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休假的最后一天，郁祯约了郁悦与齐盛在福满堂见面，她想尽快敲定开铺的细节。

    郁祯将册子摊开在案几上，上面记录着稻米、商铺、人工价格。

    "我算过了，若是在东街租一间铺面每月需要开支一两，至少还需请一位掌柜和一位伙计，再进一批上等稻米，如今米价在......若是只做稻米生意恐单一些，我想着各类谷物都进一些货。但我手头银子实在有限，这一百两是我能拿出的全部本金。"

    这一百两银子还是郁祯从母亲处借的。

    李戴兰听说他们几人要开粮铺，虽说有齐盛做保总觉得几个孩子不太能成事，也不愿多给。郁祯好说歹说才借了一百两。

    齐盛仔细听着，不时点头，他注意到表妹说话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没想到，郁祯竟真将此事放在心里，还做了开铺预算。

    末了，他笑道：“既然表妹有此雄心，为兄自当鼎力相助。我再添一百两如何？”说完转向郁悦：“你呢？小财迷。”

    郁悦白了一眼齐盛：“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银子，只能出五十两。”这五十两还是她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

    齐盛思索着点头：“二百五十两也足够商铺启动。刚开始不宜投入太多，等有盈利了再多囤些粮食。”

    郁祯也表示认同，又给两人说了东街那间铺子。

    齐盛并不看好东街的位置，直道：“东街太偏，铺子的事情我来负责。齐家名下也有许多商铺，或许有合适的。”

    郁悦也跟着说：“郁家也有些商铺，我回去问母亲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若自家商铺用还能帮衬自家人。这不是左边口袋的银子到右边口袋。”

    郁祯笑她会打算盘：“不如给你个账房先生当当？”

    转过话头又问齐盛：“表哥可认识会收粮的掌柜？”

    齐盛垂眼回想一番：“齐家酒铺的谷物是找一位姓莫的掌柜进谷物。你若想找个靠谱的掌柜，我让他推荐一番。”

    郁祯笑着拍他马屁：“我就知道，有齐表哥在，任何事都能迎刃而解。”复又问到：“表哥可听过占城稻？听说江、淮、两浙、福建都在种。稻米个头饱满，亩产量高，生长周期短，还耐旱。”

    郁祯依稀记得，在《湘山野录》中记载：闻占城稻耐旱，西天绿豆，子大而粒多，各遣使以珍货求其种。占城得种二十石，至今在处播之。

    占城北起越南河静省，南至平顺省。与大周有朝贡关系和贸易往来，故占城稻逐渐传入大周。

    占城稻为籼稻，在未传入本国之前，本国所种皆为粳稻。

    曾有文献记载：粳稻“大禾谷，今谓之粳稻，粒大而有芒，非膏腴之田不可种”。籼稻“小禾谷，今谓之占稻，亦曰山禾稻，粒小而谷无芒，不问肥瘠皆可种”。

    籼稻的特点是生长周期更短，也更耐旱，但口感一般。因而并未有在全国推行开来。

    齐盛摇摇头表示：“我对稻米品种并不熟悉。若真有你说的那种稻米，蜀地也将这稻谷铺开来种，这天下粮仓就不只是江南。”

    郁祯点点头，又说道：“且占城稻成熟周期短，大约一百二十余天，若五月种八月收，收完稻子还能种冬小麦，这样稻麦连作，蜀地粮食定能更上一层楼。只是这谷种不好求。”

    齐盛喝了一口茶：“这有什么难的，这等让百姓吃饱饭的好事，你应与绵山县的父母官说说，他自然会想办法！”

    郁祯被他点醒：这件事应该找大伯出面。转头拍了一掌郁悦：“账房先生你有活干了！”

    郁悦正在吃着点心，突然被她一拍，糕点还没嚼碎就吞了进肚子，噎的她拿起茶盏就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水。

    在三人的努力下，裕丰粮铺很快开张，丰同盛同义，裕同郁同音，所以取名裕丰粮铺。

    九月初九，吉日良辰，裕丰粮铺门前张灯结彩，鞭炮声、锣鼓声震天响，好不热闹。

    “开业大酬宾！买一石送一斗！”伙计们卖力地吆喝着。店内的米缸一字排开，各种品相的米面一应俱全。郁祯还特意准备了试吃的米粥，店铺中香气四溢。

    粮铺采用了许多新式经营方法。

    郁祯命人将米样装在瓦缸中，标明产地和价格，方便客人挑选。她还推出了贵宾业务，客人可以在裕丰储存银两，随时取用新鲜米粮，不必担心自家大量囤米不当导致米粮长霉。

    “这位客官，您要的稻米已经装好了。”郁祯亲自招呼一位新客，“若是觉得好，下次可以试试我们新到的江南香米。”

    “要得！”

    郁祯刚将客人送出门口，就看到街上走来一群身穿学子服的少年郎，是书院的同窗肖武和李大川几人。

    大家齐声恭贺：“恭喜，恭喜！”

    肖武首先开口道：“新店开张，我等必要来捧场！”

