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阵子的绵绵春雨过后,三人便启程赶往京城。
离晋王举办的比武大会还有一月,时间充足,足以让他们在京城先定居下来。
竺桢桢许久没见程九霄,自从叫他们管事之后,日月客栈里的店小二偶尔还能见着身影,而程九霄却完全消失了一般。
马车摇摇晃晃,里头坐着的人也有些不舒服。
陆音率先开了口,将心中隐藏着许久的疑问问出:
“宋恒,你当年为何要答应燕家姐弟去往京城?这晋王明明与你二人毫不相干。”
宋恒本低着头在行囊里确认着黑冥贴有无闪失,闻言抬起头来,面不改色回:
“我也不知真假,程九霄在之前告知我一个秘密,说那晋王便是害宋府满门的罪魁祸首。”
反正程九霄不在这,随便他怎么编排。
远在千里之外的程九霄莫名觉得背上有些重,似乎背负了什么。
宋恒早早便想好该如何应对这一天。
之前为何会去昌定?因为程九霄的指引。
那这次他为何会答应去往京城?因为程九霄的指引。
宋恒勾了勾唇,他不是说过要帮助自己吗?那么完全可以在不暴露自己重来一世的情况下,直接借助程九霄莫测的身份将真正的敌人告知。
他看了一眼同样带着惊诧的女子,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莫测的情绪。
从而引导她与自己一同抗敌。
三年来,宋恒暗中将势力发展布局,他的部下已经将手伸向了京城,京中不能说已经布满自己的眼线,但也有许多可用之人。
他一时也想不出理由,为何要引导她与自己并肩作战。
竺桢桢神色带着点茫然问道:“他怎么会知晓?而且竟从未与我说过。”
宋恒摇了摇头,将无知的表现贯彻到底。
她有些犹豫,道:“程九霄说的不一定为真,姑且看吧,等我们到了京城再好好探查一番。”
不是她不愿相信程九霄,只是这事绝非儿戏,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虽说来京城这一遭本就直奔晋王,但宋恒如此说……
竺桢桢暗暗瞄了他一眼,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如林间松树,虽表现无辜但并无疑惑,似乎也确认了晋王就是幕后凶手。
那为何不早早告知自己?
奇怪得很。
……
京城虽远,但他们日夜赶路,再加上车马行得快,路途平顺,不出五日便到了。
因不知会在京中待多久,索性就带上了许多行囊,他们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将行囊放好。
现下他们入京已不像刚入城的土狗一样,对京中的繁华简直毫不意外。
繁华程度简直可以类比竺桢桢穿前的s市。
一路沿街道逛过去,见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物件。
竺桢桢和陆音看得眼花缭乱。
两位俊男美女就在别人摊子前东看看西瞧瞧。
市集上卖的一些小玩意,既小巧又精致,但价格是贵了些,不过在日月客栈打工的那些日子可不是白干的。
他们手握数张银票,影票已经可以摊开成一个厚厚的扇形。
扇动间都是金钱的气息。
遇见喜欢的物件怎么办?
买!
于是在走到落脚之处前,他们三人就已经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
京城没有日月客栈,店小二说天子脚下不敢太过猖狂,于是他们只能辗转几手去租个小宅子。
甫一入槛,就有一个满脸堆着笑的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他跛着腿,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拖沓。
中年男子在他们面前站定,许是因为腿的缘故,让他看起来总是矮上别人一截,他顶着和蔼的笑,见竺桢桢领头,便对着她说:
“姑娘,您叫我老岳就行。”他拘束地搓了搓手,手中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是这座宅子的管事,你们住在这里的这几日,有需要的吩咐我就行。”
竺桢桢点头示意。
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宅中有会附有一跛腿管事,他的职责也就是整理庭院,修剪花草。
看家护院倒是较为轻松的活计,瘸着腿也没法去干些体力活。
老岳走在前头,领他们去往厢房,他有些自来熟开口道:“你们一行三人是打哪来的?”
陆音见他们二人皆未开口,气氛陡然有些安静,他回答道:“汴城。”
老岳闻言语气带着少许讶异,“汴城离京可有些距离,你们是入京做甚的?”
