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站在门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室内的两人，尤其在林晓泛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颊和略显红肿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带着明显的狐疑。

    “怎么谈了这么久？”婆婆的声音里藏着审视。

    不等林晓开口，顾凛已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感疏离，只是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抱歉，箫夫人。提起一些老同学和箫大哥的往事，不免多聊了几句，情绪有些激动，让您见笑了。”他言辞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

    婆婆见他如此说，疑窦稍减，转而带上客套的笑容：“原来如此，顾先生重情义。晓晓，别愣着，外面还有宾客需要招呼。”

    “是，妈。”林晓低眉顺眼地应道，正要侧身出去。

    “等等，”顾凛再次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林晓，最终落在婆婆身上，“刚才和……大嫂聊了聊，发现之前是我有些误会。我觉得大嫂沟通能力不错，对箫家事务也了解。正好我们谈到的那个合作项目，我看，可以由大嫂来负责对接，这样沟通起来更高效。”

    婆婆一听合作有望，还是由这位看起来实力雄厚的顾先生主动提出，顿时心花怒放，哪里还会拒绝，立刻满口答应：“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顾先生放心，晓晓肯定能做好！晓晓，还不快谢谢顾先生给你这个机会！”

    林晓牙关暗咬，这只老狐狸！分明是不怀好意，想要将她控制在眼皮底下戏弄！

    她抬起头，试图拒绝：“妈，顾先生，我最近要处理阿池的后事，恐怕分身乏术，而且我对公司业务并不熟悉，不如让……”

    “有什么不熟悉的！不会就学！”婆婆立刻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顾先生看重你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别不知好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林晓看着婆婆急切又势利的模样，将所有反抗的话咽了回去，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低声道：“是，妈，我知道了。”

    顾凛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样子，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他心口发堵。就算是他不要了、恨着的女人，也轮不到别人这样对她呼来喝去、随意拿捏！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压骤低，仿佛刚才提出合作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那就下周一早上，到我公司报到，具体地址我会发给你。”

    说完，他甚至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迈开长腿，带着一身寒气大步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难以忍受。

    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一愣，等顾凛走远，她立刻转头对着林晓呵斥：“你看你！笨手笨脚不会说话！差点又得罪人！给我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要是合作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林晓没有回应她的责骂，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婆婆见林晓垂头不语，心头火气更盛，声音陡然拔高：“杵在这儿装什么木头？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顾先生肯给你机会是你天大的造化，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们箫家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啃土！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池一走，你连最后那点用处都没了……”

    刻薄的言语喷薄而出，林晓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低垂掩饰的眸子里，此刻竟是一片冰冷的平静，深处却翻滚着十年隐忍积压下的狠戾与厌烦。

    她目光直直刺向婆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慑力：“说够了吗？闭嘴。”

    婆婆正骂得顺口，猝不及防被这从未有过的顶撞噎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眼神锐利、带着隐隐煞气的女人，还是那个十年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温顺得近乎懦弱的儿媳妇？

    林晓上前半步，逼人的气场让婆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婆婆张了张嘴，想继续拿出往日威严，却在触及林晓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时，心头莫名一虚，竟生出几分惧意，后面更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总之，你、你记得周一准时去找顾先生！好好谈合作！别、别搞砸了！”婆婆色厉内荏地丢下这句话，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走开，仿佛要逃离那双让她心悸的眼睛。

    周遭终于清静下来。

    林晓摊开手心，上面是一颗雪白的圆形药丸，这是两人在沙发上纠缠时，凭空从顾凛身上掉落的。

    刚才休息室里混乱炽热的一幕幕在脑中飞闪——她故意试探他，用道德、用亡夫、用身份来刺痛他、约束他，可他反而……更兴奋了？那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报复性的快意，根本不受世俗规则的束缚。

    林晓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狂热。她所在的不过是个初级秘境，任务简单至极：嫁给男主箫池，扮演隐忍温柔的贤妻与儿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本以为箫池离世便是秘境终结之时，可眼看葬礼都已接近尾声，秘境掉落却迟迟未现。

