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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二)

    室内骤然安静。元疏桐翻书的手指顿在半空,良久,才缓缓放下书卷。

    她猛地用力抽回手,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波动:“你说什么?”

    谢临风仍是笑着,可眼底却暗了几分:“表姐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三日后,赐婚圣旨便会昭告天下,你我要成婚了。”

    元疏桐缓缓站起身,广袖拂过案几,将那盒南海明珠扫落在地。明珠滚落青玉砖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依旧平静,只有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情绪。

    谢临风弯腰拾起一颗明珠,在指尖把玩,目光却始终追着元疏桐的倩影:“不过是请家父向陛下提了个建议。”

    元疏桐强忍不满说道:“建议?陈郡谢氏权倾朝野,区区赐婚自然不在话下。”纵使世家与皇室联姻于皇室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她一点儿都不喜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便宜表弟,父皇母后也是知晓的,想必是眼前这人从中作梗才让父皇下旨赐婚的。

    “表姐此言差矣”,谢临风突然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那香气萦绕鼻尖,让他几乎失了神,目光牢牢黏在她紧抿的唇瓣上,声音放得更柔,“这婚事确实是我求来的,但陛下是真心应允。”

    元疏桐后退半步,眼中寒意更甚:“父皇知晓本宫的心意,怎可能真心?”

    谢临风眸光一暗,伸手想碰她的衣袖,却被她侧身避开。“我知道表姐不喜我,但……”

    “世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本宫对你,何止是不喜。”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空气。谢临风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他抿了抿唇,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

    “那这个呢?表姐也不放在眼里?”

    元疏桐看着那卷圣旨,只觉荒谬。她当然认得,那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五色云纹绫锦。

    “圣旨未宣,你竟敢私自带出宫?”

    谢临风不答,只是缓缓展开绢帛。元疏桐一眼就看见末尾鲜红的玉玺印记,还有那行刺目的文字:“兹以皇长女元疏桐许配谢氏临风……”

    “世子请回吧”,元疏桐指尖微微发颤,胸口起伏一瞬,“本宫会亲自向父皇求证。”

    谢临风心里委屈,定定看着她,眼神透着受伤:“表姐觉得,是我逼的?”

    元疏桐别开眼,语气讥诮:“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谢临风沉默片刻,忽而苦笑一声:“原来在表姐眼里,我便是这般不堪”,早该知道今日此行就是来自讨没趣的,他竟然还心怀期待,自己当真是可笑。

    他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她柔嫩的肌肤,力道轻得怕碰碎了她,逼她直视自己,嗓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恳求:“可若我说,这婚事是我求来的,但我从未逼迫过陛下,你信吗?”

    元疏桐拍开他的手,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侍女跪了一地,青黛见状吓了一跳:“殿下……”

    元疏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备车,本宫要入宫。” 元疏桐冷声吩咐道,懒得管谢临风在原地怎么伤怀。

    元疏桐的轿辇停在太极殿外时,正遇上谢氏家主谢琰的马车离去。十六匹纯白骏马拉着鎏金车驾,车帘上绣着的谢氏族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架势,比皇帝的銮驾还要气派三分。

    殿内,她的父皇正在批阅奏章,案头堆着的全是各地请求减免赋税的折子。

    “疏桐来了”,皇帝放下朱笔,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是为赐婚的事?”

    元疏桐敛衽为礼,目光扫过御案上空荡荡的印玺盒——玉玺此刻正在谢琰手中,用来加印今日的政令。“儿臣想问父皇,这门婚事当真无可转圜?”

    皇帝苦笑一声,从案几下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看看吧。”

    信是北境守将送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军中缺粮少饷的窘境。最触目惊心的是最后一行朱批:谢氏允诺,婚事成,则三十万石粮饷即刻发往边关。

    “三十万石……”元疏桐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这足够十万大军半年用度,也足以让朝廷在接下来的寒冬里不至于饿殍遍野。

    “临风那孩子对你倒是真心”,皇帝叹了口气,“士族愿与皇家结亲不易,朕也是深思熟虑后允下的。”

    元疏桐唇角浮起一丝冷笑。真心?谢临风这些年像影子一样黏着她,谢临风的真心,便是仗着家世逼婚,便是明知她厌恶他,却仍死缠烂打!

    “儿臣明白了”,她缓缓跪伏在地,“但请父皇容儿臣去母后宫中……”

    “不必去了”,殿外突然传来谢临风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殿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漆盘的谢氏家臣,“姑母已经允了我和表姐的婚事。”

    元疏桐看着漆盘里的金丝楠木匣——那是谢氏祖传的聘礼信物,据说里面装着谢氏先祖从北方带来的最后一捧故土。这样的信物,连先帝为太子求娶谢氏女时都没能见到。

    “表姐现在信了?”谢临风走到她身边,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我是认真的。”

    元疏桐看着御座上憔悴的父皇,又看了看殿外那些虎视眈眈的谢氏家臣,忽然觉得无比滑稽。在这个士族不屑与皇室联姻的时代,谢临风的执着反倒成了皇室的救命稻草。

    “儿臣,领旨。”她最终深深叩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长秋宫内,皇后正在分茶。见元疏桐入内,轻拍身旁绣墩:“尝尝新贡的蒙顶石花。”

    元疏桐端坐饮茶,看母亲素手烹泉。茶烟袅袅间,仿佛外头的风云变幻都与这方寸茶席无干。

    “疏桐可知”,皇后将茶筅搁在青瓷架上,“你舅舅谢琰为何突然同意赐婚?”

    元疏桐轻啜茶汤:“儿臣不知。”

    皇后从袖中取出一纸花笺:“今晨谢琰亲笔。”

    笺上寥寥数行:愿以嫡子尚主,换《伯远帖》归藏谢氏。

    元疏桐眸光微动。原来这赐婚里,谢氏要的是文化正朔,而皇室要的只是喘息之机。

    “母后宽心”,她起身行礼,“儿臣晓得轻重。”

    出殿时,谢临风正候于玉阶之下。秋阳透过梧桐枝叶,洒在他天水碧的衣袍上,衣料衬得他肤色更显白皙,俊朗的面容在光影中更添几分耀眼。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殿门方向,瞧见元疏桐的身影时,眼底瞬间亮起痴迷的光,方才的失落尽数散去。

    “表姐”,他迎上前,脸上带着少见的郑重,“我知这赐婚非你所愿,但我保证……”

    元疏桐驻足,目光平静如水:“本宫已接旨。”

    谢临风脸上的笑意微滞。秋风卷起元疏桐的素纱披帛,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如竹径新雪,仿佛这场震动朝野的赐婚,于她不过又一卷待批的奏章。

    她转身欲走,谢临风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在殿外长廊下,他伸手抓住她的玉臂迫使她和他面对面:“表姐何必如此冷淡?三日后我们便是未婚夫妻,总该培养些感情。”

    元疏桐不耐烦地甩开他:“别碰我!”

    谢临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散,随即转为受伤与不甘,他不懂为何自己的真心在她眼里如此廉价,“你就这么嫌弃我?”

    “不止嫌弃”,元疏桐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她冷冷扫他一眼,抬步便走。

    这三个字如刀子般扎在谢临风心上。他站在原地,望着元疏桐远去的背影,秋风卷起她的衣袂,仿佛她是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良久,他苦涩一笑,轻抚左颊的酒窝,低声自语:“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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