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读铃像一枚钝钉,钉进六点半的暮色。
教室白炽灯“滋啦”一声全亮,光瀑砸在桌面上,把每个人的影子压成薄片。
我摊开英语书,单词却浮在纸面,像隔着一层热雾。
喉咙里忽然涌上一段旧旋律——
《病变》的副歌,或者更晚的《天外来物》,
记不真切,只记得那年耳机分她一半时,鼓点在左心室安家。
我轻轻哼。
声音起初是蚊子翅,在胸腔里振动,
后来变成一条暗河,从齿缝溢出。
“……我好想你,更想证明——”
尾音没收住,突然拔高,
像有人把音量旋钮猛地拧到底。
全班朗读声骤然断层。
三十七双眼睛刷地转向我,
像三十七支冷箭,带着新鲜的惊愕。
前桌女生把书立起来,唇形夸张:
“疯了?”
声音被晚读声浪吞没,只剩口型。
胖学霸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
滚到我脚边,墨水溅出一粒极小的黑星。
我停了一秒,
执意用旋律盖过冷眼孤傲
又继续唱,
声音更轻,却更锋利,
像用玻璃片划开自己的气管。
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值班家长探进半张脸,
鬓角灰白,眉心刻着两道夜班车间的倦沟。
他的目光先落在顾璃身上,
再顺着她的视线,
精准地钉在我张开的唇上。
“同学,晚读时间。”
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冰锥,
从天花板直插到我舌根。
歌声断了。
喉咙里只剩铁锈味和话梅味纠缠,
像一场未完成的葬礼。
教室重新响起朗读声,
却比刚才更响,更急,
像要把刚才的空白填满,
又像要把我的声音活埋。
我低头,
把脸埋进英语书的阴影里,
心跳在倒计时:
5 天 22 小时 02 分。
可旋律还在耳蜗里转,
转得越来越慢,
像一台被拔掉电源的老唱片,
在黑暗里独自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