    然而，偏偏是顾凛——这个本不该在此刻出现的男人，竟在与她纠缠的刹那，直接掉落了一颗初品凝气丹。

    ……秘境变异。

    这四个字无声地砸进她的意识。据《秘境攻略》记载，秘境自行变异的概率，低于百万分之一。一旦踏入变异秘境，一切规则作废，生死成败皆入未知。多少修士在其中莫名身殒，连一缕神识都逃不出去。

    她在这个最低等的秘境里，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炼气修士的寿元，不过百载。若每次都如此缓慢获取资源，她终其一生也难触筑基之门。

    而现在，一个极端凶险却回报难测的契机，正摆在眼前。

    若能进一步刺激顾凛，引发更强烈的情绪震荡……或许，这可能是她缩短筑基之路最快的转机。

    林晓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尽数压下，眸中光芒再次归于漠然。

    既然他约她下周一见面谈合作——那正好，这场约，她赴了。

    ***

    一周后，林晓准时出现在顾氏集团总部的前台。

    “你好，我找顾凛。”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接待她的是秘书宋晚。宋晚抬起头，挑剔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的女人——长得还算清秀，但未免太过素净，与以往那些来找顾总的女人相比，实在逊色太多。宋晚心中对顾凛那点隐秘的倾慕，瞬间化作了对林晓的轻视。

    “有预约吗？”宋晚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甜腻，尾音却拖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林晓顿了顿，想起顾凛那句冰冷的命令，并未提及具体时间。“没有。”她如实回答。

    宋晚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果然又是个不自量力，想凭几分姿色撞大运的女人。

    “顾总日理万机，”她语气夸张，带着明显的敷衍，“现在正在接待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户，恐怕没空见闲杂人等。而且，顾总也不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要不，您亲自给他打个电话预约好了再来？”

    她特意加重了“闲杂人等”和“亲自”几个字，企图让林晓知难而退。

    林晓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刺，只淡淡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那您请便。”宋晚抬手示意了一下待客区，心里冷笑：那就等着吧，正好让你亲眼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晓坐在沙发上，目光沉静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仿佛不是来求见，只是来消磨时光。直到午休时分，她终于起身，决定离开。

    刚拿起包，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凛与一位身姿窈窕、妆容精致的明艳女人并肩走出。女人巧笑嫣然，顾凛侧耳倾听，唇角带着罕见的温和笑意。两人言谈甚欢，经过待客区时，顾凛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仿佛林晓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听说那家新餐厅的鹅肝很不错，今天可要好好尝尝。”顾凛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亲昵的迁就。

    “当然好啦，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女人娇笑着，声音如莺啼。

    顾凛绅士地护着女人走向电梯，一路低声谈笑，直至电梯门合上，将那看似登对的身影吞没。

    宋晚一直暗中观察着林晓，期待从她脸上看到失落、难堪或者嫉妒。然而，什么都没有。林晓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无关紧要的默剧，激不起她内心半分涟漪。

    “装得可真像！”宋晚在心里嗤笑。

    林晓收回目光，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向大门。

    十分钟后，总裁专属电梯再次打开。

    顾凛去而复返，步伐较平日显得急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的视线迅速扫过空荡荡的待客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宋晚的目光带着迫人的压力：“她呢？”

    宋晚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到，心中一紧，忐忑道：“……那位小姐已经走了。”

    “等了多久？”顾凛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大概……三四个小时。”宋晚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为什么不及早通知我？！”顾凛的怒意几乎不加掩饰，骇得宋晚心尖一颤。

    她强自镇定地解释：“您……您当时正和孙小姐在谈事情，我怕打扰到您……”

    “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自作主张！”顾凛厉声打断她，语气冰冷。

    宋晚脸色霎时苍白，终于意识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在顾总心中的分量远超她想象。“……是，顾总。”

    顾凛胸口堵着一股难以消散的郁气。他特意安排孙玲来访，故意掐着时间亲昵地一同出门，甚至刻意提高音量谈论午餐地点，一切不过是为了刺激那个冷漠的女人！他想看她是否会因此失态，是否会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把她晾在那，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告诉她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她能随意抛弃的穷小子，他有的是人追捧，并非非她不可。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绝情至此！连十分钟都不愿多等，就这样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好啊，很好。

    顾凛眼中掠过一丝阴鸷与自嘲交织的复杂情绪。既然她如此不在意，那便继续晾着她。他有的是耐心，反正，为了箫家她一定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