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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妈妈的姐姐

    婆婆没和公公合葬。

    墓地的选址全由妈妈的姐姐负责,妈妈的姐姐就是我的姨娘。

    姨娘是妈妈家里的大姐,除婆婆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妈妈曾经有两个亲姐姐。不幸的是,原本的大姐没能长大,在很小的时候吃菜撑死或是被菜噎死了。具体是撑死的还是噎死的,我记不大清楚,或许是别的死法,或许压根没这个人。我的记忆时常混乱,可能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这前兆过于超前,我通常落后人好几步。

    虽然我很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得老年痴呆,也可能把梦里的事情错当成现实,但我绝无可能给马老头假的硬币!至少,马老头拿上门来的那一块钱不是我给他的!

    死老头,在我跟前笑眯眯,装得一副好人的样子,转过头第二天就跑到我家来告状!

    “你家姑娘拿假硬币到我摊子上买糖,你看这个事情怎么说。”

    买糖吃在妈妈那里同样是不被允许的。我就不晓得有什么事情是能被她允许的!她倒是会允许我考第一名,我也考不上啊。

    反正能让我高兴的事情她是一样不许。

    马老头在村里的名声不好,要是换一个人找妈妈谈话,妈妈会干脆信任对方,同时把我痛揍一顿——有时是衣架、有时是裤腰带,反正刑具多得是。但愿不要被我的仇人了解到这个情报,不然我的仇人要向我寻仇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等等,马老头现在就是我的仇人,他显然把我家的情况了解得很透彻。

    都怪我生活的村子太小,家家户户都认识,家家户户都爱好拿别人的家事当下饭菜。

    我老看到妈妈端着一碗白粥去别人家吃晚饭,粥面堆几小块腌制的萝卜干,一吃就是大半小时。妈妈的行为在我们这里有个专有名词——拐碗。

    拐碗不是为尝别人家腌的咸菜,而是要把故事拐回来。

    谁把我的事情拐给马老头了!

    被马老头质问的妈妈尚存一丝冷静,“你做生意收好多钱,怎么肯定假硬币是我家丫头的啊?”

    马老头义正词严,给出一个不容反驳的回答:“因为我昨天就开了你家丫头一单生意。”

    “林从!给我从房间里死出来!”

    “哪个喊你去买糖噫啊,钱哪里来的啊,是不是在我钱包里摸的啊?”

    我深知早晚要死出去,与其被打出来,不如主动走出来。

    我走出门,不敢看妈妈的脸色。

    我那时不能完整地认出一张人脸,只是通过局部特征记人。比如马老头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他摆的尿尿糖摊子,一旦离开摊子,他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

    但现在外面只有一个老头,那个老头只能是马老头。

    我看向马老头。

    他的脸上挂着卖我糖时一样的笑,和公公的笑也一模一样。

    可能是这回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后来我谈起公公不仅感觉不到所谓的亲情的温暖,甚至隐隐觉得他和马老头是一类人。

    不过,这是很后来的后话,再谈回马老头告状的事情。

    马老头是个漏洞百出的坏蛋,他把所谓的假硬币搁在老手心上,展示给妈妈看。

    我一眼看出那枚硬币不对劲。我记得我摸过,一面是菊花,一面是阿拉伯数字。

    “你这印的不是菊花!我给你的硬币上是菊花!”

    马老头显然没料到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记得花掉的硬币的花纹。

    他明显犯了两个大错。

    第一,我是准小学生,严格意义上讲,我甚至比已经读一年级的小学生聪明。

    第二,妈妈平时不给我零花钱。我不仅记得昨天花掉的硬币的花纹,我还记得一个月前花掉的硬币的花纹。

    “小姑娘还没上小学呢,就学会鬼话连篇了,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人事哦。”

    马老头这话是面对我讲的,但我知道他是专门说给妈妈听的。妈妈最听不得人家说她没有教育好孩子,她会感觉自己的面子挂不住。

    妈妈那个时候刚下班回家,还没踏进家门,她不能拿到趁手的打具,于是开动脑筋,将斜挎在身上的假皮皮包的真铁铁链子拆下来。

    铁链子在空中挥动起来,哇,我的天呐,吓死我了!

    最后还好,我本以为它打在身上会很疼,其实不是。

    铁链子是铁、但细软,所以打起来远不及衣架疼,更比不上同为鞭形的裤腰带。

    尽管皮肉上受的痛苦轻,可我心里的委屈无法排解。

    我头一回知道,原来心里的痛可能会比身体上的痛更过分。

    没办法,我拿不出证据,只好背下马老头送来的黑锅。

    我可以找婆婆来帮我说话,但那样很可能断了我将来的财路。

    哪里晓得,我根本就不了解妈妈!

