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忽然觉得这满室的烟火气,竟暖不透心底那片深秋的凉。
手机放在桌角,从下午到现在,始终安安静静。
宋知诚大概正忙着和陈嵋锦“澄清”绯闻。
忙着安抚他的江山,自然不会想起,还有个他赌气不理、她也刻意疏远的前妻。
在这烟火缭绕的角落里,假装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向欣还在念叨那个挑剔的客户。
“她说想要‘带着晨白玫瑰玫瑰’味,又要‘藏着点烟草的回甘’,
这不是为难人吗?我看她根本不是要婚礼香水,是想给爱情写说明书。”
我“嗯”了一声,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不知道宋知诚今晚有没有喝鸡汤,陈嵋锦会不会像我一样,给他炖汤补身体。
一想到陈嵋锦喂宋知诚的画面,我就心里一阵刺痛。
正想着,隔壁的门被推开,宋琰走了出来,大概是去洗手间。
他经过我们桌时,脚步慢了半拍,夹克上的拉链随着动作轻响了一声。
“阿穗。”
他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点刚喊过的沙哑。
“宋先生。”
我抬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
他目光落在我几乎没动过的红油锅上,喉结动了动
“这家的特辣锅底很出名。”
“胃不太舒服,吃不了辣。”我扯了扯嘴角。
他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洗手间走。
经过门口时,秋风灌进来,掀起他夹克的衣角。
露出里面印着车队标志的黑色T恤,上面沾着点泥渍,和他平日里一身精致潮牌的样子判若两人,却莫名鲜活。
向欣等他走远,才撞了撞我的胳膊。
“你觉不觉得,宋琰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我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能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前嫂子,如今见了他跟见了陌生人似的,奇怪罢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火锅店的灯笼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雾气,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看着那片晃动的光影,忽然觉得。
有些事就像这深秋的风,你以为躲进温暖的屋里就能避开。
可它总会顺着门缝窗隙,悄无声息地钻进来,在你心上留下一道微凉的印子。
火锅吃到后半程,隔壁的喧闹渐渐平息。
买单时,服务员说隔壁已经结过账了,还递来一个纸袋,说是宋先生留下的。
打开一看,是两盒包装精致的姜糖,大概是刚才听见我咳嗽了两声。
向欣“啧”了一声。
“这小子,心思还挺细。”
走出火锅店时,晚风更凉了。
隔壁隔间的门正好打开,宋琰和他的朋友们走出来,喧闹声瞬间填满了安静的街道。
他看到我们,脚步慢了半拍,朋友们也识趣地没再起哄,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路上小心。”
宋琰看着我,说了句。
我点了点头,拉着向欣往停车的地方走。
背后的目光一直跟着,直到拐过街角,才像卸下了什么重物,肩膀微微垮下来。
向欣碰了碰我的胳膊。
“你真打算就这么算了?宋知诚那边……”
“算不算是他的事,”
我打断她,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也是我的事。”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里面还放着下午打印的盛景股价回升报告。
指尖划过纸张边缘。
忽然想起宋知诚鼻尖那颗痣,在病房苍白的灯光下,像颗埋在雪地里的石子,看着无害,硌得人心里发慌。
不知道他好点了没有,我现在想见他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可又想到他与陈嵋锦那恩爱的画面……
我转头就让向欣送我去医院,她愣了愣,但什么都没有说,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心思。
啧,我真是贱。
到了医院门口,我的心又打起了退堂鼓。
向欣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
“想去就去看看吧,你们总要见面的。”
我抬头对上向欣亮亮的眸子,像是在指引我前进。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我就先走啦,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呢。”说完她就朝我招招手坐上车离开了。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我捏着衣角站在病房门口,手悬在门把上迟迟没落下。
来之前在心里演练了百遍,要怎么冷着脸问一句“死了没”,可真站到这儿,脚像灌了铅。
推开门时,病房里很静。
宋知诚躺在床上,侧脸对着门口,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得像真睡熟了。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混在一起,敲得人心头发紧。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他脸色还是透着病后的苍白,鼻尖那颗痣却比平时更清晰,像颗沉寂的星子。
视线忍不住往下滑,落在他没输液的那只手上。
指节分明,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是曾经我喝醉后生气朝他咬的。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抬了起来,指尖快要碰到他脸颊时,腕子突然被攥住。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钳制。
宋知诚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哪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分明盛满了戏谑的光。
他挑了挑眉,薄唇勾起一抹讥诮。
“终于肯来看我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我?”
我猛地抽手,脸“腾”地烧起来,又被这股算计气的泛白。
原来他根本没睡,从头到尾都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谁稀罕来看你。”
我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
“我只是来看看我的金主有没有死而已。你要是死了,那我不刚好可以卷钱跑路了?”
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腕传过来。
下一秒,他突然坐起身,输液针被扯得晃了晃,他却像没察觉,长臂一伸就把我拽进怀里。
后背撞在他胸口,隔着病号服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我挣扎着想起来,他却箍得更紧,下巴抵在我发顶,呼吸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他身上惯冷杉冷杉气息。
“卷钱跑路?”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声音哑得像蒙了层雾,“江淮穗,你试试。”
细碎的吻接踵而至,从耳廓落到颈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我被他吻得浑身发僵,指甲掐进他后背,却没真的用力推开。
他似乎察觉到了,吻渐渐慢下来,落在唇角时轻轻碾磨。
“跑的了吗?”
他贴着我的唇问,语气里的讥诮淡了些,多了点别的什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吻,下巴却被他捏住转回来。
他的眼神很深,像结了冰的湖,冰层下却暗流涌动。
“宋知诚,你松开。”
我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
他没松,反而低头咬住我的下唇,不轻不重,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松开?”他低笑,气息拂在我脸上,“我还没死。”
病房里的钟还在滴答响,输液管的药水依旧在滴。
他的吻越来越沉,像要把这阵子的疏冷战冷战都揉碎在里面。
我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不是因为虚弱,更像在克制什么。
而我攥着他病号服的手,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后背缠着的绷带。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他脖颈上,映出清晰的血管。
他忽然停了吻,额头抵着我的,呼吸交缠。
我瞪他,眼眶却有点热。
“宋总真是好兴致,刚和小青梅亲热完现在又和我这个前妻搞的不清不楚。”
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把我按回怀里,下巴搁在我肩上,像只闹别大型犬型犬。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消毒水味里,固执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