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陵急匆匆赶过来:“怎么回事?”
郑微音睁着两个红肿的眼珠子:“娄郎,我阿耶不见了。”
罗婉云为她擦眼泪。
李仙惠在一旁解释道:“刚刚收到神都急报,前几日工部放在库房的一批木材着火了,损失有些大,烧毁了很多金丝楠木,郑伯父刚好前一日去过库房,工部的人怀疑和他有关系,可怎么都找不到人了。”
郑微音:“肯定不是我阿耶,我家就是做木材生意的,怎么可能放火烧掉。”
阿耶虽然很少和她说生意上的事情,可也听他提过几句,这次是为官家做事,要放十二分心神,不能马虎,所以他才亲自盯着的。
“别急,这事我们会查清楚的。”娄陵安慰她道。
“郡主找我来是?”他转头问李仙惠。
“我想你去一趟神都,查清这件事,顺便找到郑伯父,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木材可不比柴火,怎么都不可能瞬间烧起来,何况那里存放的是陛下要用的,理应更慎重才对。
为什么会好好地起火了?
***
郑微音和罗婉云陪着娄陵去了神都,李仙惠在家啃书,十天才看了一本,写了一页纸的心得,让人送去了张相府,换来的是三页纸的评注。
李仙惠长叹一口气:“不想看了!”
太痛苦了,张相是没事忙活了吗,干嘛那么认真。
薛辟疆看着那几页纸,笑道:“这是好事。”
李仙惠抓过软枕就丢了过去。
“还说风凉话。”
她突然想到个好主意,凑近道:“你不是爱看书吗?要不,你帮我看,看完了你告诉我讲了些什么。”
薛辟疆冷清清地看着她:“你不想那位置了?那我们明日就成亲。”
李仙惠推开他。
“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看的头疼嘛?”她语气不自觉带着几缕娇气。
薛辟疆拥过她,软言哄着:“不就是读几本书吗,你连这么复杂的朝局都处理了,这些不是难题。”
李仙惠皱鼻子,根本没被安慰到。
“你还没明白吗?”
明白什么,李仙惠瞪大了眼睛,她迷糊的时候,就挺可爱的。
薛辟疆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被她瞪了一下,“不许卖关子,说。”
“陛下为什么叫你去看张相,我可是听说了,张相被陛下勒令回家养病,是因为他谏言,不应由你去给将士送行。”
李仙惠生气了,竟然还有这种事,他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她就不去看那老家伙了。
薛辟疆拉住她,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听我说完。”
薛辟疆把自己猜测说了一遍:“陛下的心胸怎么会留不下一条谏言,不然御史台的人早回家吃自己了,陛下一定是跟他说了什么,而他则必须辞官保全自己。”
“陛下让你去探望他,张相却好像早知道你会去,还给你准备了很多书籍,我猜你下次去要看的书只怕更多。”
“陛下挑了张相给你做老师。”
李仙惠怔住了。
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方面,若是给她选一位老师,也不用这么迂回吧。
薛辟疆笑了:“因为你的老师份量不轻,一位普通的郡主是用不着当朝宰相做老师的,陛下可能不想让太多人过早地知道这件事。”
“恭喜你,距离目标近一步了。”
李仙惠捏住他的手臂,有些激动:“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陛下可从未……”
是不是想多了,就看后面了,若是没猜错,陛下应该还有其他的安排。
***
魏王妃派人来传信让他们回一趟安仁坊,李仙惠以为出什么事了,到的时候才知道是李清宜又不老实了。
崔氏一脸尴尬,魏王妃板着脸,显王无奈。
见女儿来了,显王竟然有一瞬的慌张,下意识去责怪妻子,不该把孩子叫来。
“阿惠儿怎么来了?”
李仙惠瞧这情形不对,随口敷衍道:“我来瞧瞧二老,最近太忙了,好久都没回来了,阿耶不想我吗?”
