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4年的4月初,伊莱雅·穆尼茨迎来了二十岁生日。
但这次生日没有五彩斑斓的彩灯,也没有环游四方的商队,没有八方来贺的贵族们。
1774年的4月初,伊布迎来了十二岁生日。
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没有。
伊莱雅趴在自己的闺房中的妆台上哭泣。
窗外是一群男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伊布在特尔格罗森林中带着格温德琳狂奔。
身后是一群督察队此起彼伏的咆哮声。
本·穆尼茨大公走进伊莱雅的闺房,曾经中气十足的样貌已经不再,他宛如老了十岁。
路德·伯纳德走到尤里的面前,尤里哪怕被警犬咬的奄奄一息,却依然死死抱着胸前的包裹。
本对伊莱雅说:“孩子,你还爱我吗?”
路德对尤里说:“小子,你还想活吗?”
大公得到的只有哭泣。
路德得到的只有沉默。
大公悲伤不已。
路德不屑一顾。
“如果你还爱我,就告诉我好吗?我一直非常非常的爱你。”大公的泪水从眼角流落,但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如果你还想活,就告诉我另外两个,在哪?”路德一字一顿的说着,同时享受着掌握着他人命运的快乐。
“不,我不爱。”伊莱雅没有抬头,几乎咬牙切齿的回答。
“滚……蛋。”尤里躺在地上,用尽了力气的回答。
往事如同画卷一点点浮现在大公脑海里。
曾经,小小的伊莱雅每天都只能待在房间里接受女佣、保姆的全方位照料,但是只要看到他推门进来马上就变得像小麻雀一样“爸爸!爸爸!”的叫着不停,晃晃悠悠跑来张开手要大公抱。
“小心!小心!宝贝!哈哈!我的好宝贝儿!”大公每次都生怕她摔着,张开手,弯着腰,幸福的笑着赶紧向她走来,抱在怀里亲她亲个不停,怀里的伊莱雅每次都大笑着左扭右摆要躲开大公扎人的胡子,大公脑袋左摇右晃就是要亲她,父女两个笑个不停,做了一整年这样的游戏。
路德从尤里的怀里轻而易举的拿走了包裹,哪怕尤里全力护住也阻挡不了分毫,他已经太过虚弱。
打开包裹后,几根木头和几个石头掉在地上。
路德脸色非常不好看,四周督察队很明智的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尤里。
然后路德把尤里提了起来往回走,边走对其他督察队队员说:“给我拿钳子、锯子、凿子过来。还要刀。”
……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爬山吗?上山时你又蹦又跳开心的不行,我跟你说不要太兴奋,过会儿就会累了,你不听,到处看到处玩,好一会儿后你就跑不动了,对我伸手,说:‘爸爸抱。’我给你抱起来又往上走,才走到半山腰你就睡着了,正好我也抱不动了,就把你背在背上,又带你下山,对了,你睡着后还在我背上尿了一把床呢。”大公一边流着泪,一边对不向自己这边看一眼的伊莱雅说着,他眼泪模糊得看不清伊莱雅。
“然后……”大公正准备继续说时,突然伊莱雅抬起头对着大公大喊到:“我不想听!”
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红肿得不像样子,哪怕在泪眼模糊中,大公也能看出来那双眼睛中的东西,是憎恨。
一阵剧烈的痛苦在出现在大公的胸腔中,他感到非常难受,连气也喘不上来,他使劲想把这种感受压下去,他继续对伊莱雅说:
“如果……你这么……恨我……那……我……我有……我可以给你个选择……”疼痛愈发的剧烈,似乎就连心脏也想阻止他说出随后的话。
“你可以……选择带着那个男人离开我,你也可以选择……选择……我……陪着我吧……雅儿……相信我……”
伊莱雅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完,她眼中的仇恨没有丝毫消弭,几乎不带犹豫,她便作出了回答:
“谢谢,再见,不,永别了。”说完,她站起身,开始走出房间。
往事曾经像最温暖的甘露滋养着大公那颗饱受磨难的心,现在它变成了利刃,刺向大公的心。
伊莱雅离开的脚步声一声声在踩在大公的心门上。
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像最残酷的画面,映入大公的脑海。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当再次睁眼醒来时,我会不会看到伊莱雅正和朋友们喝着茶,看到我时又笑着对我说:“午安!爸爸!”
