再去藏书阁。

    去书院上了几日课,郁祯对同窗认识的七七八八。同窗中与郁悦关系最为要好的当属她表哥齐盛。齐家是商贾之家,主要经营酒坊、酒楼、蜀织等产业,在成都府都有商铺。

    齐盛这人慷慨大方,八面玲珑,人缘极好,不仅与同窗相处融洽,还与夫子、山长们都关系好。

    郁祯入书院当天,齐盛便召集一堆同窗好友去齐家的福满堂酒楼给郁祯接风洗尘,福满堂坐落在绵山县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从酒楼望出去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宅子。

    今日聚会着实热闹,虽郁祯比同龄人心智更成熟,但她还是首次与一群少年儿郎吃饭,宴会伊始她还有点拘谨。

    少年郎们似乎看出了郁祯的不自在,换着法子讲俏皮话。

    “郁祯妹妹,你既是齐盛的表妹,那就是我的表妹。在书院,别说书院,在绵山遇到事只管出声,我肖武第一个站出来帮你解决。”说着举起自己孔武有力的拳头,晃了晃。肖武家是开镖局的,平时练武,手脚功夫很是不错。

    “唉、唉、唉,你那点拳头功夫赶紧收起来吧。姑娘家的,你以为是臭爷们打架呢?”说话的是一个玉面小郎君,他个子不高,长相秀气,又因还在变声期,声音像公鸡嗷叫。说话声与这张脸形成强烈反差。郁祯反而被他逗笑。

    说完又朝郁祯漏出一个笑脸:“我家在绵山开了十几年的脂粉铺子,我明日拿两盒脂粉给两位妹妹试试,新出的款式,包满意!”

    “姓刘的,你是来吃饭还是来卖货的?你这比姑娘还要白皙的脸蛋就是涂脂抹粉弄出来的吧?”

    说完众人哄笑,刘小郎君也不恼,得意地说:“俏脸当然要靠保养。哪能像你们这些大老粗?我刘家的脂粉就算后宫娘娘用了也说好!”

    大家年纪还小就只饮了些许果子酒,果子酒虽不如烈酒醇厚,但酒过几巡大家都有些醉意。不知谁提了一句玩击鼓传花,大家兴致勃勃,击鼓传花,以鼓声为令,鼓声起花依次传递,鼓声落花落谁手,谁便要表演一个小节目。

    齐盛首轮敲鼓,他有意要让郁祯展示才艺,花刚传到她手上,鼓声就停了。郁祯无奈,只能道:“我无甚才艺,学过一点琵琶曲,但是今日未带琵琶,改日再补上吧。”大家怎能放过她,齐盛让门口候着的小厮去借一把琵琶,不一会,一把琵琶就送到大家面前。

    前世,郁祯琵琶弹的确实不错,但许久未弹难免有些紧张。好在一曲下来并未有错,音色圆润,吐音清音明,行腔流畅,少年们听得也很入神,纷纷夸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等恭维的话,郁祯被夸得飘飘然。

    第二轮传花,花传到了肖武手里,肖武此时已有七分醉意,见自己拿到花,也不推脱。猛然站起身,将身后的椅子往外踹,手里拿过汤盆里的汤匙说要表演舞剑。只见他双脚已然站不稳,身体晃晃悠悠,手里握着汤匙做着剑走游龙的姿势,让众人捧腹大笑。肖武还不尽兴,还要站上桌子比划拳脚,众人见状慌忙将他从桌上拉下来。

    继续玩了几轮,有人演奏陶埙,有人即兴赋诗,有人无甚才艺,端起酒碗就喝,都引得众人声声喝彩。

    一场饭局下来郁祯脸都要笑僵了,许久未有如此开怀尽兴的时刻,之前烦闷、压抑的情绪好像找到宣泄的出口,如同一只硕壮的手撕开紧裹在心窝上的纱布,让心房重新有规律、自由地跳动。

    年少友人把酒言欢,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果子酒香味飘散开沁入鼻腔,郁祯感觉自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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