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向魔女之森前进的蔚德并不知道圣殿现在所发生的事。
反正她也逃出去了，就算圣徒们再怎么人仰马翻也和她无关。况且能给圣徒添堵也不错，免得他们没事就鬼鬼祟祟靠近魔女之森试图骚扰，只为了完成圣殿清剿的定期目标。
陆泽恩城是因特格谌王国的中心主城，坐落在大陆中部，向外辐射出更多城镇或乡村。而朝着东方一路前进，跨越这些城镇，大陆尽头长满了茂密的绿叶林，连绵起伏覆盖了大块土地。
这就是魔女之森。
蔚德脚程很快。等跑出陆泽恩主城远离圣殿控制的范围，那些圣徒的眼目就力不能及，她掏出传送羊皮纸往脚下一扔，眨眼就回到了魔女之森。
魔女之森范围十分广阔，几乎占据了大陆的四分之一。森林里潜藏着危险的猛兽魔物，连圣殿都不敢轻易涉足，所以就逐渐演变为王室和宗教都不闻不问的灰色地带。
而魔女们才不管这一大片森林究竟是不是属于因特格谌王国的领土，她们生活在这里，那这里就是魔女的领地。唯一可能产生分歧的，顶多是魔女内部如何划分这片森林。
蔚德年纪和资历太小，也不知道前辈们怎么解决的问题。从她能记事起，大魔女们就已经在自己的领地上相安无事生活了数百年。大魔女是资历最老、最有权威的魔女，往往有自己森林领地的命名权，魔女地图上也会标注使用这个命名。
蔚德的养母，大魔女克莱因同样也拥有一片这样的森林。
……然而养母的起名风格太过别树一帜，蔚德不想提。
蔚德刚准备一头扎进克莱因的森林里，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她。
“马温？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温是一个符合世人印象的魔女，除了阴郁消极这点。她安静且博览群书，关键时候总是很靠谱。
不过她不是应该待在她母亲的云霾森林？
虽然好友的出现让蔚德很高兴，然而马温看起来并不和她一样高兴。马温一摇头，长辫子就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
马温语出惊人。“你完了，蔚德。”
“啊？”
在马温同情的目光下，蔚德惊诧地听到远空似乎传来一声狮鹫吼叫。狮鹫的叫声听起来十分凶狠，非常凶狠！
“这不是……”
蔚德的话还没说完，狮鹫忽然就瞬间爆冲到她头顶盘旋，哗啦啦撞碎无数树冠笔直地朝她扑来。蔚德这才看到狮鹫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是她的养母，大魔女克莱因。
大魔女克莱因横眉倒竖，一手抓着狮鹫背上的鬃毛，一手高举木杖怒喝：“混！账！崽！子！”
树冠碎裂的树叶扑了蔚德满头满脸，她顾不上把吃进嘴里的叶子吐出来，转身就跑。克莱因扬杖就打，尘土碎叶砂石飞扬一片混乱，蔚德一边嗷嗷叫一边抱头鼠窜。
“妈！别打了，别打了！马温还在这儿呢！”
“马温在怎么了！和我打你有关系吗！你知道要挨打还敢去圣殿那破地方吗！”
“嗷！妈我错了我错了……”
在尘土和断树枝卷起的一团小型风暴中，马温淡定地念起魔咒用透明的罩子隔住那些乱飞的东西，一面静静看着这场家庭大战。
“马温，你快给我弄一个那个东西呀！”蔚德被打得满头包，哭着向好友求救。
克莱因：“就知道求别人，你有本事自己学！回回魔法考试都不及格！”
克莱因越说越气，本来感觉教训到这里就可以了，忍不住抬手又把杖子扬起来了。
蔚德瞪大眼睛。不是吧，不就是闯了一下圣殿吗！
“妈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蔚德嘴上说着，脚下动作不停，一把将抠下来的那块地牢砖头残角朝克莱因的方向用力丢过去。
东西刚丢出来，原本追着撵的狮鹫忽然拐了个弯，大力拍打翅膀腾空后盘旋。
克莱因用指尖夹着那块特殊的材料，眼睛微微眯起。
“呼……”蔚德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马温好奇地仰头看：“那是什么？”
“说来复杂。”蔚德喘气平复呼吸，“你刚才怎么不帮我弄一个罩子？”
马温眨眨眼。“大魔女还在，我不敢呀。”
骑着狮鹫的克莱因忽然出声了：“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克莱因的情绪和刚才变得很不一样，像是早春的湿润土地悄然结了薄薄的冰霜。蔚德敏锐捕捉到了养母的变化，迟疑了几秒，小心地回答：“呃，圣殿地牢。”
克莱因没说话，她捏了捏那块碎裂的砖角。
“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
说着，就突兀消失了。
克莱因瞬移离开，狮鹫立刻感到背上发生了变化。它茫然地转了两圈，意识到克莱因真走了，就飞过来扇着翅膀稳稳落在蔚德旁边。
蔚德立刻用手掌钳住狮鹫的吻部：“甜甜圈，你背叛我！你不是我的坐骑吗？”
甜甜圈呜呜地摇头甩头想要挣脱，一边用眼神控诉蔚德：是克莱因逼我的！还有，别叫那个名字！
“甜甜圈不好听吗？”蔚德很是疑惑。
甜甜圈想摇头，可蔚德手劲很大，它动不了。
蔚德握紧它的下巴往下拽了拽。“嗯，你也觉得好听对吧！甜甜圈一听很甜很好吃，多好的名字啊。”