大公脸色苍白着。
直到关门声响起,伊莱雅下了楼。
对了,孩子他妈还要我去给娃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奶粉,我得去问问,去找找……
大公的神志越来越模糊起来。
伊莱雅来到院落里,那原本是她和朋友们下午喝茶聊天的地方,但是现在有五个男人正被绑在几根柱子上,全身赤裸,鲜血横流,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
伊莱雅泪流不止,对一旁的克兰喊到:够了!放开他们!
克兰依令让拿着各种工具的审讯官停手。
等等,我今天是要做什么来着?对了,对了,我好像要带雅儿去爬山。
大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向紧闭的房门,他的全身正愈发的冰凉。
院子里的审讯官给几个男人松绑后,伊莱雅走向几乎失去意识的波尔,她泪眼模糊的牵起波尔的手说到:
“波尔,我们回家吧。”
雅儿!雅儿!你在哪呀!爸爸来找你啦!
大公以为自己在喊伊莱雅,他要给雅儿准备个特别的生日会。
但他只是站在伊莱雅的房间里,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晃起来。
波尔起不来,伊莱雅想把他一只手扛在肩上扶他起来,但她才刚刚准备帮波尔起身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是克兰。
以后雅儿你想做什么呀?
我想当公主!
哈哈哈!但是你已经是了呀!
公主……公主……我的小公主……我的小玫瑰……。大公意识越来越模糊。
克兰一把拉开伊莱雅,使劲把她拉往屋内。
“做什么!克兰!你要做什么!你在……”伊莱雅一边拼命反抗,一边大喊。
但是突然看向波尔,一个审讯官在一旁拿起了手铳对准了波尔的脑袋。
或许是听到了伊莱雅的喊声,波尔最后一刻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伊莱雅,不知觉的说出一句:“雅儿……”
然后枪声响起,鲜血四溅。
“啊!!啊!!!爸爸!!!本!!本·穆尼茨!我恨你!!!啊!!”
伊莱雅的眼睛想要瞪出血来一样,发出着最撕心裂肺的声音。
雅儿,雅儿,爸爸爱你呀!
这是大公最后想到的。
屋外这么大的声音,没人知道现在的大公到底能不能听到。
只有门口的侍从们在这一天很清晰的听到伊莱雅这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而且随之而来的是,伊莱雅房间内传来沉闷的一声“咚”。
侍从们立即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本·穆尼茨大公。
这一天,所有的在场人员都被强制要求要保守两个秘密。
一是穆尼茨大公倒下了。
二是伊莱雅公主怀孕了。
穆尼茨政权于1774年4月初,由穆尼茨大公的长子,安德鲁侯爵——罗德里克·穆尼茨主导。
这封任命信是突然罗德里克手里的,他又惊又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带着少量随从便匆匆赶往首都了解情况。
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他先去看望了陷入昏迷的父亲,又去探望了正在绝食的伊莱雅,在他回来前没人敢强迫伊莱雅吃饭。
但他下了强制性命令,必须保障自己的妹妹和父亲的健康。
随后他便开始忙前忙后接手各种工作,还与幕僚们商议要如何将自己“继位”或者说“即将继位”的消息传达给兄弟姐妹们。
然后他又开始一一试探首都贵族们的态度和想法。
结果却发现贵族们对于大公倒下的消息表现得悲痛万分,而且还告诉了他不仅自己“悲痛”,相信整个穆尼茨民族的同胞们对于这个一手建立了这个国家的伟大人物更是会如此悲痛,建议还是先照顾好大公再考虑别的事情更好。
在幕僚那里他也得到了几乎一样的意见,无奈之下他决定还是掉过头来,先专心照顾好首都工作和大公与伊莱雅的健康吧。
到了4月第二周,父亲依然没有醒来,伊莱雅因多次情绪不稳做出过激举动而被哥哥命人严加看管。
什么状况都没有好转。
不仅如此,北邦克局势愈发糟糕的消息传来了,他命令不准任何人走漏这个消息。
他开始大力干政,将各种自己领地手下安插进了首都,并且对老牌贵族提出了更多要求,这让他的声望受到影响,但是鉴于情况的特殊性,与穆尼茨站在同一阵线的贵族们,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反对声音。
现在罗德里克真正开始忙得焦头烂额了。
不过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呢?
