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原因,起床跟洗漱那会她都不觉得的。可换衣服时,宁黛不小心从镜中又或者转头看到晏月,立马移开眼。
尤其有次正好撞入他眸中,他朝她笑了下。
宁黛不着痕迹地倒吸一口气,目光瞬间跳开。
这人筹备昨晚很久了吧。那种强烈的服务感和他被使用的感觉,宁黛现在都记得清晰。仪式感好恐怖,杀伤力好惊人。
他这么一搞,她不光是喜欢,也根本不可能忘记昨晚。这也是他的计谋之一吧,宁黛想,识破归识破,但已经晚了啊——
“怎么一直躲我,”宁黛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唤回神,那道嗓音说,“我怎么了?”
宁黛朝镜子里的他投去目光,没坚持几秒,又忍不住移开了。
男人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么不自在?”
他顿了顿,语含思索:“这地方很刺激?”
好像解开了什么难题,晏月恍然大悟,宁黛感觉,倏忽有道紧盯的视线向她扎来。他说:“你想在这?”
宁黛被唬得立刻扭头看他,晏月倒是坦然地半倚,她咽了咽口水,试探道:“那应该是没有吧。”
晏月笑了:“慌什么,你的喜好当然你说了最算。”
“不过确实可以试试,”他站直身,“毕竟没经验,多探索一下也无妨。”
“……”
晏月环顾了一圈,若有所思:“不过我确实挺喜欢在这的。”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扫过什么,宁黛看不到,但她有种奇怪的预感,不受控制地向那看去,果不其然,与他四目相对。
他绅士温和地问:“能试试吗?”
“………………”
宁黛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低着头显得声音有点嘟囔:“也行。”
……
今天天气意外的好,宁黛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所以每每大晴大雨她都跟中奖似的兴致高昂。
阳光穿过厚厚的外套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宁黛眯着眼,像一只慵懒的猫。
晏月总在她身上幻视到一些动物的形象,有时是猫,有时是鹰。仔细想想,差别挺远的,又好像不太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融合地出现。
她回过头,高扎的马尾一摆,明媚的样子又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小草。
哦,原来不止有动物。
晏月想着,走向她,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
她边说,边拍了张游乐场大门的照片,发给了谁。
“怎么了?”晏月问。
宁黛低着头:“刚才我们做蛋糕的时候,温知琳问我在干嘛,我发给她看。”
晏月能看见她在打什么字,所以问:“不叫她们一起来玩吗?”
宁黛指尖一顿,表情古怪地侧头:“她们说约我生日后面两天的时间,让我生日今天就跟你过算了。”
显而易见她还没讲完,晏月纯良且无辜地看着她,宁黛说:“本来打算昨晚跟你讲的。”
晏月眨眨眼,宁黛叹气,低头敲了个表情包:“走吧,我想玩海盗船。”
*
宁黛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双人活动。
因为都是他们不常去的地方,所以能知道很多彼此的事,不管是输入还是输出,皆令她颇有兴致。
比如……
“你喝这么甜的咖啡?!”宁黛大为震惊,她只是多看了两眼晏月的杯子,他就主动推过来了。
来都来了,那尝一口吧——刚一入口,宁黛就赶紧低头阻断咖啡继续滑入口腔。
甜得要命啊。她难以言喻地看向一脸自然的晏月,他还在明知故问:“不好喝吗?”
宁黛一把将杯子推回去:“难喝死了。”
本来玩累了中场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她还挺满意的,这下更满意了。因为有他那份咖啡的相衬,显得她的奶茶更是美味极了。
他们拍了很多张照,单人的双人的,除了搞怪和摆拍以外,全都是笑着的照片。宁黛一整天都过得很开心。
包括早上起床,走到客厅看到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时,也是除了第一时间顿住、以及后续拆礼物拆得她有点累,所以不得不喊晏月也过来拆之外,宁黛都特别开心。
晚上,太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明亮的设施和路灯光芒很有氛围感,人们哈出的朦胧白气更是为一切添上柔和的光彩。
从摩天轮下来后,他们慢慢走着,宁黛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放在晏月比她热得多的衣服口袋里。他的手还包裹着她的,带来的暖和与早晨不同,却同样舒适。
她还没这么在游乐园里散过步。每次来都是欢笑地疯玩,此刻的宁静美好对宁黛来说新奇又有趣。
宁黛时快时慢的跃步有时会扯到无辜的口袋和他们相牵的手,他就笑一声重新跟上她。
宁黛吃完手上的东西,将另一只手从他手中抽出,到处找垃圾桶去扔掉之后,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束鲜艳欲滴的红。
她愣住。
晏月握着一束暗红的玫瑰,单手插兜,笑着看她。
并不在路灯直射的范围内,环境偏暗,那抹红却透着强烈的美丽。一束也没有几朵,不抢眼,却足够夺目。
宁黛不怎么喜欢花,却很喜欢玫瑰。
自己买了再照料很麻烦,但作为礼物就再合适不过了。
宁黛眼也不眨地走上前,晏月将玫瑰递给她,低头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第一句话是:“这哪来的?”
