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

    比起听闻陈府小姐因中邪而造成的哭闹,更吸引秦三卦注意的是府前的两尊大石狮子,在这样一个出现“路有冻死骨”也不足为奇的混世,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算得上富足的府邸。

    陈府也算是当地的望族了,这府邸看起来也是经过好几百年的交接,从各个姓氏家族的手上传下来,到现在的陈家。

    从府外望进去,伸出来的翘头石能看出有些年代了,但门口的字碑倒像是新刻不久,那这初来乍到的陈家老小是怎么得罪那些脏东西了。

    让府中千金落得这般下场。

    门口的童仆听闻秦三卦是跟随梵净大师前来,立马推门放他进去,还给他领了路。

    秦三卦跟着他穿过三两槅门,石头砌的,上层贴了些花草的纸糊;接着是弯曲的甬道,穿过被凌霄花盘旋的抄手游廊,在另一个不知什么的藤蔓映衬下,曲径通幽,回廊深处正是陈小姐的闺房。

    “此地湿气过重,养病为何选在这种地方?再过些时日,都半截入土了,就算是活神仙也救不了她”

    “是小姐她……”

    这厮话还没说完,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人揪心,如同你在提着灯笼走夜路,一路上提心吊胆,就快走到家了,然后跳出来给你一吓。

    那一刻软弱,害怕,无助的爆发,使人崩溃,如此声音,这陈小姐怕是凶多吉少。

    秦三卦随即跑了进去,众人正忙慌着在床头按着一位粉衣女子,只是原先的富家小姐如今像是街头乞丐。

    她披头散发,面露痛苦的神色,增添了无数狼狈,两只手紧紧掐着旁边衣着素丽淡雅的女人。

    陈夫人早已泪如雨下,却还是紧紧抱着野兽般发疯的女儿。

    屋内人全都乱作一团,秦三卦走进屋内的阴影里,看向里屋。

    很古怪,这间屋子令人非常不适,那张床边若隐若现爬满无数蠕动的黑色头发,在眨眼间出现,又在眨眼间消失。

    梵净大师点了几个穴位,令陈小姐暂时安静下来,这种情况他心里自然清楚,鬼上身了,若不除掉,便如行尸走肉,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坏掉了。

    梵净师傅对秦三卦的前来只是略微吃惊,他踱步过来,在秦三卦身侧低语:“看见了是吗?”

    秦三卦惊讶于他这般厉害,抿着嘴点点头:

    “附在身上的东西没看见,就是这床感觉像是爬满了头发。”

    “我们这些人都是无头苍蝇,不能对症下药,但你有一双能看见鬼怪的眼睛,想必你下山也是前来修炼的,这第一试,且看我们能否破局。”

    秦三卦只感到胸口堵堵的,全身气血涌上来,心脏跳得极快,他对这件事感到兴奋,没错,这的确是他脱离师父除魔的开始。

    只见他瞬间套好道士黄袍,帅气地抬了抬架在鼻子上的跳大神眼睛。这身行头是他下山前师傅给他的,说是降鬼必备。

    这般行为倒是缓和了过于紧张的氛围,可也让大家对他的职业能力感到堪忧。

    “……年轻人正紧点”大师用手杖轻轻敲了秦三卦的脑袋。

    “好好好。”

    二人走到床边,大师向陈夫人作揖:

    “夫人,为了令爱能够早日好转,我和这位小兄弟要将附身于小姐身高中的邪物除去,请你们在外面稍候。”

    那优雅的妇人用手帕擦着眼泪,点头将屋内的仆役都带了出去。

    秦三卦站在床前阂着双眼,房间里有如暗流涌动,漂浮在半空又四处飘动。

    “我好像看到了,它现在好像在向你移动。

    秦三卦侧过身,慢慢向大师走起,从袖口掏出灵符,等到那团东西移到大师背后,秦三卦一个划步到侧面,稳稳地将符咒飞过去。

    口念符咒,用黄袍遮住老师傅。

    产生了小幅度的爆破,房内的桌椅被碰飞,门扉发出擦擦声,爆炸后的地方留下了一团散发着臭味的头发。

    床上的女孩猛地睁着眼,因为被点穴的身体,只能看见她瞳孔的颤抖。

    “老师傅,先帮她解穴,东西好像逼出来了,我先过去,你看好她。”

    话落,秦三卦翻过窗扇,顺着那脏东西的气息赶去。

    真是湿气养阴,秦三卦被那黑色逗得团团转,在回廊两侧来回穿梭跳跃,终于在转角处,秦三卦等到机会用布道网逼着转弯。

    那东西被吓了一跳,直接钻到一个房内,秦三卦慢一步进去,像是中了那东西的诡计般,这人一踏入那房间,门就紧接着闭上了,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三卦抬头一瞧,正前方坐着一尊佛像,其下是陈家的列祖列宗的令牌,在烛光的映照下,那牌上的字左右摇晃,这是陈家祠堂。

    整个屋子只有自己面前的几点微弱的红光,就像在森林深处的野兽的眼睛,正在进行无声的对峙。

    秦三卦在原地打转,这黑暗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只能慢慢后退,那股气息好像在房子的西北角,所以只能凭感觉,浅浅向那方向退去。

    近了,很近了,还差几步。

    本来整个空间只有秦三卦吞吞的脚步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伴随他脚步声的,还有刷刷的用梳蓖划过发丝的响音,说是发丝更多的像刮头皮一般。

    秦三卦心想着不妙,顺手掏出灵符,就在转身的刹那,忽地木梳掉在地方,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耳边传来东西蠕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

    该死,等他回过神来时左脚已经被头发丝给缠住,那鬼东西开始往上爬了。

    可这黑灯瞎火,只能感觉到东西越来越往上走,已经从脚腕处到大腿处了。

    眼下只感到那发丝缠得愈来愈紧,又不好拿铁尺去割,只怕那东西没割掉,这腿被自己搞残咯。

    事实表明,人的头脑在逆境中更灵活,秦三卦想起师父曾经把教尺敲在看小人书的自己的头上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如若当时境遇危急,不能拔剑除魔,有一样法器可乱心神,三卦你来说说,这法器是什么。”

    “是……”当时自己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师姐提醒了,好像是什么铃铛。

    对,是三清铃。

    秦三卦此刻感觉自己大腿快被抠断了,迅速从衣里掏出铃铛。

    叮铃铃——叮当——叮铃铃

    在这个密闭且安静的祠堂里发出串串有序的铃响,空灵而又诡异,像是穿过一切,使人仿佛置身于旷野。

    但不得不说,这三清铃像是有净化效果一般,令那脏东西发出沉闷而又痛苦的呻吟,毛骨悚然,听者皆无不汗毛直立的。

    那腿上东西早已褪去,却只有片刻喘息的功夫,就又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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