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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怕忘的告白病床上他抓着她的手,“知夏,我怕忘了你
林知夏推开门时,消毒水的味道像张湿冷的网,裹着初秋的风扑在脸上。走廊的声控灯还没亮,她攥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指节抵着桶壁上印的小太阳图案——那是陈砚生上次住院时,她特意挑的,说“装热汤进去,就像揣了个小太阳”。那时他还能笑着揉她的头发,说“我的知夏就是小太阳”,可现在,这句话像沉在水底的糖,化得只剩一点模糊的甜。
病房门没关严,留着道指节宽的缝。她看见陈砚生侧躺着,背对着门口,卡其色的病号服皱在腰际,露出的后腰比上次见时更瘦,脊椎骨像串没串紧的珠子,轻轻起伏都能看见骨头的形状。他大概没睡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单,浅色的被单被指甲勾出细小的棉絮,飘在半空中,又轻轻落在他手背上。
林知夏放轻脚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玻璃杯。“叮”的一声轻响,陈砚生的身体猛地颤了下,像被烫到似的,迅速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比昨天更白,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连嘴唇都没了血色。看见是她,他眼里的慌乱才慢慢散了,扯着嘴角想笑,却没力气扬起弧度,只能轻轻眨了下眼:“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南瓜粥,你昨天说想吃甜的。”林知夏蹲下身,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热气裹着南瓜的甜香飘出来,她用勺子搅了搅,“不烫了,刚好能喝。”
陈砚生没动,只是盯着她的手。她的手沾了点保温桶外侧的水汽,指尖泛着冷白,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炭,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带着点颤抖的力道:“怎么不戴手套?走廊风大。”
“忘了,下次戴。”林知夏避开他的眼睛,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先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乖乖张开嘴,粥刚碰到舌尖,却突然皱起眉,偏过头捂住嘴,喉结用力滚了两下。林知夏心里一紧,连忙放下保温桶,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是不是太甜了?我下次少放糖。”
“不是……”陈砚生的声音闷在纸巾里,带着点含糊的哑,“是我自己的问题,跟粥没关系。”他缓了几秒,又转过身来,眼神里带着点讨好的软:“再喂我一口,这次肯定没事。”
林知夏没说话,只是重新舀了勺粥,吹了吹才递过去。他小口小口地咽着,每咽一下,眉头就皱得更紧一点,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她伸手想擦,却被他躲开了——他攥着她的手,把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轻得像要飘走:“别擦,一会儿就干了。”
她的掌心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滚烫,还有他心脏隔着胸腔传来的、不规律的跳动。上周医生找她谈话时说,癌细胞已经转移到消化道了,他现在吃不下东西,甚至连喝水都会疼,可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疼。
粥只喝了小半碗,陈砚生就摇了摇头:“饱了,剩下的你喝吧。”他说着,就要去拿保温桶,却被林知夏按住了手。
“我不饿,你再喝两口。”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医生说你要多吃东西,才能有力气。”
“真的饱了。”陈砚生笑了笑,指了指窗外,“你看,今天天气好,陪我坐会儿吧。”
窗外的梧桐叶已经开始黄了,风一吹,就有叶子打着旋儿往下落。林知夏扶着他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个靠枕。他靠在枕头上,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美院的梧桐道上捡叶子,你说要做个标本册,放我们每次见面的叶子。”
“嗯,标本册还在画室里,等你好了,我们继续捡。”林知夏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是本旧版的《小王子》,书页边缘都卷了边——那是她大学时送他的,他一直带在身边。
“好。”陈砚生应着,却突然抓住她翻书的手,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慌,“知夏,你今天画了画吗?”
“画了,画的是昨天的夕阳,跟我们初遇那天的一样。”她想抽回手,把书翻到他上次看到的页码,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能……能给我看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我想看看你画的夕阳。”
“画室离这儿太远了,下次我带过来。”林知夏的心跳快了些,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他的视力开始模糊,有时候连她的脸都认不清,他怕自己忘了她画的画,忘了她的样子。
“不用下次……”陈砚生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带着热气,喷在她的颈窝里,“你跟我说说,夕阳是什么颜色的?还有你画的我,穿的还是卡其色风衣吗?”
