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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梦中一片虚妄,自陈若迎幼时至今,父母亲人朋友,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庞从她眼前掠过,逐渐消逝而去。

    “呃!”她出了一身冷汗,猛地一睁眼,瞪着床头帷幔。

    陈若迎的脑袋仍旧昏沉,肚里如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犹疑:

    她还活着?

    她支着尚且虚弱的身子坐起,手心撑在只铺了一层单子的床板上,很是硌人。

    陈若迎想开口:“……啊。”

    在此时,她发觉了不对。

    她说不出话了。

    她额间冷汗直冒,寒意从脚底冲向头顶,近乎胆战。

    这时,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带着鹅毛般的雪片与凛冽寒风一齐进到室内。

    陈若迎瑟缩了下,往角落里躲去。

    “姑娘,您醒了。”这声音听起来比她还要害怕——

    陈若迎抬起眼,警惕地朝她望去。

    这是个很小的孩子。

    她梳着双丫鬓,小脸冻得紫红,唇上流着鼻涕。在这寒冷冬日,她只穿了一套有些破旧的袄裙。

    陈若迎眼睫动了下。

    她仍在这里,在这个坑害她的古代。

    小女孩托着个木盘,吃力地回过身关上门,而后朝她走来。

    她将瓷碗捧起来,因药汁传递出的热意而微微舒了口气。

    她吸了下鼻涕,怯生生道:“姑娘,喝药了。”

    陈若迎双手环抱着自己,双眼瞪着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些。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这是哪里,她是何人。

    更不知那要取她性命的皇帝,如今意欲何为。

    女孩搓了搓手,喏喏道:“姑娘,奴婢是小兰,是徐大监派来伺候您的。您日前饮药,太医诊断您伤了喉咙,日后怕是没法说话了。”

    陈若迎心凉更甚。

    那日她被迫饮下了鹤顶红,虽则推翻了一半,但那到底是毒药。

    她于迷蒙之际听得有人闯入,再后来被人抠着喉咙灌水催吐——大约是那皇帝改了命令。

    是那时,喉咙被药性灼伤了。

    陈若迎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小兰向后挪动了半步,缩着肩膀,小心翼翼道:“姑娘,胎儿落了。”

    她在宫中是最低等的奴婢,因身形瘦小,谁都可以任意欺辱她。

    此次被派来伺候这姑娘,旁人暗地里都传她是遭贵人厌弃才被发配这冷宫,加之她失了胎儿,小兰便更怕她如旁的宫女一般,对自个儿动辄打骂。

    陈若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孩子没了,总比还寄生在她的肚中要好。

    她既度过了那日的死局,又在无知觉时被迫入宫,想来如今大约是性命无忧。

    陈若迎的手抚上了喉咙,轻咳了两声——一阵刺痛传来,耳根挠得厉害。

    嗓子……

    慢慢来,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陈若迎伸出手,眸子望向方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小兰被她那眸光镇住,呆愣愣的未曾回神。

    女子目光清亮,虽仍有几分迷惘,却一扫之前的颓靡。

    她好似已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哑疾、失子,都没将她打倒。

    小兰一时纳闷:这位“鸟鸟”姑娘,是得罪了哪位贵人,又是失了谁的孩子?

    陈若迎见她不动,比划了两下,这才唤她回神,让她把药端了过来。

    纵这药汁单单闻起来便是苦得令人泛晕,她依旧咕咚咕咚一口气咽了下去。

    喝完药,陈若迎连连比划,询问她这是何处。

    小兰道:

    “这是雪琼阁,与宫中雪园不过一墙之隔,除却除夕赏景,平素没甚么贵人来此。”

    陈若迎点头,未曾向她打听更多,便觉眼皮子开始打架,困得厉害。

    小兰见此,道:“姑娘喝了药,大约来了药性,先好好休息吧。”

    陈若迎点了下头,想自己急着打听消息也没用,只得眯了下眼,很快昏睡过去。

    后面几日,她因初初小产,身子仍旧孱弱,不得不卧床休息。

    但也大抵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被人安置在这萧索的冷宫之中,身边仅有一个未长大的小兰,她,也是因着上头下令,被迫接下了这差事。

    小兰每月纹银二两,乃是最低的那一档。她因身份特殊,每月四两。

    两个人合起来不过六两银子,在这严严冬日,又是物价比民间更为昂贵的宫中,不知该如何才能度过去。

    陈若迎坐在床上,双手捧起来哈着气。

    她是南方人,从没有经历过这样凛冽的天气——寒风似冰凉的毒蛇,从毛孔往血肉里钻,冷得让人皮肉泛疼。

    门被小兰从外头推开,她发上落了一层厚重的雪,眼睫上也结了一层冰霜。

    陈若迎定定地看着她。

    她今日,没能拿来药。

    小兰缩了缩手,有些羞愧:“姑娘,太医院那里说,您只有十日的药,今日起,只能花银子买了。”