晏月没忍住笑了,他张手将宁黛拥入怀中:“刚去给你买冰糖葫芦的时候买的,喜欢吗?”
宁黛奇怪:“你藏在哪了?”
“一直拿在手上的,”他说,“背在后面,我的肩比你宽,你看不到很正常。”
夜色也在为他打掩护,所以她一直没注意到。宁黛笑了两声:“还好刚才没有抱你,不然就发现了。”
他眨眨眼:“怎么叫还好呢?”
“如果你抱我,我就将手放到你身后,在你松手的时候,让它出现在你眼前。”
宁黛想象着那个画面,眉眼弯起:“好浪漫哦。”
“现在不浪漫吗?”
“当然浪漫了。”
她哼起不知名的小调,主动牵起晏月的手。
他将指尖滑入她的指缝,牢牢的十指相扣。
宁黛重新迈步,走入光亮下,玫瑰也渡上一层银白的光。
她停下哼歌,又笑了,旋转着花束,看它在光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为什么只买了一束?我还以为你会买999朵堆满后备箱呢。”她问。
“然后拉开后备箱,给你一个惊喜吗?”他笑着道,“确实想过。”
“但你不太喜欢打理这些花,送太多不就忙不过来了吗?”
晏月目视前方,牵着不抬头的宁黛慢慢地走,此处没什么人,氛围安静又温馨,路灯一闪不闪,明晰照亮着他们回家的路。
渐渐走到人多的地方,喧嚣声又响起,宁黛抬头,心底忽然淌过溪水,有种类似感动的宁静感。
她仰脸看向晏月,声音是听得出来的雀跃:“我今天很开心。”
几乎是瞬间,晏月眼尾就弯了起来,他转过头,身高差会带来阴影,宁黛没法从他眼中看见自己,但能看见他的笑意。
而这份满溢的笑意,满满的都是因为她。
他说:“我希望你每天都这么开心。”
“生日快乐。”
*
进入一月后,很快就是过年了。
宁黛问晏月过年忙不忙,他说今年可能比去年还忙一点。
她躺在沙发上,腿搭着沙发背,遗憾道:“我还想着要是你今年不忙就跟我们去C城玩呢。”
宁黛侧过头看向他:“那你岂不是哪也去不了了?”
晏月抚着她的发丝:“不一定,只是事情比较多,处理得快一点慢一点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姿势躺着被他摸脑袋不舒服,宁黛翻身坐起窝进他怀里,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肩上。
满意地喟叹了声,她才接着说:“我哥说想看雪了,我妈说,那不正好,他们本来就打算去C城泡温泉放松。”
身下的晏月说话时的震动会带动她的身体,宁黛每次都觉得很好玩。
晏月说了两句就知道她又没在听了,低头,一巴掌盖住她的脸。
宁黛会像乖乖被这么罩住时一样往后躲来逃开他的手,而这是晏月自从发现那天,就登上了他最爱做的事情名单的,其中一件。
宁黛出发前一天是晏月收拾的行李,宁黛坐在床尾,翘着腿边晃边揶揄他:“总算如你所愿了吧。”
晏月低着头边做事边低哼:“总算是让我抢着机会做了。”
宁黛笑着倒上床:“这不是你手没我快吗?”
