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陆青蘅仔细回忆起当初跟云桓互通有无时的信息,想起了一个人——睿王萧延,先帝的十儿子。

    我就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陆青蘅心道,只是云桓一开始还觉得不一定,怎么变驴之后就笃定了?

    这事得等云桓变回来之后再好好问问他,现在的关键是:到何处去寻这睿王?他被贬为庶人之后一开始还有消息说是回了曾经的封地,但人落魄了之后回到曾经横行霸道的地方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而且随着后来封地易主,萧延也不知所终了。

    线索到这里就要断下去吗?陆青蘅有些不甘心,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能苦恼地在桌案的纸张上面写写画画:

    萧。延。

    她想起来从前济芳堂救治过一个小乞丐,不是都说乞丐们的情报网遍布天下么,兴许可以找他们帮帮忙?也不对,找他们帮忙起码得要一张萧延的画像吧,人家从前是高高在上的睿王殿下,自己自然是无缘得见,后来被贬为庶人更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子,如何能见?

    如此又没办法了……

    陆青蘅趴在桌子上哀声叹气,忽觉胸口一凉,一股铁锈味扑鼻,她心道不好,掏出怀中的五藏鉴,果然又开始汨汨流血。

    回回这么着得费多少衣服呢?陆青蘅有些无奈,将五藏鉴放在怀中揩了揩,这样起码能看清楚镜中画面。

    是一个男人:颧骨高耸,眼窝凹陷,浑身上下瘦得没有几两肉,小腿青筋盘踞,淤紫堵塞,是久立造成的,但人佝偻着,精气神也不好。

    如果是五藏鉴看到自己调查受阻,浮现出线索,那这个人难道就是睿王殿下?陆青蘅有些不愿意相信,曾经煊赫华贵的身世就这么从一个人身上完完全全磨灭掉,看不见半点影子了。

    男人背后的台子上有一面大鼓侧立着,视线再往左移,牌匾上写着“天下第一财神殿”。

    !!!

    萧延竟然还在云阙城中!甚至藏身于香火最旺的天下第一财神庙!!!

    这个思路也是绝了!!!

    陆青蘅连忙回房中换了衣服,迅速描了一张镜中的图像,先跑去厨房,问师三娘。

    “三娘三娘!你常去财神庙求财,快帮我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师三娘正在处理虾线,闻言扫了一眼,“认得!这不是有名的麻秆么,瘦得没个人样。靠替人挨打换几个铜板买点烧饼垫肚子。”

    “替人挨打?”

    “是啊,他也没什么本领,不会挣钱,有事没事就去县衙门口蹲着,有些犯了小事的,不愿意挨板子就打点一下动手的人,雇他来替。”

    陆青蘅心中无限唏嘘,不过想到那些因他贪污而无家可归或是殒命的人,又觉得是活该。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去趟财神庙,问问他情况。

    陆青蘅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画,又觉得还是得找人去趟福来客栈,一是云桓在那里待太久了万一真被杀了吃了就不好了,二是得跟他确认一下画中人是不是真是萧延,以及他意有所指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十”。

    “三娘,陆易去哪儿了?”

    “他在小院儿喂香香呢。”

    陆青蘅又一路小跑过去,果真看见陆易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蜚蠊,对面正是她的爱宠——蝎子香香,而在不远处,一只狸奴正哀怨地瞪着陆易。

    “这蜚蠊不会是你从稻米嘴里抢下来的吧?”

    稻米正是那狸奴的“闺名”,此猫一身白毛中夹杂着金黄,如同秋日熟透的稻米,皮毛油光发亮,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故得此名。

    陆易漫不经心回答她,“对啊。”

    “你是人吗?从猫嘴里抢东西,稻米还是心好没挠你。”

    陆易专心致志逗弄香香,没搭话,陆青蘅接着开口,“你替我跑一趟溪山脚下的福来客栈,买一只驴回来,要驴棚里最高大最漂亮的一只,若是店家不卖,你就将这张画放到那驴面前,看它什么反应。”

    陆易狐疑地从陆青蘅手里接过画像,扫了一眼,“你给个驴看麻秆的画像干什么?莫名其妙。”

    “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去你就去!”

