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带纪宁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
她翻开菜单，口气温和：“想吃什么？”
纪宁看了一眼脚旁伸舌头的小白：“鸡。”
她试着喂过小白各种肉类，它偏偏最爱鸡肉。
张澜点了个地锅鸡，两个炒菜，一大碗米饭，又从冰柜里拿了瓶豆奶递给纪宁。
冰凉的甜汁入肚，纪宁终于找到了点活着的实感。
她觉得张澜真是神仙下凡，菩萨转世，特意来度化她的。
地锅鸡上了桌，热香扑鼻，纪宁先夹了几块给小白。
张澜瞥了一眼津津有味嚼鸡肉的小白，神色微动：“这是……养它的开销得不少吧？”
“还好，小白好养活，每天喂它一顿肉，其余时间我吃什么它吃什么。”
张澜：…那它还真是过得挺糙的。
酒足饭饱后，张澜先结了帐，又对她说：“你那地方暂时不能住了，等会儿我们去酒店。”
酒店……
她现在可住不起啊。
看着纪宁苦着张脸，张澜笑了：“放心，你是重要目击证人，不会让你付钱。”
纪宁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那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张澜：“不用，楼里阴气未散，再进去可能还会有危险，换洗衣物我给你买新的。”
见纪宁点头，张澜带着她走向小区门口，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马路边，在这片破旧的小区旁显得格格不入。
张澜脱下黄色长袍，露出里面精致的黑色套裙：“上车。”
纪宁抱起小白坐进车后座。
车辆启动，纪宁见张澜边开车，边不时从后车镜观察自己，目光带着审视。
“张天师……”
“不用这么称呼我，你可以叫我澜姐。”
“…澜姐，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张澜神色意味不明：“你昨天不是见过了吗？不过确切的说，那不是鬼魂，而是活尸。”
“活尸是什么？”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如果魂魄离体，则为鬼，如果魂魄滞留于尸身之内，则为活尸。”
“人死后怨气积喉或是受埋尸之地风水影响，都有可能变成活尸。”
“活尸以血肉为食，不过很奇怪，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吃你，直到昨天月食之日，阴气加重，她才凶性大发。”
以血肉为食……
纪宁想起了房东门口的几个黑色塑料袋，有点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她塞满食物的胃里泛起股酸水。
不过房东一开始为什么没攻击她呢？
“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车辆很快就抵达酒店门前。
这酒店一共三层楼，规模不大，装潢倒是挺气派。
“附近找不到五星级酒店，你先在这里将就下，我问过老板，可以带宠物进去。”
“…不将就，挺好的。”
张澜预订的是间家庭套房。
房间很宽敞，客厅里有一套组合沙发和一台液晶电视机，南面是一整扇落地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的街景。
“这里有两间房，你随便选一间住，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很快就回来。”
“好的。”
张澜刚走出酒店，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那位警官的来电。
她接通电话：“查清楚了？”
警官：“纪宁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她曾经被人收养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成了独自一人。”
“不过她的身世并不像你猜测的是天师之后，根据档案记录，她的父母都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我知道了。”
张澜挂断电话，神色微沉。
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么…
纪宁住了一个月的老破小，乍一看到这么干净整洁的酒店房间，差点眼泪汪汪。
经过昨晚大战，小白毛上沾了不少灰泥，甚至还有些血污，估计是从房东身上蹭的。
这会儿纪宁身心放松下来，怎么看它怎么脏。
“小白，过来，我给你洗个澡。”
她把它抱进浴室，打了一大盆温水。
自从她收养了小白，还没给它洗过澡，小白比一般的狗狗要爱干净，毛只要沾点灰就会及时舔掉，倒给自己省了不少心。
没想到此刻它看到水就想溜。
“别跑，过来。”纪宁捏住小白命运的后颈把它拽了回来。
“你身上太脏了！不洗晚上不准你上床。”
小白听到这话，身体一僵，乖乖被纪宁按进水里。
纪宁倒了些沐浴液在它身上，揉搓起它的毛来。
“小白啊小白，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这可怎么办好呢？”
小白任由她搓毛，尾巴慢悠悠的晃，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赚钱就够头疼了，现在还要担心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幸好遇上鬼怪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纪宁心里盘算着多买几副刀具回来傍身。