渐渐高层中越来越多人在讨论同一个话题,其话题指向都是北方,那北邦克的所在。
知道这事儿的罗德里克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将这种行为臭骂一通,虽未指名道姓,但是还是让贵族们有了自知之明,同时也让贵族们渐渐感觉到这么一个事:
“我们当年帮你父亲创造这个国家的时候,你还穿着尿不湿呢。”
贵族们都不明说,态度的渐渐转变并不明显,但是久经政治沙场的罗德里克能感觉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统治者的压力与无奈,而偏偏他也不能再像过往任何时候一样有依靠了,父亲倒下了。
是啊,那个一手建立了穆尼茨的男人,那个用一生捍卫穆尼茨尊严与幸福的男人,倒下了。
他能做什么呢?
帝国没了,父亲垮了,国家动荡不安,兄弟姐妹们虎视眈眈,他要怎么才能保得住这片穆尼茨人的家园呢?
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起来统治的意义、为王的责任了。
换来的思考结果,虽然很多、很广泛,但是依然只能按照实际情况出发,得解决眼前这一大框子的难题,得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最后,他下定决心,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寄给北邦克女王的信:
致“银龙”安娜:
鉴于今日彼我双方状况,望能有机会与您磋商……
深思熟虑的遣词酌句、加上他近日几乎不眠不休的了解到的需要商量的各方面状况,还有希望能和平相处的愿望,等等,当这份信写好后,他便命令外交部尽快发送给安娜。
随后他便带着期待一个好结果的心情继续投入今天的繁重公务之中了。
不过仅仅两个小时后,外交部的人就又来了。
“嗯?送好了吗?”他疑惑的问
来者是奥尔登伯爵,外交部的副总管,伯爵面带微笑的说着:
“不,大人,我们没送,我们不送这样的信。”
罗德里克愣住了,但几秒之后他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你们难道看了信的内容?”
奥尔登伯爵只回答:
“我只是来告诉您我们的决定的,祝您日安,大人。”
伯爵转头便走了。
罗德里克震惊不已。
而这一天,在土地的另一边。
路德·伯纳德,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孩子,他非常恼怒,原本只是一个找三个孩子的简单任务,他不仅被前两个孩子骗了两次,还又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找到最后一个。
等他一把从女孩儿手里夺来包裹后,一种熟悉感在手里蔓延。
他不敢相信,立即打开包裹。
几根树枝和石头掉了下来。
所有督察队员又一次安静下来,但这次不是为保住路德的颜面,而是震惊于这一事实:
三个包裹都是假的。
路德脑海中思绪飞速运转,种种迹象,种种线索,似乎指向一个最可怕的推论,但他不愿意去想,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些被他一直视作卑鄙、鼠辈、下作之徒,敢做出这种计划。
但其实说到底,是他不相信人敢在明知自己必死无疑时,还选择要去战斗。
这样的奉献精神与牺牲精神会出现在鼠辈身上吗?会出现在一个□□的身上吗?会出现在几个小孩子脑海里吗?
谁也不知道,因为人就是如此复杂的生物,他们高贵时可以为饥肠辘辘的同胞割下自己的一块肉,他们卑劣时可以抢夺孩子的一次欢笑。
路德看向小女孩,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一个手无寸铁的败类后裔。
“你们,做了什么?”
他想要一个答案。
但女孩儿只是看着他。
“你们,在想什么?”
路德一把抓起女孩儿的头发,把她往后拖,女孩儿又一次成功的忍住没哭。
“把刀拿来。”路德对其他人说到。
这一天,路德最后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从刑讯开始时到结束,从苦难在这个小女孩儿身上蔓延,直到另一个美好的世界为她打开大门为止。
她都一边哭着,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后来路德才听出来,她在唱歌。
为什么她要唱歌?