显王笑道:“自然是想的,照我说你就搬回来住多好。”
李仙惠瞥了一眼李清宜:“那可不成,我和大姐话不投机,住不到一起。”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宜嘴角带着笑,故意挑衅:“我也是为家里好,不过,我们要说的是家事,外人还是回避一下吧。”
她说的是薛辟疆。
李仙惠有些意外,一脸震惊:“大姐可别这么说,虽然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阿耶和阿娘从来没有不当你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你!你别仗着陛下宠你就目无尊长,对长姐不敬,就是陛下知道了难道还会维护你不成!”
李仙惠哂笑:“看长姐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尊敬你,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稳住在家中耍你大县主的威风?”
李清宜拍桌子站起身,气的有些狠:“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阿耶还在呢!”
李仙惠冷笑:“阿耶还在呢,长姐怎么就回娘家指手画脚当家做主了。”
显王被闹的头疼,两只手揉着额头:“我头疼的厉害,你们说吧,我要去歇一下。”
李清宜拉住了他:“阿耶,那我说的事情呢?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还是把大弟叫回来吧,他毕竟是您以后的继承人,让他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王府后继无人了。”
崔氏坐立不安,她偷偷去看李仙惠的脸色,不出所料,阴沉可怖。
李仙惠不可置信地看向显王,李庆平为什么被赶出京城,难道他不清楚吗?就应该在李清宜提出来时就一口拒绝,还商量,商量什么?
难怪阿娘会那么急叫她回来,只怕阿耶也动摇了吧。
“阿耶你要叫他回来?”李仙惠语气中带着失望。
“三郎那么小能成什么事,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大郎了,为了大计,你们也该心胸开阔才是,一些小事过去就过去了,说不定以后大家都得依靠着大郎呢,依我说,别把事情做的太绝。”
“你闭嘴!”李仙惠对她投去冷冷一瞥。
李清宜心中一惊,没敢再说了。
“阿耶?”李仙惠只想知道显王的态度。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都有道理,我这个做阿耶的能怎么办?我不管了,我头疼的厉害。”说完他就逃也似的跑了。
虽然没有答应,可他逃避的态度已经说明了态度。
李仙惠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失望,讥讽,冷心。
“阿惠儿?”魏王妃担心看着女儿。
“有娘在呢?”只要她还是显王的妻子,就没人能踩在她和女儿的头上撒野。
“我没事,阿娘,我就是觉得很好笑。”
阿耶明明知道兄长的死和李庆平脱不开关系,就因为只剩这一个长成的儿子,他需要继承人,所以就可以算了,不追究了?
崔氏暗恨李清宜多事,本来事情已经慢慢过去了,儿子只要在外面多受几年苦,让王妃和郡主出了心中的怨气,一切还是能好起来的。
可李清宜这个蠢货,打乱了她的布署。
显王子嗣不多,大郎身为长子又是如今唯一成年的儿子,这一切迟早都是他的,用得着她来多事,如今又让王妃和郡主重新多了份怨气。
真是成事不足,蠢钝如猪。
“王妃,郡主,大郎在外面挺好的,不用急着叫回来,就让他在外面多吃几年苦头,这样人才能长进,他自己也知道以前做错事,并不想回来。”
李清宜不敢置信,崔氏竟然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傻了。”她可是在帮她们母子。
你才傻了,怂恿大王有什么用,只要王妃和郡主不答应,大王就下不了决心。
“这主意谁替你出的?”李仙惠问李清宜。
她一向瞧不起李庆平,怎么就忽然间想起这个大弟弟了?
李清宜心虚:“没人给我出主意,我自己想到的。”
“我身为长女,自然要为家里多谋划,我不像你那么自私。”自己的亲兄弟没了,也不肯让其他人上位。
李仙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你还是少谋划吧,别蠢的被人给利用了。”她起身,就要离开。
魏王妃起身:“阿惠儿,你不留下用膳?”
