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像一条不肯蜕皮的蛇,缠在脑干上吐信子,让人彻底睡不着
我翻身,铁架床发出被掐住脖子的嘎吱。整层空楼只剩我的呼吸在走廊回声里放大。
枕头底下摸出那台老掉牙的 MP3——
塑料壳磨到发白,边角磕出月亮形的缺口,像被谁咬过一口。
耳机线缠成死结,我把它抵在喉结上,冰凉,像一条刚睡醒的金属血管。
被窝撑起一座黑帐篷。
拇指按下圆钮,屏幕亮起幽绿的骨灰色光斑:
「病变」
01:03 / 04:21
前奏滴落——
是雨滴砸在空罐头里的回声,又像谁把 2016 年的夏夜倒进铁桶。
耳机里,男声一开口就生锈:
“有天我睡醒看到我的身边没有你……”
声音像一把钝刀,从耳膜慢慢往脑髓里旋。
我蜷得更紧,把膝盖抱成一只失温的贝壳。
被窝里的空气迅速耗尽,只剩话梅味和乳胶漆味搅拌成酸甜的窒息。
歌词继续淌血——
“在我的右边,是你曾经喜欢的玩具,可当我站起身来,拼命想要抓住你……”
玩具?
我指尖摸到枕边那只折成三角的空白学生证。
塑料壳的 MP3 在掌心发烫,像一枚被激活的旧炸弹。
“我发现你不在我的世界里——”
最后一个字被电流撕出雪花噪点。
耳机突然漏进走廊的水滴声:
滴答
倒计时
我闭上眼,让病变的前奏在鼓膜里孵化。
......
耳机里《病变》的尾奏还在颤,像一条不肯合拢的伤口
我按下切歌键,屏幕幽绿的光斑抖了一下,跳出另一行字:
「天外来物」
00:17 / 04:27
前奏一落,四年级的傍晚就倒灌进来——
夕阳把走廊刷成锈红色,她侧过脸,发梢扫过我的耳廓。
我递过去一只耳机,她塞进左耳,右耳留给我。
耳机线中间,恰好二十厘米,像被命运精确测量过的银河。
“新歌?”(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扇叶背面漏出的风,像酸梅俏皮,像话梅微甜)
“嗯,薛之谦。”我把音量再降一格,怕惊动尘埃。
那一刻,歌词里那句「我好想你,更想证明我已经不想你」
突然有了实体——
就是耳机线中间那段绷紧又柔软的空白。
老师的高跟鞋从走廊尽头敲来,
我条件反射地把 MP3 塞进桌兜,连呼吸都调成静音。
可耳机里还留着她的呼吸,
像一粒夹生的糖,在耳蜗里慢慢化开,
甜得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