甜甜圈：？
你倒是放开手啊！
欺负完甜甜圈，蔚德感觉刚才的紧张和压力得到了缓解。她松开手，甜甜圈瞬间腾空而起，躲得远远的了。蔚德任它飞走，和马温一起边走边说话。
“你今天怎么没在云霾森林？”蔚德问。
“听说你偷跑去圣殿闯祸了，我就打算来狗尾……”
“停，不要说那个名字！”
“……狗尾草森林找你。”马温慢吞吞地说完，才意识到蔚德说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哦，抱歉，我在母亲眼前说习惯了。每次她问我去哪里，我就会说狗尾草森林，这样她就放心了。”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蔚德痛苦地闭上眼。这事细算来是她养母克莱因的错。
谁会给自己的森林起名叫狗尾草啊！
尤其别的大魔女都起那种特别高大上的名字，什么银月泪森林啊，云霾森林啊，听着就很有文化。哪怕是埋骨森林这样听起来阴森森但名不副实的名字，至少光听名字就很威风凛凛、煞气十足，能把初出茅庐的小圣徒吓哭。
狗尾草森林只能让人联想到开了满地的毛绒绒又无害的狗尾草。
圣徒来了根本不害怕，说不定还想躺上去睡一觉。
蔚德强烈建议把森林名字和魔女名号挂钩。这样再出门大家聊天就会是这样：
——银月泪魔女来了吗？
——哎呀，云霾魔女也在。
——埋骨魔女还在路上吗？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狗尾草魔女在不在？狗尾草魔女在不在？
到时候她的养母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因为森林命名权在克莱因手里，蔚德只能在心里吐槽她的品味。“你说我偷跑去圣殿闯祸，我没有。”
没有闯祸，还立功了呢！
掰下来一块地牢的小角角怎么不算立功。
马温摇头。“陆泽恩城里都传开了，说来了个捣乱的魔女蔑视圣殿威严，在圣殿里胡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蔚德：“……”
你们城里人这么喜欢八卦的吗？
蔚德诚恳地摇头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马温：“我信了。”
蔚德：“马温，我好感动，只有你相信我。要我说那些圣徒一年到头都在抹黑我们，这肯定是他们编出来……”
马温：“但我的魔咒不会信。”
蔚德：“——我说我这就说！不要把我的葡萄酒都变成白开水啊！”
以前有一次蔚德这么骗她，马温知道后没有选择当面和她对质，而是默不作声地下了一个魔咒。
结果那一个月，蔚德喝的葡萄酒统统都是白开水味。
太痛苦了，她觉得自己都快有心理创伤了。
蔚德就老老实实地把她去了陆泽恩城后想在圣殿门口转一圈参观参观，没想到最后参观到人家地牢里的光荣事迹给分享给了马温。
马温感慨道：“好厉害。”
蔚德高兴起来：“你是不是在说我单枪匹马闯进圣殿最后毫发无伤地离开很厉害？”
“不是，我是想说你的魔法水平居然能差劲到被普通圣徒抓走，还被人误以为是真的什么都不会的牧羊女。”马温说。
蔚德：“……”
蔚德说：“这个点我已经吐槽过了，请不要二次伤害我。”
“总之，我认为魔女有必要为你开创一个新流派。”马温说，“名字就叫蔚德派，寓意是‘完全学不会魔法的魔女’。”
“我要为自己正名，也不是完全学不会魔法！这不严谨。”蔚德严肃指出。“我至少会这个。”
蔚德站定，深呼吸后抬手。
“棍子飞来！”她说。
然后就见一米长的木棍出现在她手里。
马温鼓掌。“能看出你对这个魔法的运用确实很熟练，不过，把棍子唤来的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蔚德挠挠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呃，我一般都是到这里为止。因为接下来就是要靠棍子实行物理攻击了。”
马温：“……”
更正，蔚德派的含义应该是“只会喊棍子来的物理战斗系魔女”。
*
圣殿地牢，长老莱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被破坏的牢房。圣子倍尔耐心地等着他说话。
莱茜是圣殿五位长老里脾气最好的那个，成天都挂着乐呵呵的笑容。
然而现在的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莱茜用有些斑驳的手掌捂住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久久缓不过神来。“光明带走我吧！圣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被称作圣座的倍尔面露自责：“是我的疏忽。我和这个穷凶极恶的魔女大战了一天一夜后被她逃走了。
“这个魔女的力量十分强大，你们一定不要轻易靠近她，太危险了。”
长老：“……？”
太坏了，普通魔女的战斗力已经这么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