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醉凡尘 > 做戏引魂牵扯前尘4

做戏引魂牵扯前尘4

    三夭以为阿强会因此消去执念,可不过转眼间,阿强就闪到了对面,死死掐着幻境中那个被证道后像一滩烂泥一样摔在路边的季宵,嘶吼道: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你以为你为我做了这些,让我知道,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放下仇恨?你做梦!含情,季宵,我恨你,在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是你,恨不得扒皮去骨,也要杀掉的人,是你!”

    在这一声声嘶吼中,三夭的迷茫浮现在蹙起的眉角。

    她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害他的不是含情,为什么严强会对含情产生这么大的恨意?

    三夭看了他们的一生,好像也经历了这样的一生,她不明白严强心底那股强烈的恨是什么,是如他所说的那种不甘,还是有更多的其他的情绪?这种强烈的情感触动着三夭,在她平静无波的心里掀起一股波澜。

    她很想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可黑影已经失了神智,不搭理她。三夭意识到自己执拗,前所未有的执拗,她得弄明白那是什么,这种执拗,竟让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将那疯狂的黑影拖拽开来,一股脑丢得远远的。

    在大柱二丫柳云惊骇的目光下,三夭捡起奄奄一息的季宵,再伸出藤蔓,一片片,拾起各种各样的含情——

    严爹死后沉寂绝望的,江府里强颜欢笑的,驾马时自由畅意的,奚府中放低身姿寻求依靠的,华胥山上拼命修炼的,问鼎门遮掩一切苟延残喘的,叫三夭一块块拼在一起,却还是缺了一块。

    还差一块,还差一块,在哪里?

    在这里,三夭在混杂了三个灵魂的混沌里,找到了它,将它拾起,看到了它的过去。

    那是刚会说话的含情,勾栏女子难得围在一起,逗弄她:“瞧这模样,长大后怕又是一个红花魁。”

    小孩儿的眼睛灵动得很,仿佛能听得懂大人的话,另有女子叹气道:“可惜,她花魁娘跟男人跑了,卷走了所有钱财,一点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个祸根。”

    那女子扶着“祸根”的肩,郑重道:“以后你就叫含情,知道吗?”

    此时小孩长大了些,在老鸨对面点点头,毫不留念地转身,探出阁楼眺望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被街头挡着的远方:“如果能出去看看就好啦。”老鸨笑:“等你攒好赎身的钱,再给你娘还了的债,你就能走了。”

    含情踢了踢挂在阁楼边的双腿:“出去一天都不行吗?”老鸨把窗关上:“一天都不行,怕你和你娘一样撒手就不见影了。”含情撇撇嘴:“娘不要我都想去的外面,一定很好。”

    再转头,含情倔强地盯着对面的女人,女子挥棍打她的手,打得肿胀不堪,声声逼问:“知道错了吗?竟敢反驳那位大人,害得大人下不来台,你以为你很聪明?说出大人都看不出的东西,很了不起是吗?”

    含情倔强地抿着嘴:“我没有错!没错!”老鸨打得更用力:“不知道错就打到知错为止!你一身反骨,迟早要成为祸害!”

    直到双手血肉淋漓,五指连心痛得含情在地上打滚,她大哭道:“妈妈,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鸨也累的趴下,看她哭得涕泗横流,也抱着她哭:“你要知道,男人都喜欢温柔蠢钝的姑娘,你要收敛自己的性子,才好保护自己。”

    含情下次还犯,老鸨还打,一遍又一遍,直到磨平了含情的棱角,长成低眉顺眼的温柔姑娘,被一位看上她这般垂眸的恩客买走,辗转又流转了几家主人,才到了江家。可每一位主母都恨极了她这样的垂眸:“你生来低贱,却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心比天高?做梦!”

    到最后,连含情自己也笑着说:“我生来低贱,想要自由?想要不被人轻贱?做梦。”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成了她的真实,轻轻笑道:

    “是啊,做梦。”

    那碎片被三夭糅入了缺口,还在喃喃:“是啊,就是做梦。”

    那声音越来越大,夹杂了无数碎片的心声,“是啊,做梦。你想改变的一切,都是虚妄,都是做梦。”

    在这片嘈杂声中,三夭已经按照阿宵先前的所说,剥离神魂,把纠缠在一起的魂魂分离出来,三道神魂分明,三道神魂都泛着黑气,属于阿强的那一道被那片嘈杂声吸引出来,又在破口大骂:

    “季宵,含情!你和他们一样,破烂货,下贱胚子,装作那副温柔顺从的模样给谁看?

    “你生来一无所有,贫贱到卖给人为奴为婢,却还肖想一步登天?

    “生来就被家人抛弃,又被主家抛弃,还被爱人抛弃。”

    “是无人在乎的人,还肖想保护他人?”

    “你什么都没有,拼尽全力挣扎,奉献了一切,到头来一无所得,无人在意,有什么用?

    “连自己都管不好,有什么用?

    “注定被抛弃的人,无论怎么努力结局都不会变。”

    在这片嘈杂声中,三夭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注定被抛弃的人,抛弃、抛弃、抛弃,他们三个人,仿佛都被世界所抛弃。

    对了,抛弃!

    三夭忽然想起曾经在季宵神魂里感觉到的那一抹鲜活的触动。

    对了,还有一个人。

    转眼间,这里已没了三夭,却多了个齐眠,同时多了一座迷雾山,季宵正受人辱骂,以为顺从就能掩饰过去,此刻却突然闯入了一个人,将那两个男修赶了出去。孙元愤恨,转头施了法将他们二人困在里面。

    外面已烧来无烬火,没人顾得上他们,都在烈火中忙着逃命。

    烈火奔腾而来的那一刻,将那人的剪映照得刺眼,那人喊:“季宵。”

    姑娘茫然:“季宵?”

