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临时加班，有机会再约吧。”
阮忻楠低头给那串号码发了条消息便将手机熄屏望向窗外。
“想什么呢，魂都飞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马黎笑吟吟的坐回对面。
阮忻楠回过神来，弯起嘴角摇摇头：“没什么，这里风景不错。”
“把你这个大忙人约出来可真不容易，”女人切下一块牛排，“味道怎么样，这家店挺有名的。”
“还行，正好……也躲个清净。”
阮忻楠低声说了句，对面的人也没多在意她后半句小的几乎听不见的词儿，兴致勃勃地分享最近发生的事。
女人专注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视线随意一扫，却正好落在不远处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上，那人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面容有些模糊，叫人看不清表情。
阮忻楠下意识收回视线，尽管不愿承认，但她似乎知道了这人是谁。
“马黎，我去趟卫生间。”她匆匆起身想要逃离，男人却径直迈步走来。
“真巧。”
阮忻楠脚步一顿，侧头看着站在自面前压迫感极强的男人，默了默，开口：“……确实。”
本意是避人，如今被发现了也不必躲躲藏藏，她撤回身子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气，压下苦涩，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接着朝对面的女人介绍：“马黎，这位是我高中同学。”
顿了顿，又补充道：“陈翊璟，这是我朋友，马黎。”
男人神情淡淡的，闻言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开，转向一脸惊讶的马黎，微微颔首，礼貌又疏离：“你好。”
他的视线随即重新回到阮忻楠脸上，“正好顺路，不介意我坐一下？”
虽是问句，语气却毫无商量的余地。
没等回应，男人已经极其自然地拉开马黎旁边那把空椅从容地坐了下来，他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刚才还弥漫着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声而令人坐立难安的沉寂。
侍者主动向前询问是否需要增套餐具，他抬手拒绝，目光再次锁定对面的女人：“其实我刚才在的地方，景色也很美。”
“但显然，不如这里热闹。”
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敲在女人紧绷的心上，“看样子阮小姐是结束工作了。”
原来不是忙。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火，扫了眼对面神色平静的女人，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再见，还是这样。
桌下的手攥紧又松开，阮忻楠声音低下去，刻意放缓身体，轻描淡写：“临时有朋友约，就过来了。”
“是吗？”
男人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侧头朝身旁的马黎笑了笑，“看来这位朋友很重要。”
暗示不言而喻，阮忻楠听在心里，立刻察觉了这句话里的意思，重要到不惜放他了的鸽子，特意跑来陪这位朋友。
一旁的马黎如坐针毡，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打转，试图开口缓解这莫名尴尬又诡异的气氛：“陈先生，我们的确认识三四年了，非常合拍。”
她反复琢磨了下，最终还是讪讪起身：“你们聊，我去接个电话。”
阮忻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个挽留的音节，收回视线，目光直直迎上坐在对面的男人脸上：“重不重要，与你无关。”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单刀直入，没有任何铺垫，缓慢而有力。
男人闻言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他看着那双强作镇定眼底却掩不住慌乱的眸子，忽的低笑出声。
笑声短促，没什么温度。
“这么多年没见，阮忻楠，别的本事没怎么见长，倒是学会撒谎了。”
空气彻底凝固，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很乐意听你的解释。”过了半晌，男人淡淡开口。
周围的谈笑声仿佛瞬间消失，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张桌子和眼前这个人。
阮忻楠目光不移，仍然与其对视，脑海里预设过的各种搪塞理由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但每一个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和他再有交集而已。
喉咙干涩，反复斟酌后，女人语调自然诚恳：“工作确实很忙，堆在一起一时忘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借口很拙劣，听的人应该能察觉她想表达的意思。
男人闻言只是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显得更加从容，目光沉沉地看着阮忻楠。
“忘了？”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感受到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探究的意味，阮忻楠微微动了下僵硬的身子，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不做回答。
男人也没刻意等她回应，垂眸随意扫了一圈，“吃这么少，看样子不太合你口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阮忻楠倏地带刺出声。
无聊又没意义的话题她不想聊，如果单纯的为了叙旧更没有必要，五年前的争吵和分别陈翊璟到现在都没有提过一句，既然不在意，又为什么一定要与她见面。
仅仅是因为他想吗，又或许是因为被人放鸽子而恼怒。
目前来看，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脸平静，语气没有丝毫异常。
她看不懂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刻意的停顿了下，男人没在意她的不耐，“比你这位重要的朋友更久，你撒谎，我看得出来。”
“所以没必要。”他补充了句。
没有如愿等来回应，男人依旧保持随和的态度：“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见我？”
阮忻楠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不咸不淡的开口：“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见不见的，没什么意义。”
“没意义？”后者挑了下眉，语气里带了点嘲弄，“阮小姐，恕我直言，答应邀请的是你自己。”
女人似乎终于抓住了问题根源，她眼底一片清明，这五年来气质变化了许多，或许是做了一名导师的原因，淡定又从容：“陈先生应该先想想自己的态度，有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一点没变，刚才他站在自己眼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时，阮忻楠突然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
陈翊璟的脸色沉了下来，女人温和又冷漠的语气像一层厚厚的壳，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没人能了解她，也没人能读懂她。
“那阮小姐可以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旧人重逢，一场饭桌浅谈，确实没有不妥之处，但阮忻楠不能接受，他们曾经不是普通好友，有旁人不曾知晓的秘密和故事。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想见你。”她深吸一口气，抬眼迎上男人的目光，“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没必要再联系。”
“怎么才算一路人？阮忻楠，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不辞而别的是你。”
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女人指节泛白：“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你不想提，现在又跟我闹什么脾气？”
“陈翊璟，你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阮忻楠嘲弄出声，“白天再见，你说话做事都沉稳了不少，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你还是老样子，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哪怕是用这种方式。”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有些伤害，不是时间能抹平的。”
餐厅内的钢琴曲还在继续，与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如果你是因为我没有如期赴约而生气，那我很抱歉，因为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男人静静地听着，依然无波无澜：“我们聊聊。”
“没心情。”
“你朋友还回来吗？”他不依不饶。
话题转的突然，阮忻楠微微蹙眉，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她走了，我送你回去。”
虽然马黎刚才确实发来消息，她察觉二人气氛不对自觉率先离开了，但为了避开与对面这人单独相处，阮忻楠沉默两秒，拒绝：“不需要。”
男人闻言抬眼：“看来阮小姐有男朋友接送？”
阮忻楠被话堵的一哽：“……你别乱说。”
“哦？”后者挑了下眉，目光在她脸上打转，玩味又带着探究，“原来阮小姐现在没有男朋友。”
阮忻楠没想到他会绕到这个话题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不对，话已经说出口：“我单不单身，跟你有关系吗？”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和眼前这人纠结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没什么关系。”男人眼底带笑，“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聊。”
“陈翊璟，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被质问的人懒懒靠回椅背上，“你说我偏执强势，说不想见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我也说了，我们得好好聊聊。”
他抬眼，“你听懂了吗？”
阮忻楠抿了抿嘴，她就知道，只要被沾上陈翊璟就别想轻易脱身，直到达到他的目的才会罢休。
“我没时间，”她拿上包起身，“回去了。”
“我送你。”男人也跟着站起来，动作比她快一步，已经走到了桌边。
“不用。”女人侧身绕开，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我们好聚好散。”
她来到到前台结账，一问才得知已经有人率先买单了。
接待员视线落在仍然停留原地的男人身上，笑吟吟的告诉阮忻楠：“那位先生来的时候已经提前结算过账单了。”
阮忻楠面色一僵，转眼恢复正常，道了声便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