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谁都明白。
盛景集团是宋知诚一手带向巅峰的,他一旦倒下,那些虎视眈眈的股东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嵋锦适时地开口。
“徐阿姨,要不我让周总出面打个招呼?
我最近和他有些合作,他跟几位董事都熟,让他们先别乱动弹。”
宋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嵋锦。”
陈嵋锦笑了笑,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语气熟稔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俨然一副宋氏女主人的姿态。
我站在原地,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徐栀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仿佛盛景的危机、儿子的昏迷,全都是因为我这个“前妻”。
“江小姐。”
徐栀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驱赶。
“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我不忙。”
我攥紧了手,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我想在这里等他醒。”
“等他醒?”
徐栀冷笑一声,“你留在这里,是想等他醒了,再把他拖进什么麻烦里去?”
“妈!”宋琰皱起眉,挡在我身前,“您怎么又说这种话?阿穗只是担心我哥!”
“担心?她就是一个扫把星!”
徐栀的情绪激动起来,指着我。
“要不是她,知诚怎么会去那个破工厂?
怎么会受伤?现在公司乱成一锅粥,网上全是骂他的话,这都是拜谁所赐?”
“徐女士。”
黎助理连忙劝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总还在里面……”
“我说错了吗?”
徐栀红着眼。
“当初我就不同意他跟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走太近,现在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的是事实,宋知诚确实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盛景的危机也确实因我而起。我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就在我转身想走时,特护病房的护士忽然跑出来,神色匆忙。
“宋先生的家属呢?病人心率突然下降了!”
所有人都慌了。
徐栀踉跄着冲进病房,陈嵋锦紧随其后,我也跟了进去。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宋知诚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医生和护士正在紧急处理,徐栀被拦在外面,急得直掉眼泪。
我看着病床上的宋知诚,他的手露在外面,指节泛白。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推开护士冲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我用自己的掌心紧紧裹住。
我一遍遍地低声说。
“宋知诚,你醒醒!别睡了!公司出事了,你再不醒,那些人就要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输给这点小伤……”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却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心率在回升!”护士惊喜地喊道。
监护仪的警报声渐渐平缓下来,宋知诚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些,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医生松了口气,对我们说。
“病人可能对外界刺激有反应,你们别太吵,但可以试着跟他说说话,也许能促进他苏醒。”
徐栀看着我握着宋知诚的手,眼神复杂,没再说话。
宋琰想说什么,却被徐栀一个眼刀制止了。
宋琰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可现如今让宋知诚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松开手,就那样静静地握着他,感受着他掌心微弱的温度。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我忽然想起他在废墟里逞强的样子。
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醒过来看看你的公司,看看你的家人,看看……我。
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股价暴跌,股东环伺,流言四起。
但只要你醒过来,这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舆论的发酵速度远超想象。
一夜之间,关于宋知诚遇袭的猜测铺天盖地,我的照片被不明来源地扒出,我和宋知诚离婚的消息更是添了一把柴。
配上“宋总前妻”“红颜祸水”的标签在网络上疯传。
徐栀看我的眼神愈发冰冷,连黎助理偶尔递来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复杂。
夜渐渐暗下来,徐栀带着陈嵋锦先走了,黎助理嘱咐了我几句也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我静静的守在病房,看着眼前男人苍白的侧脸。
他大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上。
往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连唇色都浅淡得近乎透明。
长长的睫毛垂着,像疲倦收拢的蝶翼,偶尔因身体不适轻轻颤动一下。
他躺在床上时,平日里凌厉的气场被病气磨得淡了许多。
鼻梁高挺却因生病透着点脆弱的红,鼻尖那颗小小的痣,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一颗安静的星子,反倒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顺。
以往怎么没发现,他长的这么好看。
第二天一早,我看着特护病房里仪器平稳的曲线,暗暗叹了口气。
又接到了公司同事带着哭腔的求助电话——几个重要项目的合同因为宋知诚出事被合作方暂时冻结,急需我回去处理。
离开医院时,阳光刺眼,我回头望了一眼ICU的方向。
心里默念着:
宋知诚,等我回来。
我赶到公司连轴转了三个小时,处理完堆积的事务。
又绕去常去的那家老字号汤馆,打包了一份他以前爱喝的乌鸡汤。
保温桶揣在怀里暖暖的,像我此刻的心情,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当我走到特护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宋知诚醒了。
他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已经睁开了眼,正微微偏头听着什么。
而陈嵋锦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距离他极近。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温柔,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低头削着。
“知诚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带着哽咽,“昨晚你一直没醒,我守着你,心都快揪起来了。”
宋知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声音沙哑:
“辛苦你了。”
原来,他以为守了他一夜的人是她。
我看见陈嵋锦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刺。
“跟我还说什么辛苦。倒是江小姐……
今天一早就说公司有事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也能理解,她大概是觉得这里有我们在,她留着也多余吧。”
宋知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说话。
陈嵋锦却像是没看见,又凑近了些。
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先吃口苹果润润喉?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
宋知诚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小口。
就是这个画面,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眼里。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保温桶,刚才还觉得温热的触感,此刻却烫得人发慌。
原来我精心准备的一切,在别人的轻车熟路面前,这么可笑。
我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攥紧保温桶的带子,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走廊。
病房里,宋知诚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背影……有点像江淮穗?
他心里莫名一动,刚想开口问,却被陈嵋锦的声音打断。
“知诚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或许是刚醒过来太疲惫,或许是陈嵋锦的话语还在耳边,他没再深究。
没过多久,陈嵋锦让人送来了精致的餐盒,打开一看,是精心熬制的米粥和几样小菜。
“我让家里阿姨做的,你现在只能吃这些。”
她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来,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