    齐眠点头:“对,你是季宵。”

    姑娘从茫然中回神,“是啊,我是季宵啊,含情已经是过去时了。”

    “所以,”齐眠笑容很浅,却很真诚,“你才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这句话刚落,属于含情的面容逐渐褪去,露出他们熟悉的季宵的脸庞,身上的黑气也在渐渐平息,再抬眼时,季宵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三夭,多谢你。”

    她朝对面的“齐眠”道谢。

    大柱奇道:“你怎知她不是齐眠?”

    季宵望着三夭,微微出神:“尽管你们很像,都很干净,很纯粹,但齐眠的眼神和你的不一样。”

    三夭恢复了三夭,问:“怎么不一样?”

    季宵脸庞却有些红了:“我与他相伴十几年,再熟悉不过,总能分辨出来。”

    三夭不明白,季宵却不再说话,二丫忙把三夭拉开道:“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会明白。”

    三夭摇摇头,又点点头,望着季宵:“原来你喜欢齐眠。”

    季宵微微偏头,红到尽头的脸却霎时变得惨白,二丫连忙捂住三夭的嘴,可三夭还还没问完话,什么是喜欢?却被二丫捂得死死的。

    只好伸出藤条,把问题撒向天空,反正在识海里,说话不一定要用嘴,那话散到天空,却变成了:“什么是恨?严强恨含情吗?含情又恨严强吗?”

    季宵也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恨,但那是曾经,但现在的含情已经不恨严强了。”

    三夭还是不明白,却见季宵伸手抚过她面前的黑气,那是仍在恨意中痛苦挣扎的严强,听到他灵魂深处的怨恨:

    “他恨我和我恨他的感情一样,是拼尽全力挣扎,却都逃不过出生那块泥潭的不甘。我要自由,但每次追求自由都让我行差踏错。我们想修仙,但入门的第一步就差点叫我们身死魂灭。

    “我们都不想当旁人的牺牲品。我们是相互的镜子,对镜互照。我被一剑斩断了修仙路,严强便知如我一般幸运也无法摆脱成为弃子的命运。而我见他因洗髓差点死掉,同样看到的是挣扎到死都改变不了的未来,好像越挣扎,我们都只会陷得越深。我们恨对方,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所以我们其实恨的是我们自己。”

    那黑影听了,似乎和她的话语一样挣扎,三夭还是捆着他,随着季宵的话语,严强黑影里的黑气竟缓缓被抽离他的魂魄,顺着三夭的细藤,被三夭吸入体内。

    季宵连忙查探三夭的神魂。

    三夭并没有被这些黑气侵噬的迹象,反而把其中的戾气消解了,果然和她之前猜想的那样,三夭有净化之力。

    这一次入秋娘的识海,三夭的净化之力比上一次更强……这是为什么?想到三夭的追问,似乎是吸收到严强的恨意后,三夭的神魂就强劲了许多,仿佛被什么东西修补上了,难道就是因为看了他们的故事,让他她情绪受到影响?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更要把其中的情绪给三夭讲明白了。

    季宵便继续道:“我们早已看清,这世道不管谁对谁错,谁有权谁对,各人奔赴利益,无辜者便成了牺牲品。我们就是那个牺牲品。都是卑贱之人,反抗不得。世道太难,活着不易。”

    “严强的恨,又多了几点,是戾气,嫉妒,求不得,因此把怨气撒在含情身上报复。问鼎门内部的小派系,不服从,就霸凌,拿身世说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人族用来排除异端的惯用手段手段。从前阿强就死在这个上面,结果后来他又捡起了害死他的这一招,和孙元在外门作威作福,打压异端,这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眼里。”

    说话间,属于严强的那一缕黑魂彻底平静下来,三夭依旧在吸食他身上的恶气,直到严强不再动弹,也再无动弹的力量。

    季宵耐心地与三夭解释后,三夭听得似懂非懂,还抓住她问:“那你呢?”

    “我?我其实早就不恨了。当时我失去理智,其实是多年前那次洗髓后未清理干净的血蚁之毒在作祟,严强魂魄里的恶念和我魂魄里残留的恶念共鸣,才轻易令我发了狂。”

    她努力再激起自己内心的恶念,可无论怎样,她内心都平静安宁,根本毫无反应,和过往轻易就被激起,却很难压下的恶念不一样。

    便笑了。

    魂魄碎裂了一次,被三夭组合拼好,反倒阴差阳错,彻底将她神魂里头带的残毒怨魄清理掉了。

    “从前以为是自己不好,出生被娘抛弃,后来挣扎多年,终于有一个奚忻愿给我一次机会,我便尽心尽力照顾他,到最后还是挥剑无情,成了被斩断的那个俗念,再被抛弃一次。

    “我曾想要有人把我放在心上,就算低贱,也想要自由,想要有人尊重,想要改变命运。俗世里得不到,改不了,就想跑到修界去,可修仙真的能改变命运吗?不能,修界是比人界还要残忍的炼狱。

    “到最后才明白,其实真正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看清这一点,是在迷雾村之后,以剥离的视角看待过去的自己,这里有人信她,有人念着她,含情终于能回头,慢慢舔舐出生就带着的伤口,逐渐打破那个束缚她的虫茧,破茧成蝶,成了现在的季宵,获得了她内心的自由。真正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看清这一点后,我便不恨了。

    “秋娘,你说是不是?”

新书推荐: 养妹为患 她撒娇要命[穿书] 限制文里的劣迹优等生 替身 第二次暗恋 退婚之后(重生) 离乡人 符修勇闯西幻[无限流] 沦陷 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