    陆易老大不乐意,但还是经不过陆青蘅软磨硬泡,出发了。陆青蘅答应嫂子晚上一定回来吃晚饭,也往财神庙去了。

    -

    财神庙香火鼎盛,陆青蘅在三里外就看到氤氲的烟雾缭绕,到了正门,也不能免俗点上三柱香,祈求发财。

    按照五藏鉴中的提示,萧延应是待在鼓楼脚下,于是她很快穿过前殿,往西侧的鼓楼走去,果然在一旁的草丛里,找到一个蜷缩的瘦子,衣衫褴褛,一动不动的,好像睡过去了。

    “是……麻秆吗?”陆青蘅问道。

    那一团“东西”耳力挺好,很快翻转过身体,睁开眼睛。

    凸出的眼珠子在瘦骨嶙峋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怖,陆青蘅被吓了一跳,但青天白日,人声鼎沸的,她还是努力稳下心神。

    “犯事了要找人挨打?五个铜板。”麻秆又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陆青蘅掏出五个铜板递过去,“不是要找人替打,我有事要问你。我有个姐姐,姓柳,叫三娘,你可认识她?”

    “什么三娘五娘的,”麻秆把铜板揣进自己胸口,“不认识。”

    说完又翻转回去蜷缩起来。

    “承明初年,泥石流。你可还记得?”

    麻秆身子一僵,缓慢地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知道……我是谁?”

    陆青蘅作了个口型“萧”。

    “什么人让你来的?”麻秆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我哪个弟弟想杀我?”

    “不是,”陆青蘅赶紧否认,“跟你哪个弟弟都无关,跟你侄子也无关,我是为柳三娘而来。”

    陆青蘅又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铜板,想了想也拿出来几块碎银子给他,谎话在路上已经打好草稿,张嘴就来,“家中祖母年迈,总惦记着姐姐,所以我才来寻她,只求让她回去跟祖母见上一面。”

    陆青蘅说得诚恳,麻秆神色也缓和下来,好像开始回忆起来,“柳……三娘?我不记得了,但我好像认识一个姓柳的,在家中行二,大家都唤她二姐。”

    跟云桓写的“二”也对上了。

    那柳二姐是怡红院的头牌姑娘,生得貌美如花,体态娇小,舞姿翩跹,堪比“掌中飞燕”,萧延初识她时,端的也是个端方公子的模样,豪掷千金替她梳拢,却没有碰她,整宿只用金粉在她胸口描了一幅鸳鸯交颈图,后来更是让她陪着一道去溪山赈灾,只是萧延很快也厌倦了她。

    “我待她也不薄,替她赎了身摆脱贱籍,让她远走高飞。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溪山的福来客栈替她践行,再之后也不知其踪了。”

    “那你可有用剑在她脸上划出疤痕?”

    “并无。”

    陆青蘅皱着眉头,三娘身量并不娇小,脸上又有心上人划的疤痕,名字更是对不上,如此说的话是有两个人?柳二姐与柳三娘应是姐妹……可是也不对,当时陆青蘅问她功夫的事,她差点说漏了嘴,脱口而出怡红院,想必三娘也是在此处待过的。

    “你跟柳二姐是姐妹,怎么她是贱籍你却是良家子?”麻秆也发问起来。

    “哦,”陆青蘅很快又编了一套说辞,“她小时候让人牙子拐走了,家中遍寻她不到,近日恰让家里的嬷嬷又见着当年的人牙子了,好不容易问出下落,谁知怡红院已经不在了,找到当年的老鸨问到你身上又费了许多的功夫,可惜现在线索也断了。”

    “不对啊,我差点忘了,柳二姐是官妓,她父亲贪污,她是罪臣之女……你到底是谁?!”

    还有这么一茬这谁能想到?!陆青蘅浑身开始冒冷汗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拔腿就跑!

    -

    麻秆估计没什么力气追她,是以很快逃脱了,等她回到家时正是傍晚,夕阳染红了一整片天空,美极了。

    快到饭点,她想起来师三娘给她做了最爱吃的糖醋虾就开心,几乎忘光了福来客栈的所有事,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济芳堂的大门口,有五六个童子在门口的地界玩耍,她看了很眼熟,都是附近学堂的学生,下学后不愿意回家,济芳堂门口又宽敞,常来此处做些小游戏也是有的。

    几人围成一圈掷着“德才功赃”的骰子,正在玩“升官图”,有人已经做到“尚书”了,有人数遭贬谪仍然在起点“白丁”处。

    童子们看见陆青蘅,都极为嘴甜地叫了一声“陆大夫好!”

    陆青蘅看了一眼升官图,又轮到倒霉催的李明投掷到了“赃”字,已在起点处退无可退了,不由得拍了一下李明的肩膀,嘲笑他,“今日这官儿你是当不成了。”

    看着李明的脸皱皱巴巴的,她笑得直不起来腰,转身推开大门,没想到的是,坐在堂间的,除了她的兄嫂以外,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他喊了一句,“陆姑娘好。”因常年赔笑眼角堆积的褶子随着话音落地炸开。

    此人正是福来客栈的店小二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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