“吃不下。”
她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眼睛直直盯着李清宜:“你有没有背着阿耶做其他的事?”
李清宜有些发怵,连连摇头。
“你最好老实点,在家里作威作福就行了,外面的事情你少谋划那就帮大忙了,不然出了事阿耶也救不了你!”
李清宜身子往后缩,拉开两人逼仄的距离。
“李庆平的事情你就别想了,他回不来,我不答应!”丢下这一句,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见她走远,李清宜缓过劲来,脸色发烫,凭什么,她才是显王长女!她什么态度,不就是仗着陛下宠爱,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们说的对,她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以后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岂不是一辈子要仰她鼻息过日子。
李仙惠板着脸,心情很不好,薛辟疆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别生气了,你要是不放心她,我让人盯着。”
“三姨母。”高俊热切声音传来,见到薛辟疆,还热情地叫了声姨夫,恭敬行礼,一副孝顺晚辈的模样。
这要是没见过他之前什么面孔的人,可能还真以为他这么温驯有礼。
“你这是去哪?”
高俊挠头:“我听说我娘又胡闹了,我来接她。”
“三姨母,我娘有时候脑子是不太好,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希望姨母不要对外甥有偏见,外甥心底很是渴望亲近姨母。”眼底一片孺慕之意。
李仙惠:“别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你要干什么?”
高俊被揭穿也不尴尬,厚脸皮道:“我就是想亲近三姨母,您这么厉害,我爹娘又不靠谱,我肯定要给自己找个大靠山。”
他拍着自己胸口:“您放心,外甥一定是站在您这边的,您千万别因为我娘迁怒我。”
李仙惠冷笑一声,抬脚就走,她信个鬼。
薛辟疆紧跟其后,走了两步停下,转头打量着高俊。
高俊见姨母头也不回地走了有些失望,如今见薛辟疆停下,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殷勤奉承:“姨夫,您有吩咐?”
就这看眼色的本事,也有可取之处。
“大家本就是一家人,你三姨母又怎么会和你们晚辈计较,不过你娘嘛……”他没有说完。
高俊已经懂了:“姨夫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我娘,不让她做什么让三姨母不高兴的事情。”
薛辟疆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多注意下你娘常和什么人往来,别被人利用了。”
高俊在原地站了半刻,眉头皱的很紧。
阿娘回京这么久好像每天是很忙,难道她来往的人里有什么不妥?
高俊开始有心留意他母亲往来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连忙派人去给薛辟疆送信。
“她可真是不闲着,这些朝臣女眷她是一个没拉下。”来往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女眷,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说其他。
李仙惠也脸色沉重,娄陵那边有消息了,郑父已经找到了。
不,是找到了他的尸骨,他死在了火场里。
纵火的人也已经找到了,是工部的一位官员,说是因差事办的不好被上官骂了几句,怀恨在心,便起了报复之心。
但为什么郑父会死在那?
娄陵怀疑,这场火是要掩盖什么,郑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才被人杀害了。
“我记得你说过,工部侍郎是福王的人?”她看向薛辟疆。
薛辟疆点头:“你怀疑是福王指使的?”
可他和郑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又为什么要烧那些木料。
李仙惠道:“你忘了郑伯父是做什么生意的?”
木料商人,自然对各种木料了如指掌,听说大火烧掉了一大批金丝楠木。
薛辟疆起身:“这样就说的通了,我一直都查不到福王的钱财来源,他暗中要养那么多死士要耗费的钱财自然不少,可福王府的账目很清晰,始终查不到线索,若他是让工部的人暗中偷换掉珍贵木料,确实是神不知鬼不觉。”
郑父说不定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薛辟疆脸色大变:“不好!”
福王干脆利落地灭口,就是因为他知道郑父和李仙惠的关系,如今娄陵又负责去查办此案,他会不会反咬一口。
李仙惠脸色大变,李清宜这个蠢货来往的女眷中刚好就有工部侍郎的夫人。
“郡主,不好了,大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