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三世□□和郑洛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想借助蒙古的力量将格鲁派发扬光大,因此也不希望蒙古内乱,可是之前他已经为乌讷楚和扯力克、达云恰等做过祓除魔障的法事,非但没有阻止几个人,反而将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这让他忧心不已。他早想和乌讷楚、扯力克私下谈谈,见郑洛来拜托自己,不仅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也许和明廷联合起来劝说,还真有可能让乌讷楚和扯力克都做出让步。

    第二天一早,三世□□只带着一名小喇嘛来见乌讷楚,三世□□让小喇嘛在外面等候,自己随着海赖进入会客厅。三世□□觉得有些话有旁人在场不好明说,万一乌讷楚故意和他装糊涂,会让郑洛认为自己办事不力,因此他决定放下身段,开诚布公的和乌讷楚谈一谈。

    海赖让朵兰前去禀报,不大一会儿,乌讷楚与朵兰进入会客厅,乌讷楚向三世□□行礼,三世□□起身还礼,之后,三世□□意味深长的看了朵兰一眼,乌讷楚意会,向朵兰摆了摆手,朵兰向三世□□行礼后转身向寝宫走去。

    乌讷楚见三世□□故意支开朵兰,料定他是为了自己和扯力克而来,她很想得到三世□□的支持,可又不知道三世□□此时是什么态度,她又不想让三世□□立刻看出自己的想法,因此不动声色地伸手礼让道:“圣喇嘛请坐。”

    俩人就坐后,乌讷楚客气道:“大师有什么吩咐派人来叫我去即可,怎敢劳顿圣喇嘛法驾。”

    三世□□笑道:“出家人以清修为主,怎可劳师动众。”

    乌讷楚笑道:“圣喇嘛客气了。圣喇嘛一大早光临可有要事?”

    三世□□说:“有人委托我来做和事佬,不知我是否自不量力了。”

    乌讷楚又笑道:“乌讷楚对圣喇嘛一直心生敬仰,圣喇嘛的话乌讷楚不敢不听。”

    三世□□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乌讷楚说:“圣喇嘛请讲。”

    三世□□说:“钟金施主前世行善,赖昔日所修福缘之力,乃为阿利雅达喇,此生是为普度众生而来,这也是佛祖赐予哈屯的责任,如哈屯能发慈悲之心恩赐怜悯,便可将众生解救于水火之中。”

    乌讷楚叹口气道:“圣喇嘛所说我不是不明白,但我身为人母,如果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又如何能解救众生于水火?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致力于蒙汉和平,就是不想看到草原战火连绵,可只依靠我一人之力,实难控制整个局面。”

    三世□□笑道:“哈屯睿智,仅凭一人之力,确实不能达到我们预期的目标,那么哈屯为什么不能和众人联手广施佛法呢?”

    乌讷楚疑惑地问道:“圣喇嘛的意思是?”

    三世□□说:“我听说扯力克已允诺,只要哈屯支持他承袭汗位,他决定让出大板升城给博达锡里。”

    乌讷楚摇摇手说:“不行不行,将土默特交给他我不放心。”

    三世□□说:“那哈屯就依蒙古习俗下嫁扯力克,这样,博达锡里与扯力克各得所需,哈屯还能像以往那样继续掌控大局,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乌讷楚坚决道:“我已连嫁他祖父二人,如果再与他合婚,唉,就是整个蒙古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呐,不行,与扯力克合婚万万不行。”

    三世□□劝道:“哈屯乃非常之人,非常之人必做非常之事,除此之外,哈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乌讷楚心想,为了让儿子继承汗位,自己已经主动挑起了战争,如今自己大权在握,又明显地占了上风,为什么要做出让步呢?她本想让三世□□支持她,没想到三世□□却也主张让她和扯力克合婚,看来,像争取此人的支持难了。但她一向敬重三世□□,此时也不好再反驳他,只好沉默不语。

    三世□□见乌讷楚沉默不语,又见她一脸坚持的神色,就起身告辞道:“我相信哈屯是一个睿智顾全大局的人,请哈屯保重。”