    陈若迎了然。

    有人的地方就需要钱,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从这雪琼阁荒无人烟便可一观。

    她摇摇头,笑了一下。

    小兰心中更是不安。

    这位“鸟鸟”姑娘,是自她入宫以来待她最好的人。

    膳房送来的吃食,她总是与自个儿一同分享;夜里风雪大,雪琼阁除却这间最好的屋子,其余都破烂不堪,她便叫她搬来床褥一同入睡。

    可她,连在姑娘份内的补药都拿不来。

    陈若迎看出她的心绪,朝她招了下手。

    小兰亦步亦趋靠近,面上沮丧。

    她从怀里拿出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道:“姑娘,这是我去膳房领的,您吃了填填肚子吧。”

    陈若迎自然还是让她一块用。

    小兰摇头:“奴婢自个儿有份例呢。”

    陈若迎却还是叫她一道,她便红着脸应了。

    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缩在一块啃馒头,连咸菜都没有,却吃得津津有味,怎不算是相依为命。

    这样迷糊过了两三日,陈若迎却发觉了不对。

    小兰日日都给她拿馒头稀粥来,自个儿却总推说已用过了。可她那小身板,走不了几步便喘气,瞧着比刚见面那会儿更虚了。

    且人若不吃饭,便没精气神,小兰日渐萎靡,她又并非看不出。

    陈若迎经了询问才知晓,这丫头竟是把自己的份例都让给了她,每日饿着肚子给她省出口粮来!

    她才十三岁,放在现代还是念初中的年纪——

    陈若迎气红了眼,手比划的幅度变大:“不是一共六两么?咱们的银子呢!”

    小兰攥着手,为难极了。

    她不敢说。

    且即便说了,又有什么用。

    她们一个身有残疾,另一个又怯懦惯了,还能找人要回来不成?

    陈若迎掰正她的身子,不让她躲避。

    小兰抖了下身子——“鸟鸟”姑娘弯弯的眉毛蹙起,发了气,虽然仍旧好看,却有股气势,叫她有些害怕。

    她垂下眼,只得一五一十说了。

    伺候陈若迎这活计,原本是属于一个名唤幽兰的三等宫女,她在雪园做洒扫。

    雪园虽苦,但到底还有每年除夕这一点盼头。到那时,能偷偷瞧上贵人们一眼,说不得还能被看中,从此飞上枝头。

    若是来伺候雪琼阁的哑巴病秧子,却是一生都要被蹉跎掉了。

    她不愿,便使了银子买通了雪园的掌事姑姑,将小兰的名字顶替了上去。

    幽兰手中没了银子,平日里又欺负惯了小兰,便理所应当地夺去了小兰的例银,连带的,陈若迎的那点儿也全被她昧下了。

    她一开始不敢,到底怕上头问起来。但过了十来日,这太医院与膳房都不给雪琼阁供给补药膳食,幽兰的胆子便大了。

    如今陈若迎每日的吃食,是小兰从自个儿多年抠抠搜搜的积蓄里攒出来的。

    陈若迎贝齿轻咬着唇瓣,面色泛白。

    在深宫里,越弱越被人欺负,这是无可避免的。

    但再如何,她与小兰也要活下去,总不能活活饿死。

    她动着手指:“那个宫女,在何处?”

    她得去要回来属于她们的那一份例银。

    ·

    炭火烧得正旺,且有些呛人,一人道:

    “芳菊,你去把窗户开了。”

    宫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挪动才暖起来的身子,探出去开窗。

    “姑姑,您尝尝,我才从小邓子那儿买来的新茶。”这语气比方才对芳菊的趾高气昂要谄媚不少。

    另一人嗤笑:“买?你胡搅蛮缠找小邓子要的吧!”

    “呸!分明就是我买的!”

    “哦——拿了那病秧子的钱,来讨好姑姑的?看来这炭也是咯?”

    这时,却听一声重响,是芳菊脱了力,手中用来撑窗户的叉竿落在了地上。

    幽兰横了她一眼:“笨手笨脚!”

    话音刚落,却见芳菊小步跑了回来,面上带点儿古怪:“幽兰姐姐,那病秧子来了。”

    紧接着,门被人推开了。

    大片雪花顺着大开的门被寒风吹进来,一瞬打灭了炭火盆。

    几个只裹了棉被的宫女冷得一哆嗦,定睛看去,却见当真是那日被半死不活抬进雪琼阁的病秧子。

    她身上披着斗篷,虽不是甚么好的料子,却比她们的要好上许多。

    这是当日徐大监所赐,她们不敢昧下。

    她一张小脸脆生生的,眸子清凌,被寒气冻得泛白的嘴唇微嘟着。纵是面色惨白,却依旧是清冷的美人面,且这弱不禁风的身形,又为她平添了一丝惹人怜的味道。

    在她身后,那个胆小如鼠的萝卜头探出脑袋:“……幽兰姐姐,‘鸟鸟’姑娘找你。”

    众人的眼光皆循声聚向她。

    幽兰翻了个白眼,知晓这女人是来找她算账的,却并不惧怕。

    她身强力壮,真要对这袅袅下手,十个她也不是自个儿的对手。

    再则,她这儿还有如此多的人手。

    幽兰直起身子站到她跟前,抱着胸,趾高气昂地道:

    “姑娘患有哑疾,不好好在屋里歇着,大冷天出来找我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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