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

    一连到了四月初,付濯晴手里的卷宗悉数整理归纳,宋大人肩负旁事,审刑院就她一人看顾。

    这日,付濯晴用过午膳后,就马不停蹄查阅一卷陈年旧案,就是有关开朝第一位状元乔绥惟的案子。

    有百姓明明白白检举乔家,在当时抓他家的男丁去顶替罪人乔氏家兄充当上战场的士兵,付濯晴食指缓缓滑动在竹卷上,这字甚至不是用墨研写的,而是刻上去的。

    是了,百姓家中怎买得起墨,她记得宋大人一开始就告诉过她,看这些宗卷时,要有耐心,大部分百姓是自己写的,不会的字就用跟那个字相似的物什替代,是以她手划过竹笺时,都能感觉到痕迹。

    乔家究竟是什么身世呢。

    付濯晴没经人打探过,她只知罪人乔氏是开朝头一位大名鼎鼎的状元,幸而户部离她这审刑院最近,她正打算起身去户部将乔氏户籍抽调过来时,有人先她一步踏进了她这审刑院。

    是探花郎,文昭。

    此刻正值百官午憩,文大人能过来,付濯晴已经见怪不怪了,此人一到午憩就过来这审刑院寻她,之前是非要帮她整理宗卷室,她没让,因她也不知这文大人是否在百姓参奏其中,她日日午憩时,就坐在宗卷室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之提防旁人的心思,付濯晴是不会少的,毕竟这天下无人能剥开对方的心看看,是否真的干净。

    时至今日,付濯晴放下戒心,是她已整理好宗卷,自不必提心吊胆的害怕文大人一个不小心碰了屋里的宗卷。

    “文大人日后不必来了,宗卷呢,我以整纳好了,若文大人无事请回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诶”文昭利落像拽住付大人衣袖,却扑了个空,他今日在用午饭时听其他大人说了件事,特意跑过来问的,“在下听闻付大人曾说家中有悍夫,莫不是嫉妒成型,害得付大人与我不得好言相坐下。”

    文昭听那群爱嚼舌根的同僚说起,其实心里蛮不是滋味的,说白了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不是嘛?

    如今官场谁人不知,他整日午憩往这审刑院跑,若非院中院外有看守的护卫,付大人和他可就要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了,正因如此,他才会光明正大的来,因他行得端做得正,只不过是想凭及之力去帮助付大人而已。

    他不曾想付大人抵触他的心思,竟是因家中相公脾气不好,而非不喜他。

    付濯晴闻言,颇为无语,她竟不知这世间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甚至她无需过脑子思虑,便知文探花在猜想,她是否因家中悍夫才对他爱答不理。

    简直莫名其妙的。

    处于付濯晴一惯的作风,她心怀坦荡,顺水推舟道:“这样不好吗,我爱我相公,我相公也爱我,我何必因外头的人伤了我和我相公之间的情分。”

    她早有准备,就连这话也全都是她广为散出去的,只要有男子蓄意接近她,她必定给人来上一句,“我家相公不让我与旁的男子有过分亲近。”

    一来二去的,就在朝野传开了,付濯晴当然清楚她身为女子,行走在朝堂里,本就是众矢之的,何况她的一言一行,皆是茶后谈资。

    只不过有些人总该认清自己,其实什么都谈不上,文大人来找她,她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她从心中就觉着此人不如有意接近她的人坦荡,最起码不会害她,而是真的因为她的相貌而靠近。

    这文大人对她的好心,在文大人心中可不占多少,她不了解其为人,只觉得此人心中好似扭曲着。

    人说坏谈不上,倒是一大堆心眼。

    付濯晴没功夫和人在这儿废话,好在这审刑院有侍卫把守,任凭她暂时离去,文大人也是进不去的。

    午后下了一场春雨,雨渐渐趋于微末之时,已经到了下衙时辰,付濯晴身子立在檐下赏雨。

    春雨如丝,温绵斜柳,顺着檐前垂落在青石板上,她眼前好似珠帘遮幕,也不知她请人前去青雅县接应柳大娘的人士是否已经赶到青雅县了。

    这雨恐还要下上几日。

    直至今时雨停歇,付濯晴才提步朝着皇城外走,她没带纸伞,自然晚了些出来,结果一出皇城门,就看着杀人犯一脸怨气坐在掀起马车前室帷幔的马车里,朝城门处一直看着,见她出来,一脸‘她总算出来了’的无奈。

    皇城外空旷无疑,刚下过雨的风中略显潮湿阴冷,付濯晴步子走得匀称,待她走上马车之后,边连瑱接连紧拉着缰绳走到前室坐下,忽而朝着马车里转过身,没好气地先“哼”了声,接着无语道:“我长得像悍夫吗?”