这是路德永远也想不出的答案。
因为被仇恨所蒙蔽的心永远也看不到人对幸福的向往。
他永远也不知道在多年前的那个小小的街道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一个孩子在商店前唱歌、一个孩子与弟弟在苦难的命运中挣扎不息、一个孩子在小小的窗户前擦着玻璃——就是人间的绘卷,这幅绘卷中有无数种颜色,无数个面孔,不论那些颜色、面孔是否让人喜欢,那都已经是这个世界赐给人间的奇迹,人们用着无数种不同的性格、感受、语言、肢体,体会着世间的快乐、悲伤、希望、绝望、善良、罪恶,直到那注定的时刻到来,我们会为难以挽留至亲的离去而流泪,我们会为难以延续的幸福而悸动。如果真有天堂,那么天堂只会是这样的地方,大家再一次相见,为久别重逢而拥抱,为再续前缘而流泪,为那永恒的感情纽带所捆绑,再不分离。然后我们会告诉彼此自己看到的人间,会感慨到人间的一趟是那样的纷繁,世间万物又是那般的壮阔。
而仇恨,仇恨只能带来利刃,一把刺向人世的利刃,一把斩断万物与人所形成的一切纽带的锋刃。它创造不了那人世画卷的一笔一墨,他只能砍碎这幅画卷,而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残酷的命运曾降临于穆尼茨人,然后穆尼茨人以残酷相报,穆尼茨人错了吗?如果没有错,那么穆尼茨人对了吗?如果没有对,那么穆尼茨人还有什么呢?只有仇恨了。
仇恨是利刃,人间是万般花丛,没有一朵花可以抵挡得住利刃的挥砍,正如也没有任何一把利刃可以散发出花的芬芳。
伊布、伊莱雅、格温德琳、亚泽、尤里,梅、薇儿、威特力、格里高利、亚德里托、德谟克利特、玛格丽特、索菲、琥珀、左氏夫妇等等,每个人都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去感受这个世界、改变着这个世界,当然,有的时候他们也会迷路走上歧途,有的时候也会堕入深渊,这是无数种人类难以掌控的世事纷繁、神秘自然,所以人们才会说到“命运”这个词。
如果只把命运看作是人类对于不可改变之事的妥协,那就太过单纯,命运不是说的某事必然发生,命运也不是说的某事必然无法避免,命运指的是当我们回首过往,想起那些让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一切点点滴滴,然后我们会发现种种惊人的巧合与随机性、偶然性的组合,如果你愿意再仔细观察就会明白,如今的一切既非你理所应得,也非你完全无心插柳,最后人们才会懂得感动与珍惜是如此宝贵。
路德还太过年轻,太年轻导致他太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仇恨便是利用这一点趁虚而入进入我们的心灵,然后又在我们的手上化为现实。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等他在阅尽了人间世事的种种心酸、无奈与生生不息后,他或许会有一天能明白,但很可惜那一天不会来了。
当路德坐在伊布尸体旁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个前因后果所以然时,命运也对他发出了召唤。
“这是你干的吗?”一位女性的声音传来。
路德猛然回头,看到林中一位女性正站在一颗枫树下朝向自己。
“你是哪位?”路德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手铳。
接着一个冰冷的触感抵住了他的脑袋。
他几乎僵硬着脖子慢慢转过头,一把火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他不懂为何四周的督察队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一大群人慢慢的从四面八方的林子里走出来,而自己的队员们刚被缴械,被绑着押了出来。
路德继续故作镇静的说: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们该对督察队动手?”
林中无人说话,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路德的汗不知觉间便开始从头上渗出。
“你们如果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可以不计你们的罪,放下枪。”
这一次有了动静,那位刚才与路德搭话的女士走出了树林。
她年纪不算小了,大概接近五十岁,不过依然能看出那张漂亮的容颜曾经一定备受男人推崇,但路德不觉得她是陷在男人的谄媚堆中长大的,她的一身不漂亮的皮衣、皮裤,和配上一件保暖的熊皮披风的风格,无一不是诉说着她实用主义的态度,那张漂亮的脸庞则掩藏在不怒自威的威荣之下。
但真正让路德知道了她身份的还是那最无法掩盖的特征,那一头的银发,不是人老时的青丝枯萎般样貌,仅仅肉眼就能看出这是天生的银发。
路德嘴角抽搐,当机立断拔出手铳。
刹那间枪声响起,路德摸枪的手被身旁的射手打断。
但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第一时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立即想用另一只手拔枪,这次直接导致手肘处中枪,他整条小臂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
接着路德就响起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银发女士慢慢走近,看着路德的杰作——伊布面目全非的遗体。
接着看向路德说:
“我再问一次,这是你干的吗?”