林知夏的眼眶突然就热了。她抬手抱住他的腰,尽量放轻力道,怕碰疼他身上的伤口:“夕阳是藤黄色的,跟你第一次在我画稿上添的蝴蝶一个颜色。画里的你站在梧桐树下,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笑着看我,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满足的软,“我还记得那天,你蹲在地上捡画稿,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像只受惊的小猫。我本来想走的,可看见你画的夕阳,就忍不住想,能画出这么暖的夕阳的人,一定很可爱。”
“你那时候就是故意的,故意蹲下来捡画稿,就是想跟我说话。”林知夏的眼泪滴在他的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美院的老师,不敢跟你说话。”
“我哪有那么老?”陈砚生笑了,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后来我每天都去你的画室楼下等你,就想跟你说句话。有次你画到深夜,我在楼下买了热汤,等你下来的时候,汤都凉了,你还跟我说谢谢,说那是你那天喝到的最暖的东西。”
“你那时候明明自己也没吃饭,却把汤都给我了。”林知夏的声音越来越哑,“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天刚加完班,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去画室等我。”
“因为想让你早点回家,晚上不安全。”陈砚生的手慢慢滑下来,攥着她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捏着她的指节,“你那时候总说,我的手能给你安全感,可现在……”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哽咽的涩,“我连抱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知夏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知道他疼,知道他害怕,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他,一遍遍地说:“没关系,我抱你就好,我有力气。”
他没说话,只是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越来越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点模糊的颤,像迷路的孩子在找回家的路:“知夏,我昨天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林知夏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似的。
“梦到我们在婚房里挂婚纱照,你穿着白色的婚纱,特别好看。”他的手指轻轻划着她的手背,“我想帮你整理头纱,可怎么都碰不到你,你就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笑着跟我挥手。我想跑过去,可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那是梦,不是真的。”林知夏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着,疼得她喘不过气,“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拍婚纱照,我穿白色的婚纱,你穿黑色的西装,我们把婚纱照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好……”陈砚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我怕……怕等不到那时候了。”他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恐慌的亮,紧紧抓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知夏,我怕忘了你的样子。我现在有时候看你,脸都是模糊的,像蒙了层雾。我怕有一天,我连你是谁都记不起来了,怕我忘了我们一起捡的梧桐叶,忘了你画的夕阳,忘了……忘了我还爱着你。”
林知夏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抱着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一遍遍地说:“不会的,你不会忘的。我每天都来看你,每天都跟你说我们的事,我把我们的照片贴在你的床头,你一睁眼就能看见。你不会忘的,绝对不会。”
“真的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软,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
“真的。”林知夏吻了吻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因为化疗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根细软的发贴在头皮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我每天都画你,画你穿卡其色风衣的样子,画你笑的样子,画你蹲在梧桐道上捡画稿的样子。等你好了,我们就把这些画挂满整个画室,你一看画,就不会忘了。”
陈砚生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身体还在轻轻颤抖。窗外的风又吹来了,梧桐叶落在窗台上,发出沙沙的响。林知夏抱着他,听着他越来越轻的呼吸,还有他心脏传来的、越来越弱的跳动,突然觉得时间好像变慢了——慢到她能数清他每一次呼吸,慢到她能记住他掌心的温度,慢到她能把这一刻的温暖,牢牢刻在心里。
过了好久,陈砚生才慢慢松开她,眼神里的恐慌少了点,多了点温柔的软。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别哭了,我不害怕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嗯,我在。”林知夏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我一直都在。”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靠在靠枕上,声音轻得像梦呓:“知夏,再跟我说说我们初遇那天的事吧,我想再听一遍。”
“好。”林知夏坐直身子,轻轻梳理着他额前的碎发,“那天风很大,我刚调好藤黄色的颜料,准备画夕阳,画稿就被风吹散了。我蹲在地上捡,有张画稿飘到了你脚边,你蹲下来捡,指尖沾了点藤黄色的颜料,就在我画的夕阳里,添了只振翅的蝴蝶……”
她的声音慢慢说着,窗外的梧桐叶还在落,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金粉。陈砚生靠在靠枕上,呼吸渐渐平稳,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像是听着听着,就回到了那个有风的下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梧桐道上。
林知夏看着他的睡颜,眼泪又悄悄落了下来。她知道,他可能记不住太多事了,可能明天醒来,又会忘了她的样子,可她没关系——她会每天都跟他说一遍他们的故事,每天都画一遍他的样子,把他们的回忆,一点点刻在他的心里,刻在她的心里,刻在每一片落下的梧桐叶里。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陈砚生,我等你,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捡梧桐叶,去拍婚纱照,去把我们的故事,一直一直说下去。”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也带着点深秋的凉。可她握着他的手,却觉得掌心的温度,好像永远都不会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