    三世□□离去后,乌讷楚思虑再三,决定再修书一封送往明朝,再次请求封博达锡里为王,万历帝得到奏报后,勃然大怒,下诏斥责郑洛办事不力,责令郑洛立刻处理好此事。

    郑洛见三世□□没能说动乌讷楚,又被万历帝斥责,只好亲自出面来劝说乌讷楚。

    乌讷楚等了几日不见明廷的诏书,又听郑洛来访,想起了当年吴兑来劝她与辛爱合婚和三世□□来劝自己的情景,已经猜测到郑洛今日来,一定是明朝又想故伎重演,让他来劝她与扯力克合婚的。当年是因为自己无力对抗辛爱,才迫不得已答应了他,如今自己手握王印兵符,很多的部落又在支持自己,这一次休想再让自己做出让步。

    乌讷楚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带着朵兰来到会客厅门口,看到郑洛正坐在桌旁端着茶碗喝茶,挺直脊背镇定地进入会客厅。郑洛看到乌讷楚与朵兰进入,放下茶碗站起身来。

    乌讷楚故作轻松,笑盈盈地行礼道:“好久不见了,郑大人一向可好?”

    郑洛起身抱拳回礼:“多谢哈屯挂念,我很好。”

    朵兰已经听乌讷楚说了三世□□劝她和扯力克合婚的事,她猜测郑洛此次前来的目的一定与三世□□是一样的,见两人寒暄过后,她扶乌讷楚就坐后,识趣地转身走出会客厅。

    乌讷楚问道:“朝廷有何旨意?同意封博达锡里袭封顺义王了吗?”

    郑洛没有直接回答乌讷楚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大板升城一役中,你虽然略占上风,但一直支持你的巴尔虎和巴岳特部却远避战乱两不相帮,多伦土默特和打喇明安部却一直在暗中资助达云恰和扯力克,目前鄂尔多斯部、永谢布还在一旁观望,万一他们因反对博达锡里继承汗位而联合起来,你能否与他们抗衡?”

    乌讷楚没想到郑洛先问到她这个问题,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住他,就坦言道:“这也是我担忧的,就是大人今天不来,我也正想去找您,希望您能帮我得到朝廷的支持。”

    郑洛说:“你两次写信给朝廷,希望能册封博达锡里为王,可是朝廷迟迟不予答复,朝廷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朝廷的希望是蒙古各部的稳定,如果蒙古各部陷入混乱,关闭贡市事小,只怕战火重燃啊。我只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左右朝廷的决定,就算我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果然不出所料,乌讷楚有些气恼又感到寒心,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维护蒙明和平,已经做出了一次牺牲,而且为此背负了那么多的骂名,朝廷为了褒奖她,给了她那么多的赏赐,原来只是一种交易,为了所谓大明的利益,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她。而郑洛这些大明官员,平时用那些溢美之词和奢华的礼品来取悦她,可当自己有求于他们的时候,为了保他们头上的那顶乌纱帽,就露出了道貌岸然的本色了。

    乌讷楚越想越生气,但她此刻还不想得罪郑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问道:“那大人此次前来,带来了朝廷的什么旨意?。”

    郑洛先是讲了一番蒙汉和平的大道理,然后才说道:“你发动大板升城之战,不就是想替博达锡里获取直辖的部众吗?如果扯力克肯将把汉那吉的遗众让给博达锡里,你再与扯力克合婚,这样,你便可以再掌实权……”

    还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乌讷楚已经听得不厌其烦了,于是不耐烦地打断了郑洛:“如果我不同意呢?”

    郑洛见乌讷楚脸色微变,便也沉下脸来说道:“如果你一意孤行,恐怕朝廷为了稳定蒙古各部而同意扯力克的请求封他为王,到时你恐怕会一无所有,成为一个普通的民妇,只有任人宰割了。”

    乌讷楚恨声道:“我就不信扯力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即不同意封他为王,也不会和他合婚的。”

    郑洛见自己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乌讷楚不但变了脸,而且还是一意孤行,根本没有把他这个二品的朝廷命官放在眼里,任凭他脾气再好也终于忍耐不住了,气恼道:“那就别怪我事先没有警告你,如果你敢挑起战乱,朝廷一定会派兵支持扯力克的,那是什么后果你好好想想吧。”

    郑洛说完拂袖而去,乌讷楚惊愕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没想到郑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想起王崇古、吴兑、郑洛曾经对她的赞美之词,一句句仿佛还在耳边,却都变成了极大的讽刺,现在听起来是那么刺耳难听。望着郑洛的背影,乌讷楚寒意浸骨,嘴角溢起一丝笑容,这笑容因古怪而显得凄凉。

    寝宫里的朵兰听楼下没有了动静,就轻轻走下楼梯,见乌讷楚一个人失神落魄地坐在那儿,脸上挂着怪异的表情,就快速走到乌讷楚身边,乌讷楚却浑然不觉。

    朵兰轻轻推了推乌讷楚,问道:“小姐,你怎么啦?”