    她太可恨了!

    妈妈后来找婆婆说:“妈妈,你以后别给林林零花钱了。你自己留着用。你给她,她就瞎用掉了。”

    婆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说:“孩子嘛。”

    好啊,原来妈妈根本就知道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要气死,我再也不想叫她妈妈了!

    要是姨娘是我的妈妈该多好,姨娘比妈妈大方多了,而且不会打我!

    姨娘是我家真正的财神。

    拜菩萨佛祖,求他们给我一块五毛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姨娘不用我拜,她主动给我钱。

    妈妈将马老头告状的事情讲给来我家的姨娘听,姨娘很明显同我站在一边:“林林想吃东西,你就买点给她吃吃,不要舍不得花钱。”

    妈妈有点急,说:“哪里不给她吃了?平时牛奶饼干啊,想吃什么都给她买。”

    我承认妈妈给我买很多牛奶饼干,她没有说谎。但是,我哪里想吃这些了啊,我想吃的她绝对不会给我买。

    我站在她俩旁边,只能听话,没有一点发言权。

    姨娘成为我的代言人:“偶尔吃点糖啊方便面也没问题,你不给她吃,她看到人家孩子吃肯定会馋啊。”

    于是妈妈不说话了。在姨娘面前的妈妈等于在妈妈面前的我。

    姨娘来我家不会空手,她总是要带牛奶带水果,给我买一大袋子的零食——全是妈妈舍不得给我买的。姨娘离开我家前,还总往妈妈的手里塞钱,有时她会把好几百好几百塞到我手里,让我转交给妈妈,“听你妈妈的话,你妈妈养你不容易,好好学习。”

    除了托我拿给妈妈的大钱,姨娘还悄悄塞给我十元面值的纸币,“别告诉你妈妈,想吃糖换一家买。”

    姨娘是慷慨大方的,她在家里有话语权不仅是因为年纪大,更因为她强、厉害、能干成事情。

    她敢离婚、敢开店、敢买房,所以她比久安村里任何一位同年龄段的女人都要活得自在。

    姨娘的勇敢得到的大部分反馈是正向的,但不意味她的勇敢不会吃瘪。

    姨娘有一个爱好,她热爱唱歌。唱得怪好听,这是我的评价。

    首先姨娘的调门高,身体条件好;再加之她唱歌的时候格外舒展,心理素质好。说实话,有这两条,我觉得当一个歌手不成问题,上不了春晚大舞台,在直播间里给家人们来上几首也不错。

    姨娘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她勇敢追梦,为展示歌喉下载直播软件,成为很早一批做直播的主播。可惜姨娘掐不准直播的要义,为融入圈子,她与公会里的主播们成为线上好友,并为此刷掉不少礼物,最后未能成功。

    后来她谈及这段事,对失去的钱后悔得少,对没能继续下去的梦很遗憾。

    “哎,当时应该再坚持坚持的,现在我刷抖音看到好多人气不丑的主播,都不得我唱得漂亮。”

    我不认为是她坚持得不够久,姨娘足够了不起,可惜我们家里人没有做网红的好命。

    有人说赶上风口,猪都能飞。姨娘赶过风口,没被吹起来。

    我想,风本身没那么大,全凭上过天的猪给它吹大了。

    那些没上过天的猪,或为表达“我来我也行”、或为表达“我怎么没赶上”、或为表达“网红,小丑,浮躁,哎,文明,老祖宗”,离天再远都要吹上几口气。

    姨娘不是天上的猪,可能是地上的猪,我希望她好梦成真、有机会去天上逛一逛。

    我暗自发誓,将来若有公开发言的机会,第一句话要替姨娘做宣传。

    被困在小小之地的小小的我,因为姨娘的支持,总算能了解到薯片、话梅、猪肉脯、海苔、鱿鱼丝等等滋味。

    我理解姨娘的几乎一切行为,哪怕她觉得我不结婚不孝,我也认为她自有她的道理。

    可姨娘给婆婆墓地的选址真是让我大惑不解。

    是出于风水的考量,所以决定让婆婆公公分开安葬?

    依照姨娘关于孝顺的传统观念,我很难想象是什么百年不遇的风水宝地,让姨娘做出如此“不孝”之举。若真有那样的坟,人人不必看谁活得久,争先恐后地先死、占下宝地。

    事出反常,定有隐情。我等不及下次谈话的契机,主动去问。不是问姨娘,是问妈妈,“妈,为什么婆婆公公不葬在一起啊?”

    “你烦呢,一点事不做,光晓得捣乱。”

    妈妈躲躲闪闪,我就知道有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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