    “我们几位去求了一尊财神爷，放在店里保证赚个盆满钵满！”李大川说着打开了一个暗红色木箱，里面放着一尊栩栩如生的财神。

    财神圆脸大耳，笑容满面，富态可掬，身穿大红锦袍，袍上绣着金线牡丹。左手捧着一枚金元宝，右手持着一卷账册，腰间挂着一串铜钱，若要动起来叮当作响。

    郁祯和郁悦连忙感谢，忙将大家迎入粮铺隔间喝茶。

    齐盛将众人迎入隔间，郁悦已经手脚麻利地沏好了茶。

    茶香袅袅中，众人打量着这间新开的粮铺，只见店内陈设整齐，米面粮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显得格外雅致。

    “这铺子布置得倒别致”李大川笑道，“不像寻常粮铺那般杂乱。”

    齐盛微微一笑："两位妹妹心思细腻，这些都是她们的主意。"说着指了指墙上的字画，"这些都是郁悦亲手画的。"

    众人闻言，纷纷赞叹。肖武走到一幅画前细看，只见画的是丰收的景象，稻穗低垂，农夫笑逐颜开，笔触细腻传神。

    “没想到郁悦还有这般才情，”肖武转头看向正在斟茶的郁悦，“这画若是拿到书院去，定能让那些自诩风雅的夫子们汗颜。”

    郁悦闻言，脸颊微红："瞧你们要把我捧上天了，不过是些粗浅笔墨罢了。"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齐盛起身走到门口，却见街角转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成都府最大的粮商赵家的管事。

    那陈管事恭敬地走到店前，面上带笑：“今日东家没空，特遣我来道贺，恭喜裕丰粮铺开张！这铺子好生气派。”

    齐盛提前送过帖子给与齐家有生意关系的粮商，一来是拜码头，二来知会一声，以免日后冲撞了。

    齐盛面色不变，拱手道：“陈管事您能来，小店蓬荜生辉，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前来祝贺的人一波接一波，接近午时，齐盛迎大家到福满楼吃酒。

    郁祯、郁悦看着店里有点忙不开，便留在店铺帮忙。一天忙下来，郁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赚钱真累！

    自从粮铺开张，郁祯除了上学还需分散精力去接管粮铺的事务，好在粮铺的张管事对收粮储粮，粮价涨跌十分有经验，郁祯只负责抓关键性的问题，较为繁杂的事务都一并由张管事处理。

    齐盛本就事多，又相继开了药材铺子酿制药酒，更顾不上粮铺的事务。

    郁悦倒是对占成稻起了兴趣。

    她甚至在霞光苑子里捣鼓起种稻，她将苑子里原本种的花草拔掉，将花圃划分成几块，分不同土壤、水含量和日照时间去种稻。

    当看到看到占城稻从青绿嫩叶长成金黄稻穗时，她内心变充满成就感和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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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义七年春。

    郁府书房。

    郁玮看了半天书籍正觉烦闷，想出门透透气，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少女清脆悦耳又带着撒娇的声音：“哥哥陪我们去打马球吧。你整日待在房中，也不怕发霉。”

    郁家两姐妹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郁玮放下书，看着走近的两姐妹。刚立春不久，室外还有些倒春寒，但两人穿的略显单薄，水红色的窄衣窄袖骑装，脚踩暗红色皂靴，腰挂马鞭，只用一条绸带将头发高束，未有佩戴任何发簪。

    青云书院与明德、善学、正清书院每隔两年都会举办马球大赛。无论男女都可以参赛！

    上一届马球会在顺义五年，当时郁玮代表青云书院参加赛，险些夺冠。

    郁玮的球技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郁家三兄妹皆皮囊出众，只是为人低调些。

    当郁玮上场时，赛场上一众女郎皆被他挥洒自如的球技，矫健勇猛的身姿所迷。不由赞叹道：青云书院何时出了这么一位英俊少年郎？

    “怎么今日找上我，不是一向都让齐表哥带你们嘛？”郁玮装作做不感兴趣的样子。

    “齐盛那人竟嫌我笨，又毫无耐心。常言道名师才能出高徒，他算哪门子名师焉能教出我这个高徒？倘若哥哥来教必定能出高徒！”郁悦双手挽着郁玮的手臂撒娇。

    郁祯也帮着她说话：“好哥哥，就同我们一起去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比赛了，你也不想郁家女郎在球场上丢人吧。”

    郁悦连忙点点头：“就是，就是。”

    郁玮今日也无事，书房待了半日正是怠倦，听这两姐妹一劝，自然也愿意出门。

    “我先去换身衣服。你们且在书房等我。”

    听到郁玮的应允，郁悦笑着催促道：“快去，快去！”

    郁玮的苑子离书房很近，不消一会儿就回到书房，他换了身湖蓝窄袖圆领袍朝两人道：“走吧！”

    郁悦手里拿着一份书信提醒道：“刚刚小厮送来一封信，你要看完再出门吗？”说着将书信递给郁玮。

    郁玮拿过信，只看了一下信封，摸了莫封印处，下意识想揭开，又扫了一眼站着的两人，安耐住心中急切，将信放回到书案旁的信匣中。

    复道：“回来再看，走吧。”

    郁祯站在旁侧，自打这封信送进来，她只瞟了眼信封，便觉着信封上的字迹十分眼熟。郁祯一瞬就联想到某人，心中一跳但又即刻反应过来，这人此时绝不可能与郁玮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