    乌讷楚晃动了一下,依然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朵兰急忙搀起她回到寝宫,扶她坐到床上。乌讷楚此时才像回过神来,一下子伏进朵兰怀里失声痛哭,朵兰已经猜到了结果,她搂住乌讷楚,抚摸着她的背部,不由潸然泪下。

    乌讷楚悲怆地哭喊道:“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上天为什么如此苛待我,给我这样的身份为什么又让我如此无奈啊?”

    乌讷楚推开朵兰跪在地上,发疯一般捶打着地面,然后仰天捶着自己的胸部喊道“老天!你既然不帮我,就把我带走吧,不要再如此折磨我了。”

    朵兰被乌讷楚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布日玛听到响动,颤颤巍巍地来到寝宫,看到乌讷楚趴在地上不停地捶打着地面,痛哭不已,急忙过去跪在乌讷楚前,抓住乌讷楚的双手,也哭道:“孩子,你不要这样,你吓着嬷嬷了。”

    乌讷楚一把抱住布日玛哭道:“嬷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布日玛温柔地抚着乌讷楚,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嬷嬷,嬷嬷才能帮你啊。”

    乌讷楚抽抽噎噎道:“他们让我再与扯力克合婚。”

    布日玛问道:“不是说郑大人来了吗?他帮不了你吗?”

    乌讷楚气愤道:“他不但不帮我,还逼迫我。”

    朵兰也气愤地说道:“我以为他真心对小姐好,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伪君子,枉为小姐一片真心对他了。”

    布日玛叹气道:“唉,他也只是一个朝廷命官,做不了主啊。”

    乌讷楚哭道:“如果不是为了博达锡里,我真想追随把汉那吉去了。”

    布日玛赶紧劝道:“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你不能这么胡思乱想。”

    朵兰也急忙劝道:“既然小姐放不下台吉,就要保重自己,台吉还需要小姐啊。”

    听到朵兰的话,乌讷楚止住了哭声,但泪水仍像决堤的河水。

    布日玛和朵兰将乌讷楚扶到床上,布日玛替乌讷楚擦去眼泪说:“孩子,你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走。你与扯力克合婚,非但不会失去什么,反而为博达锡里争取到了领地和部众,在这场争斗中,你才是赢家啊。”

    乌讷楚抬起泪眼看看布日玛又看看朵兰,朵兰说:“嬷嬷说得对,当初是因为把汉那吉台吉,我们才觉得你与辛爱合婚是委屈了自己,如今,把汉那吉台吉不在了,你能和扯力克合婚,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了。”

    第二天,双目红肿的乌讷楚只身一人来到把汉那吉的墓前,她跪在地上,将酒囊中的酒缓缓洒在坟前。

    乌讷楚说:“你生前就爱喝酒,虽然我不主张让你喝酒,可今时今日,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一囊酒了。”

    乌讷楚洒完酒,贴着墓碑坐了下来,又接着说道:“你在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吗?你可看到了我现在遭遇的一切?阿妈把我献给你爷爷的时候,说这就是我的命运。起初,我也以为这就是我的命,可是遇到你,我觉得这才是上天为我安排的命运,让我们今生相爱。可命运弄人,让我们相爱却不让我们在一起。”

    乌讷楚仰头看看天空,继续说道:“当我只想和你自由自在、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上天却又把我推到了你爷爷面前,让他记起我的存在。他给了我一个舞台让我表演,却没有给我谢幕的机会。我无心权术,只想默默了此残生,没想到你依然对我情真意切,让我重燃生活的信心。可我们手中无权,做不了自己的主,只能任人摆布。此时,我才意识到权力是一样好东西,有了它,我们才能够随心所欲,于是,我玩弄权术将大权独揽在自己手中,总希望有一天能毫无羁绊地与你远走高飞,可你却不等我,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在人们的眼里,我手握大权,地位显赫,都觉得我无限荣耀,可这权力非但帮不了我,反而成为束缚我的桎梏。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和你一走了之,这样,我也不会如此绝望无助了。”乌讷楚捂着脸呜咽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转身伏在把汉那吉的坟上,哭道:“把汉那吉,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如果没有博达锡里,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羁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无奈啊。”

    乌讷楚无声地恸哭着,突然一阵风吹过,乌讷楚抬起头喊道:“把汉那吉,是你吗?”