陆音刚要开口便被竺桢桢止住。
她道:“来京中寻个姊妹,我们姐弟三人打算来京中投奔她,她于京中混得风生水起,可府中却逐渐没落……”
竺桢桢面不改色,一派胡言。
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老岳拖着腿,但脚步不停,倒是转了半张脸回来:
“那为何还要租宅?这地段可不便宜,随意找间客栈住不就成了,租这宅子的钱匀下来,一日的价钱便足够你们在客栈住上三四日。”
老岳脑子转得真快。
竺桢桢如是说:“虽家道中落,但手头上还有些存余,不至于去与那群三教九流之徒混住。”
她语气略带嫌弃,像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
老岳缄口不言,但加快了步伐,把他们送到地方之后,嘴里嘀咕几句就走了。
厢房两间相连,一间在另一条走道里,也不远,只需多走几步路就能到。
竺桢桢只是看眼此种布局,便说:“陆音和我住隔壁,宋恒去住另外一间”
陆音未曾习武,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男子,安全起见,还是把陆音放在自己身边合适。
至于宋恒……
竺桢桢回忆起之前练习基本功时,宋恒就已经展露出习武天赋,再加以勤加练习,现下宋恒应该堪堪能和她打个平手。
暂时不用担心他。
陆音对组织下达的安排没有意见,提溜着行囊就进屋内布置。
竺桢桢本打算进屋内收拾东西,但略一侧身就见宋恒似乎有话要说。
她推门的动作停了停,旋身问道:“怎么了吗?”
宋恒视线略过竺桢桢的头顶,看向屋内,水墨屏风遮挡视线,倒看不清屋内布局。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陆音未习武功,会不会……”
他欲言又止但竺桢桢早早便考虑到这点。
“放心,有姐姐在他边上,他断不可能缺胳膊少腿。”
宋恒不死心,道:“若是晚间有贼人突袭,我担心姐姐还要注意陆音的动静,届时休息不好,难以入睡。”
一股暖流传入竺桢桢心间,原来宋恒是打的这种主意。
这下竺桢桢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换房间了:
“那既如此,我这个当姐姐的更要站出来,睡不好算什么,大家安全最重要。”
宋恒:“……”
竺桢桢递给他行囊,让他赶紧回去整理。
毕竟晚间他们还要出去逛上几趟。
院中有一池,虽没有清澈到能见底的地步,但也能看清鱼儿在水中畅游。
晚间出门前恰巧见到老岳坐在在池边喂鱼,他那条瘸腿伸直放在一侧。竺桢桢礼貌性地朝老岳打了个招呼。
走了两步,她微微侧头对宋恒说:“晚些若是要用膳,那便多挑些甜食,若是喜欢,也可多带些回来放着夜间吃。”
“三位若要出门用膳,便可去珉月楼瞧瞧,那处虽较为吵闹,但膳食却是一等一的。”老岳往池中丢鱼饲料的手不停,他微微佝偻着背,未转过身,像是随意附和了一句。
竺桢桢顿时来了点兴趣,上前交谈询问菜单。
本地美食最好还是本地人来推荐才不会踩雷。
只不过他们今天晚上注定吃不上饭。刚出门没走几步,便有一个人撞了上来,力道之大让没有防备的陆音差点摔倒。
好在竺桢桢眼疾手快按住扶住他的肩膀,避免了悲剧发生。
等陆音站稳,他就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检查了一遍衣袖后,任由他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
他的钱袋被偷了!
此话一出,竺桢桢顿感职业生涯被冒犯。
怎么有人敢在她面前偷奸耍滑,在专业人士面前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陆音喊话出来的瞬间,小偷都快看不见人影了,竺桢桢视线锁定前方飞奔而去的小子,脚下生风条件反射般拔腿就追。
夜间的人流量比白日大得多,本就不宽敞的道路两侧莫名出现了许多摊贩,百姓的视线被吸引,人群蜂拥而至又忽而散开,不管她是否刻意避开人群,每次她面前总是精准聚起人群。
脚步停了又停,顿了又顿,纵使她有再快的速度,也没办法施展出来。
小偷的背影混杂在人群中即将消失不见,竺桢桢轻咬贝齿,一跃而起,踏上屋檐后于屋檐上跑动。
速度不知提高了多少倍,她缓缓拉近与小偷的距离。
她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长裙逶迤檐上,脚尖轻点瓦片不发生任何一点声响,身体轻盈地在屋檐上穿梭,与那奔向月儿的神女无甚差别。
街上百姓只觉余光中好似有白影闪过,待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摇了摇头只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超过小偷的瞬间,她目测着距离,纵身跃下,将小偷压在身下,紧接着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将小偷的手往后一扭,清脆的骨头错位声响起,小偷的脸扭曲成一团,无法抑制地大声痛呼着。
但此时已经走到了黑黢黢的巷子里面,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着怎样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