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周巧巧。”
“你好,常沪生。”
“我知道。看过你的照片。没想到真人更文气,一看就是个书生。能简单谈谈你工作的报纸——《海上闻人》的情况吗?也许在舞会上,石根会问起我丈夫也就是你的工作情况,我必须如实回答。他有可能会让手下调查你以及你的工作单位。”
“这么复杂?那我简单说说,《海上闻人》,一份三流小报,专门刊登娱乐明星、过气政客的花边新闻,偶然也发表下敏感言论,比如鲁迅先生的。”
“三流小报?能不能不这么介绍你的工作单位?我现在深得石根的信任,他要是知道我的夫君供职于一份三流小报,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从我这儿泄密。另外还有,你们报馆登鲁迅先生的文章,不怕审查吗?”
“不怕,我们经常打擦边球。”
“这样,常沪生同志,等下到了舞会上,你就简单说自己是报馆编辑。石根要是问得紧了,你就说报纸主要报道上海名流,秉持公正立场。千万不要说你们报馆会登鲁迅先生的文章,发表敏感言论什么的。另外你有什么兴趣爱好?”
在周巧巧弥漫着淡雅香气的闺房,常沪生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年轻姑娘咄咄逼人的气势。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谈话风格。都是革命同志,谁领导谁啊?另外这小姑娘才二十出头,论资历也不会太深,凭什么居高临下给他发号施令?所以,面对她接下来的问题,常沪生没好气地回答说:“兴趣爱好?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吧,凭什么告诉你?!”
周巧巧一愣,觉得常沪生到底是书生意气:“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个人隐私?看你的样子也三十出头了吧?说话怎么还像愣头青一样呢?”
常沪生没好气地:“什么夫妻?假夫妻!老马那是乱点鸳鸯谱。你还当真了。不就跳场舞吗?石根哪有功夫跟我唠叨,我看你啊,是小题大做了。”
周巧巧也生气:“常沪生同志,你什么政治觉悟?!我告诉你,石根决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任何一个走近他身边的陌生人,他都会怀疑、怀疑再怀疑。我们现在不统一一下口径,到时会出大乱子的!”
常沪生满不在乎:“行了行了,组织纪律、组织原则我比你懂,至于政治觉悟,我党龄都有八年了,你呢?党龄几年?”
周巧巧被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常沪生同志,既然你是老同志、老党员了,更应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才是,怎么在这里冷嘲热讽呢?我看老马同志是看错人了!”
“可不看错人了吗?我都有老婆孩子了,还跟你假扮夫妻,这不开玩笑吗?今天啊,我也就是临时帮你一个忙,下次啊,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可不知道,我那老婆要知道我家外有家,还不吃了我!”
“什么家外有家,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另外我可告诉你,你可不是临时帮我一个忙。从今天起,我们要像真夫妻一样共同生活。实话告诉你吧,石根今天是为了跟你见面才专门组织的舞会。你以为跳完舞就各回各家了?错。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夜里开始,特高课会对你实行24小时监视。他们才不会让一个女翻译官的丈夫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你或许不知道,石根公馆有大量的机密情报,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家属都会受到监视,这已经是公开的规则了。”
常沪生听到这里,泄气了:“这么说,我明天开始,就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周巧巧莞尔一笑:“错,从你走进这个房间开始,我们就已经生活在一起了。你原来那个家,回不去了。”
常沪生突然烦躁地:“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有老婆孩子,还有刚过完六十大寿的姆爸,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他们怎么办?”
“组织会派人去做工作的。比如长期出差,或者干脆调换工作单位。总之,你必须从原来的社会关系中完全抽离出来,配合我的情报工作两三个月时间。这中间,我不能有任何差错。换句话说,你也不能有任何差错。我们两人的生死,捆绑在一起了。”
常沪生几乎要垮掉了。他抱头坐下:“让我想想,这事情太大。我晚上要是不回家睡觉,桂兰会疯掉的。她会满上海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