    乌讷楚站起身伸开双臂,忽然风又停了,乌讷楚失望地望着前方说道:“把汉那吉,如果你同意我和扯力克合婚,就请你再过来一次。”

    又一股风吹起了乌讷楚的斗篷,乌讷楚仰天轻声道:“我懂了,把汉那吉,我懂你的意思了。”

    乌讷楚回到库库和屯后,就派人将同意与扯力克合婚的决定告诉了郑洛和三世□□。

    博达锡里与乌兰举行完婚礼后,随即举办了扯力克袭封王位和乌讷楚合婚的庆典。明朝这一次为了安抚乌讷楚,特意敕封她为忠顺夫人,送来了更丰厚的赏赐,可是心灰意冷的乌讷楚已经不为所动了。

    一样的夜晚,一样的红衾锦帐,却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情。乌讷楚举办了三次婚礼,每一次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每一次都给自己的心蒙上了一层冰霜。

    乌讷楚与扯力克一同走进新房,扯力克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乌讷楚说:“我知道你也不愿与我合婚……”

    扯力克刚想解释,乌讷楚制止道:“你不用解释了,我也有自己的无奈,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扯力克急忙说:“我懂你的心,我也没有责怪你。”

    乌讷楚说:“那就好,从今往后,我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我这样决定你同意吗?”

    扯力克窃喜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乌讷楚又说道:“但是我对你还有一个条件。”

    扯力克说:“你说。”

    乌讷楚说:“蒙汉之间必须走和平发展之路,这是你爷爷和你父亲的遗愿,你必须严格遵循。”

    扯力克说:“放心吧,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乌讷楚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我回自己的寝宫了。”

    乌讷楚说完走出新房,扯力克欣喜若狂地蹦到喜床上。

    乌讷楚回到自己的寝宫,朵兰看到乌讷楚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乌讷楚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乌讷楚坐到梳妆台前,一边摘礼冠一边说道:“以后我还住在这里。”

    朵兰帮乌讷楚摘下礼冠,服侍乌讷楚躺倒床上。

    这一晚,大板升城的博达锡里,在宫殿里手执酒壶,满面通红,还在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博达锡里似哭似笑地说道:“人家都说阿妈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为了权势不惜出卖自己,看来此言不虚啊。哈哈哈……”

    乌兰阻止道:“别人怎么说都可以,你不能这样说你的阿妈。”

    博达锡里盯着乌兰说:“我说错了吗?她此刻正在洞房与她的小丈夫,不,应该是他的孙子,我的侄儿恩爱呢。”

    乌兰叹气道:“你以为她愿意这样吗?她也有自己的无奈啊。”

    博达锡里哼了一声:“无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是她想要属于你的部众,好成为她争夺权势的后盾。”

    乌兰解释道:“她还不是为了你好。”

    博达锡里仰头哈哈一笑道:“为我好?为我好扯力克继承了汗位,为我好,她成了扯力克的新夫人?”

    乌兰怒道:“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母亲,你不能这样说她。”

    博达锡里怒喊道:“我没有这样母亲,我没有。”

    博达锡里恶毒的辱骂,不久就传到了乌讷楚的耳中,乌讷楚悲戚地问朵兰:“难道是我做错了吗?你听到他是怎么骂我的吗?”乌讷楚的泪水滚滚滑落。

    朵兰安慰她道:“他还是个孩子,一时不能理解你的苦衷,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了。”

    乌讷楚悲戚道:“我这是做了些什么,辛苦了半天,不仅失去了把汉那吉,还失去了儿子。”

    朵兰叹气说:“唉,这些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博达锡里会以你这个母亲骄傲的。”

    乌讷楚感慨道:“我现在明白了,我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把我牺牲掉。”

    朵兰赶紧劝道说:“你也不要忽略自己的作用,你还是他们忌惮的人,再说蒙古各部如果没有你,也真难与明朝维持这样和平的局面。三世□□不是说了吗,你是非常之人,必做非常之事,为了这些无辜的百姓,牺牲自己也是值得的。”

    乌讷楚叹口气说道:“我也只能用这点来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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