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历已翻到九月，但是盛夏的余威却丝毫未减。塑胶跑道在持续的高温烘烤下微微发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塑胶被炙烤后特有的、略带刺鼻的气味。

    “全体都有——集合！”

    一声洪亮如惊雷的口令骤然压下所有嘈杂，所有新生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挺直了脊背。

    周毅大步流星地走到方阵正前方，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尚显稚嫩、带着紧张或好奇的脸庞。

    他站得笔直，迷彩服隐约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出鞘军刀般的冷硬气场。

    “我是你们未来两周的教官，周毅。”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清晰地穿透热浪，“你们可以叫我周教官。”

    队伍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叹和抽气声。

    周毅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众人，继续道：“在我的训练场上，只有三条纪律。”他竖起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第一，令行禁止！”又竖起第二根，“第二，绝对服从！”最后，第三根手指竖起，“第三，团结互助！”

    吴优站在第一排，汗水早已浸透内衫，正顺着脊背一路蜿蜒而下，带来粘腻的触感。

    她偷偷用余光瞄了眼周毅被晒得发红的后颈，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已经愈合的旧伤疤，在汗水的浸润下微微反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毅，这个宽肩窄腰，像一座冰山一样的人，让吴优心里充满了好奇。

    “现在，军姿训练！”周毅突然提高音量，声音穿透力极强，“抬头！挺胸！收腹！两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重心前移！”

    时间在毒辣的日头下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队列中的唐小雨感觉膝盖阵阵发酸，实在忍不住，悄悄地将重心在双脚间稍微挪动了一下。

    然而就这微小的动作，却没能躲过周毅老鹰一般敏锐的目光，“第三排第五个！出列！”周毅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沉闷的空气。

    唐小雨吓得浑身一抖，脸瞬间白了，颤颤巍巍地向前一步。

    周毅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动之前要打报告，听不懂？！”

    “报…报告教官！”唐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呐。

    “十个俯卧撑，现在！原地执行。”周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操场上的温度持续攀升，吴优小心翼翼的看着唐小雨撑在地上的手臂剧烈颤抖，汗水大颗大颗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洇开深色的印记。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沾着些许泥点的作战靴不知何时已停在自己面前。

    “看什么看？”周毅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也想陪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隔壁方阵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张明宇带的班级里有人晕倒了，人群瞬间有些慌乱。

    周毅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骚乱的源头，直接下令：“全体都有——军姿延长十分钟！”紧接着，他转向吴优，语速飞快，“你，负责监督她完成。”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朝晕倒新生的方向奔去。

    吴优只能紧张地看着周毅利落地检查新生状况，动作精准而迅速地掐人中、喂水。他的迷彩服后背在短短时间内已完全被汗水浸透，颜色深了一大片，但他蹲姿依旧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六…七…”唐小雨带着哭腔艰难地数着，手臂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色。

    “优优…”她气若游丝地唤着吴优的名字，眼神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帮我…数快一点…求你了…”

    吴优看着好友痛苦不堪的样子，再瞥见周毅似乎处理完毕正往回走，心一横，脱口而出：“九！十！报告教官，她做完了！”

    周毅的脚步声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逼近，快得惊人。他蹲下身时，吴优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风油精气味混合着汗水的咸湿气息。

    “手。”他对着唐小雨，简短地命令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唐下雨颤抖着伸出双手，心虚的看向周毅的眼睛。

    周毅的目光在唐悠悠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吴优，那眼神充满了探究，瞬间刺穿了吴优强装的镇定。

    吴优被周毅看的有些心虚，她下意识地看向唐小雨，对方湿润的眼中盛满了浓重的愧疚和惊惶。

    “你确定她做完了？”周毅向前逼近一步，作战靴碾过一颗小石子，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吴优感觉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她看见周毅右手虎口处有一道厚厚的老茧，那是长期高强度训练留下的印记。“确…确定。”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尾音消散在灼热的空气里。

    周毅猛地摘下帽子，露出被汗水浸透的极短发茬，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密的水光。“把她扶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吴优连忙上前扶起虚弱的唐小雨，触手之处，唐小雨的手指冰凉得吓人。她们两人并排站在周毅面前，三人的影子在滚烫的地面上重叠、扭曲，像一幅被烈日晒蔫了的剪纸。

    “你，趴下。”周毅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但这轻柔却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让吴优的后背窜过一阵刺骨的寒意，“三十个俯卧撑。标准动作。”

    唐小雨猛地攥紧吴优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吴优用眼神死死地制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辩解——在周毅面前，任何解释都只会招致更严厉的惩罚。

    “全体都有——！”周毅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操场上炸开，“看好了！她的俯卧撑少做一个，你们所有人今晚加练一小时！”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吴优，害怕被连累，但是因为周毅的原因，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

    吴优认命地趴下去，脸颊几乎贴上滚烫的水泥地，耳边是唐小雨压抑的抽泣声。粗糙的地面灼烧着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她咬紧牙关，开始计数：“一！”

    “不够低。胸部贴地。重来。”周毅的作战靴出现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声音冰冷无情。

    汗水混合着泪水滴进眼睛，带来辛辣的刺痛和一片模糊。当数到第十五个时，吴优感觉双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下压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脱力。

    “教官！”唐小雨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喊出来，“是我让她…”

    “闭嘴！”周毅的呵斥如同惊雷劈下，瞬间截断了唐小雨的话。他蹲下身，目光与艰难支撑的吴优平视。

    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吴优面前的地上。“男生随随便便做四五十个，”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残酷的试探，“你们女生就是这样的娇气？做不完也行，只要你开口求我，承认你们女生不如男生，我可以让你少做几个。”

    这话像针一样刺进吴优的耳朵。求饶？认输？成认不如男生？不！她紧咬牙关，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眼神倔强地回视着周毅，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继续着那痛苦而缓慢的计数：“十六！…十七！…十八！…”

    这个时候，吴优结痂的手掌已经被磨破了，地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血迹，巨大的疼痛让吴优快要坚持不住了，很多次想要放弃，可是想到周毅的话，吴优怎么也不愿意求饶，作为女孩子的尊严，她不能认输……

    察觉到了吴优的手，周毅试图让她放弃，不过当他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周毅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站起身，看着这个头发完全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的女孩，最终没有阻止。

    “二十九！三十！”当最后一个数字终于从齿缝间挤出，吴优彻底脱力，整个人瘫软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周毅再次蹲了下来，距离很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勉强听清：“知道为什么罚你？”

    吴优的视线聚焦在他被汗水彻底浸透的衣领上，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闪耀着金属冷光的军徽。

    “因为战友之间…”周毅拿起旁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冰冷的瓶壁轻轻碰了碰她红肿破皮的掌心，那刺痛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可以替对方受罚，但不能帮对方作弊。”

    说完，他利落地站起身。迷彩服的下摆扫过吴优汗湿的脸颊，带着阳光曝晒后尘土的气息和干燥而陌生的热度。

    “全体都有——原地休息！”

    口令一下，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唐小雨几乎是扑到吴优身边，带着哭腔一边扶她一边用袖子胡乱地给她擦汗：“对不起吴优！都怪我！对不起…”

    吴优倔强的看着周毅的背影，吹了吹自己受伤的手，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倔强的不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