晏月倒自夸上了:“我多懂事啊,看你开始理了就不打扰你不帮你倒忙了。你不夸我,还要说我不行。”
他说:“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宁黛翻身几下滚进被子里,开始跟被子打架:“啊坏坏坏,很坏的人不打扰你了,很坏的人要睡觉了。”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哼笑,“晚安。”
……
C城雪很大,宁黛不太出门,不过扒着窗户看看雪景也挺好的。
异地恋一样,每天跟晏月打视频,宁黛天马行空地想,要是大学谈恋爱会不会跟现在一样?在宿舍打电话什么的?
她这么说,晏月沉吟道:“差不多吧,以前跟我同宿舍的人经常拿着手机电脑去阳台,打很久的电话。”
“N城刮风的时候挺冷的,我有时候撞见就会想,爱情跟暖宝宝一样。”
屏幕里的宁黛笑了,晏月看着相距千里的她,眉眼也流露出笑。他说:“现在我觉得,可能不是暖宝宝的缘故。那种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确实会让人沉浸其中。”
*
周六这日,离宁黛回去也没几天了,晏月忽然打来电话,说晚上就落地C城,问她今晚的安排。
宁黛握着手机,很惊讶地看了眼窗外:“你来了?不是说今年很忙吗。”
“很幸运,今年的事情都很流畅地过完了,我休假了。”他说。
宁黛轻轻笑了:“可是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啊?这么来回不麻烦吗。”
“不行,等不了了。”他说,“一刻都等不了了,我今晚就到,不用出来接我,我直接到你那去。”
宁黛说行吧,挂断电话,心情明媚地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天空,唇角轻扬。
虽说不用她去接,宁黛收到他[落地了,出发了]的消息时就翻出衣服摆在那了,他再发来[马上就到了]时,宁黛就换好衣服,拿上手机出去了。
别墅区的地面上积雪早已被扫净,但树枝和路灯上仍渐渐堆满了雪。雪还在下。
天色已晚,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入路灯下。
宁黛立在原地,那人手插在兜里,围着围巾,长长的衣摆款款摆动着,眼前雪花飘簌,他从远处走来。
……
那一刻,说不上来为什么,宁黛忽然觉得,她可以和这个人一起走过很长的时间。
长过他们现在已经度过的每一天。
晏月走近,携来一阵冷风,在宁黛身前站定,低头问她:“怎么了?”
宁黛仰着脸,眨了下眼,他眉眼温润,轻轻笑了,伸手抱她,或许是刚刚下车,衣服没有系紧,顺利将她裹入他温暖的长衣里。
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只是说:“等很久了吗?”
宁黛抵在他胸前,周身刚刚卷上的寒意被完全驱散,四处都是他的气息,像置身在太阳里。
她说:“没有很久。”
抱了会,还是担心着凉,他们牵着手往屋里走。
宁黛看着这条她出来时的路,很短,但哪里不同了。
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宁黛盯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大门,忽然说。
“但我可以等你很久。”
有人的脚步停住了。
宁黛抬眸,晏月定定地在看她,眼中有什么在剧烈地波动。
良久,他眉眼柔下,一如初见地扬起唇角,礼貌、但想要的回答显而易见地,问:“可以吻你吗?”
宁黛张手揽住他的脖颈,他微微弯腰,她主动抬起下巴:“当然。”
与干燥的冰凉相触,很快如雪一般融为温热潮湿,牵出一缕银丝,又在唇间消失。
喜欢这种东西,哪怕是一见钟情,有时也需要时间去察觉。
可察觉的那刻也意味着,它早已在心涧绽放,只待眼睛去发现。
而爱不同。
“爱”这种东西……好像是在发觉的那刻起,齿轮才懵懵然开始运转,像红毯一般热烈又温柔地铺展在两人之间。
在她不知道的一点一滴时间里,这份迟来被她察觉的喜欢,或许已经润物细无声地进化为“爱”了。
她想,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一只猫,一个人,几件小事,就构成了简单、美好的每一天,再构成幸福的一生。
唇瓣分离,两人依然靠得很近,宁黛睁开眼。
晏月的目光如有实质,她能从中看见许多。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嗓音低沉,熟悉,是宁黛众多的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屋吧。”他说。
宁黛眨了下眼,睫毛上有湿润的触感,分不清是雪还是方才呵出的白气。
“好呀。”她说。
房门关上,两人沾着雪的脚印留在屋外,屋内温暖依旧。
今后,也会一直这么温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