    付濯晴理了理身上朝服坐下,直听着杀人犯炮语连珠。

    “你怎能跟人说我是悍夫呢,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就知道你那晚好声好气跟我说话,是有目的的,你其心真可诛啊你。”

    边连瑱说完,气的一扭头差点扭伤脖子,简直要气死他了,他每日勤勤恳恳摆着一副和付濯晴夫妻恩爱的模样,来接她下朝,甚至他有了去乌青巷授学一事,除了头一日他怕乌春巷事宜繁琐,没来接,往后每一日都不忘过来接她。

    她不感念他的恩德也就罢了,竟然跟人说他是个悍夫,真是岂有此理,这简直侮辱他以后做买卖的名声好嘛。

    他都不在乎自己妻子身遭的莺莺燕燕,他居然还能背上个善妒的名声,那什么文大人出皇城后,好似故意过来跟他挑明的呢。

    那语气边连瑱想想都瘆得慌,“边兄何必执迷不悟呢,付大人多一个照顾她的贴心人不好吗?”

    还有什么,“自古以来哪家妇人不愿自家郎君舒舒服服上朝,回到家中惬意被人伺候着,善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听听,这是什么正确的指向吗?

    善妒不是好名声,忍辱求全将自家相公分享出去就是好名声了嘛,真是的。

    这一切都是付濯晴口无遮拦,故意作践他的话所致的,这点他很清楚,虽然他心里明了,那文大人不是个好东西,但,要是她不说这些莫须有的话,他何至于受旁人之气呢。

    当然不会。

    马车内,气氛松快,落在一侧车壁处的灯盏尾部被付濯晴提前按了个小银铃,马车行起来,泠泠作响,倒不是她故意不愿听杀人犯唠叨,只是觉得回家路上应该有点声响,谁知刚好遮了杀人犯一半的气焰。

    话透过帷幔落在她耳中,就像一个人在发牢骚,听完就没事了,付濯晴挪了挪身,将帷幔挑开放在她身侧位子上,“不,你想错了,你们男子啊,总觉得女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为相公纳妾,被男子欺负不敢报官,相公不想要自家娘子怀上的孩子,便能直接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

    你心中所想,不出我所料,是觉得即便你日后有了能做买卖的机会,若背上一个悍夫善妒的名声,怕是你开铺子的邻家也会害怕你因妒忌他们而害他们,对吧。”

    付濯晴没等杀人犯的回答,她知道这就是他心中所思所想,甚至在心中将她骂过千遍,只因男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很多事难以从根源上解决。

    “其实,你既已知晓自己背上个和妻子‘恩爱非常’的名声,与你开设买卖铺子有益,是因为世间女子皆会为你这样的男子而心甘情愿买单,那你不妨再想想,莫怎知如今的官眷女子在听到你站出身维护自己和爱妻之间的情意时,不会为你所动,爱己所爱呢。

    世间女子意情有心,她们被困于后宅,和小妾争一个男人的醋,这是件很荒谬的事,难道不该怪男子管不住自己吗,你的善妒,我以之拒绝,会在城中引起不小风波的,届时满城风雨中,那些被困住的女子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就是她们安于后宅,与同样被困于后宅的女子争风吃醋,其实是荒谬的,引起这件事发生的是前院身为她们男人的人。

    她们的思想虽根深蒂固,却也在被潜移默化着,如若她们能及时跳出对自家男人的崇拜,自然也会在你想要的前景里为你争出一片天的。”

    边连瑱闻言,连忙收紧自己手中缰绳,马车放缓行驶,他听透了付濯晴这一番义正言辞,心中愤恨早已解了,其实他何至于跟她置气呢,这件事的本质就是那文大人,还有一些打她主意的男子不够检点罢了,一个才华横溢且不惹是生非的漂亮女子,引人瞩目不是女子的错。

    他却没理解她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她们怎会为我撑起我的天呢。”

    付濯晴缓而一笑,头倚着车壁,从容不迫道:“你以为你想得到的做买卖未来,要如何做呢?难不成就等着我去想陛下请旨,那要等到何时。”

    她说完在心中舒了口气,想不到这文大人居然能做到来找杀人犯之理,真是惹得他生了好大的气,要是能气死他,那文大人也算帮了她,可惜啊,文大人不中用啊,害她解释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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