她将小白身上的污渍完全洗干净，再用吹风机把毛吹干。
吹干后的狗毛变得蓬松柔软，像一团团棉花，带着沐浴露的清香，纪宁将脸埋进小白的毛里，蹭了好几下：“真舒服！”
小白低下狗头，“呜”了一声。
“嗒、嗒、嗒”
窗户外传来声响。
这个声音跟她在公寓每晚听到的一模一样，像是有人在敲打窗户。
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三楼。
她走出浴室，向那扇巨大的玻璃窗望去。
窗外对面的街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还有自行车飞驰而过，远处是大片淡金色的荒田。
是幻听了吧？
说起来这酒店太安静了些，隔音效果倒是很不错。
她打开电视，想为房里添点人气。
电视里正播报一则新闻，说的是A城碧园小区有一房东杀害租户，被警方当场击毙。
纪宁：“……”
看来这个世界的官方不想让大众知道鬼怪的存在。
过了一个小时，张澜回来了。
她将一个手提袋递给纪宁：“你的换洗衣物。”
“谢谢澜姐。”
张澜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意问道：“纪宁，你没想过搬回你养父母家住吗？”
养父母？原主还有养父母？
这纪宁可真不知道。
手机联系人里也没有这两人。
张澜跟警方合作，想知道她的信息应该不难，她既然这么说，那自己是真的有过养父母。
可问题是她不记得啊。
纪宁只好说：“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张澜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纪宁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
张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纪宁出来，拿出一叠朱砂绘制的黄符放在茶几上。
纪宁微微一怔：“这是…？”
张澜注视着她，声音平稳：“纪宁，你想成为天师吗？”
纪宁：“？”
张澜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语气正式得像在发布招聘启事：“天师，就是官方认证的职业驱鬼人，属于正规编制，薪水高，奖金丰厚，福利待遇也不错。”
纪宁听到“薪水高”，“奖金丰厚”后咽了下口水。
…但是……
“天师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吗？”
张澜：“我能看出你很有潜力，在凶宅里这么久能不受阴气侵蚀，证明你体质强，能与活尸正面搏斗，心理素质也不错。”
“当然，要成为天师不是光靠这两点就可以，也需要一点天赋。”
张澜指节在符纸上敲了两下，抬头看向纪宁：“你试着把灵力凝聚在手指，摸一下这符试试。”
什么灵力？她哪来的灵力？
她又不是魔法少女！
但张澜的目光过于灼热，纪宁还是迟疑地伸出手指，点向其中一张符纸。
指尖触碰下的符纸静悄悄的，什么也没发生。
哦豁，尴尬。
张澜脸上的期盼转为惊讶，继而蒙上一层失望。
她微微蹙眉，目光仍紧锁在那张毫无反应的符纸上，心中不由一沉。
是她看错了么？
纪宁也有点失望，谁中二时期没幻想过自己与众不同呢。
不过为避免气氛尴尬，她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看来我没天赋，不是当天师的料，这样也好，我还挺怕鬼的呢……”
张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是我强求了。”
她取出一个小巧的喷雾瓶放在桌上：“这瓶牛眼泪你拿着，把它喷在眼睛上就可以看到鬼魂。”
……送我这东西干嘛。
不过……可以看见鬼魂？
张澜说过房东不是鬼而是活尸，她还没见过真正的鬼呢……
纪宁想了想，道了声谢收下。
-
夜幕降临。
张澜叫了外卖，二人吃完后各自洗漱休息。
纪宁刚躺到床上，小白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眼巴巴看着她。
“好了，上来吧。”纪宁将小白抱上床，让它趴在枕头边，折腾这么多天，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事实证明，人不能乱立flag。
纪宁睡到半夜，在半梦半醒间又听到了那种“嗒、嗒、嗒”的敲击声。
她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身。
这声音…似乎来自客厅。
她转头望了一眼枕边的小白，它正蜷成一团睡得香甜，纪宁不想打扰它，轻手轻脚下了床。
越靠近客厅，那声音就变得越发急促。
不再像是敲击，更像是什么东西在连续撞击玻璃。
纪宁走进客厅，打开顶灯，朝落地窗的方向望去。
窗外是浓稠如墨的夜色。
不对劲。
外面怎么会一点亮光都没有？对面的街灯全灭了，甚至连月光，星光都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温度也低得反常，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凉飕飕的，她明明记得客厅并没有开空调……
难道是……
纪宁想起睡衣口袋里装着张澜给的牛眼泪，她拿出来对着眼睛喷了几下。
双眼先是轻微的刺痛，随即被一股凉意覆盖。
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变得清晰可见。
她看到落地窗外，晃荡着一双红艳艳的高跟鞋，鞋尖在不断撞击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