“邦克杂种!早该把你们都杀了!我小学毕业就该去你们家把你们全家脑袋按在锅里煮了喂猪!你们这群败……”
他没能说完,就被身旁的士兵一枪托砸在嘴上,连带着吐出几颗牙齿后,又是一枪托砸断了他的鼻子。
“啊啊……”路德痛苦的躺倒在地上发出呜咽声。
“看来就是你干的了。”银发女士说到。
“大人!是他做的!他是尼斯城督察局长伯纳德侯爵的儿子,路德·伯纳德!我们什么都没做!”
被逮捕的督察队看到这一幕已经放弃了保住尊严,争取受俘待遇的想法,有人立马跪下大喊出了事实。
银发女士没有看向喊话的人,跟身旁的一个老人说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接着这位老人向四周的士兵说:
“全部带过来。”
等路德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扒光,正在被绑在一个土坡的木桩上。
而自己的面前正站着至少三四百人,望着自己,他全身上下都痛得不行,喊不出话,要不然他肯定要好好羞辱面前这些“北邦克杂种”。
“诸位,有多少人认识他?”
路德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就是刚才那位银发女士正在发话,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好像想要随时扑上去咬碎她一样。
“狗杂种路德!他爸就是尼斯城督察局总管!”面前有人高呼出来。
“那他做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
“他屠杀百姓!不分男女老幼!我就是从尼斯城逃出来的!你这畜生罪该万死!”
“很好,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扒了他的皮!看看他的肉是不是跟心一样黑!”
“扒皮!”
“扒皮!”
几百人的呼声像海浪一样冲来,路德恐惧不已。
银发女士向后挥了挥手,边走上来两个士兵,一个提着一桶水银,一个拿着各种刀具。
“等等!我是路德·达博!大人!你可以拿我给我父亲换赎金!等等!啊啊啊……”
两个士兵已经开始他们的工作,路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他身后的十几个督察队员恐惧不已,有几个转身就开始逃跑。
结果被四周的士兵拿着各种武器打倒,又按在地上一通乱打抓了回来。
这些往日中以折磨人、伤害无力反抗者的屠夫,如今也会害怕被折磨,俘虏之中一部分人开始哭起来。
路德的专属酷刑持续了整个两个小时,最后几乎被拔完了全身的皮,却依然未死,这都是两位别具手艺的工匠精心制作的功劳。
随后等着他的便是被打断腿骨,被挖掉眼睛和鼻子,又被一片一片削肉,直到流血过多,他才在人间享受了地狱后去了真正的地狱。
剩下的督察队员被绳子绑成一排,跪在几百人面前,随着他们身后响起一排的枪响才倒下,但是这场枪决并没有对他们头部开枪,而是对他们的肚子开枪。
这样他们就不会第一时间死去,而是要经历漫长的痛苦,直到失血过多而死。
“同胞们,你们觉得这是什么?”银发女士突然说话,指向路德的尸体。
“怪物!”
“魔鬼!”
“鼠辈!”
“杂种!”
……
人群中响起各种各样的描述。
接着,女士继续说:
“就像你们说的一样,他可能像很多的东西,但是唯独不像人。因为人有感情,人有思想,人还有可以与他人感同身受的心,而他们!这群由穆尼茨培养出来的刽子手只有一张人皮!只为了用这张皮掩盖住穆尼茨把他们培养成杀人机器和冷血动物的事实!各位!你们想被怪物统治吗?!”
“不想!”
“各位!你们想被当成怪物的盘中餐,在他们肚子饿时就被上板宰杀吗?”
“不想!”
“各位!你们想要自己担心受怕一辈子,只能保佑怪物不要选中自己和亲人的生活吗?”
“不想!”
“各位!我们的父辈已经向帝国那群怪物证明人类的意义是什么!现在你们要证明吗?”
“要!”
“告诉我!邦克人要什么!”
“公道!”
这一天,北邦克和南邦克边境处的一个小小的枫树林中有了一座小小的坟墓,本来没人知道这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但“银龙”安娜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手套,上面写着“愿您此生安康、幸福。伊莱雅·穆尼茨赠予伊布”。
于是这座小小坟墓的碑文便被刻上了:
“一个小英雄的肉躯在此安息,她饱受磨难的灵魂已去往幸福的彼岸——伊布之墓。”
帝历1774年4月14日,春风为穆尼茨人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万物复苏之际的到来,另一个是摄政中的罗德里克未能预料到的,昨天他没能寄给安娜信件,但是今天安娜给他寄来了一封信。
信里只写了四个字:
“我们来了。”
海牙革命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