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离开宁姆格福,还未踏入盖利德的土地,先袭击你的便是气味。

    那是植物腐烂后泥土孕育新生的腥臭,混合着一丝木头燃烧的焦糊味,很快又被蓬勃生长的孢子气息所覆盖,你戴着自制棉布口罩骑在托雷特背上,试图用棉布把幽灵小马的口鼻覆盖起来,托雷特很不满地喷了个响鼻,左右扭动马头躲开你,你抓住它的一只角,急得大叫:

    “配合一点!这里真的有传染病!”

    实在看不下去的梅琳娜解除了托雷特的实体,随着灵魂骏马化作雾气,你结结实实地从马背掉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喊疼便立即跳了起来,好像地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灵魂是不会感染猩红腐败的,你这是在折磨托雷特。”

    梅琳娜冷冰冰地指出这点,你挠挠头,收回了想把马口罩递给梅琳娜的手。

    重新呼唤出托雷特,你顺着大道向南方前进。

    盖利德本就是一块贫瘠的土地,猩红腐败彻底摧毁了它——原野中央的腐败湖感染了大地、甚至侵蚀了天空,树木的根系从地底破土而出,竹根般蛮横的四处生长,最终死在地面上;在这些树根的尸体上,肉质坚韧的巨大红白木耳吸取了足够的营养,正在大肆散发孢子,以求繁殖——这是一片重复着生与死、腐败与新生的真菌乐园,欢迎任何尸体加入它们。

    “这个地方还有正常人吗?”

    望着面前猩红一片的绝景,你自言自语道。

    你以为蒙格的血王朝是你见过最不友好的地方,不,盖利德才是。

    一路上袭击你的有巨型病鸟、眼睛通红的狂犬病野狗,废墟里试图烧死自己的疯子,甚至还有教堂里举着大柴刀向你砍去的癫狂指头女巫。你徒劳地呼唤着安娜塔西亚的理性,可她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没有仇恨或荣誉,仅仅是出于对鲜血的渴望而挥刀,即使挥洒的鲜血是自己的也在所不惜。

    杀死安娜塔西亚,你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偶然遇见找人试刀的疯子罢了,你这样安慰自己,安娜塔西亚的战利品留在她消失的地方闪闪发光,你用块布包着它,将它捡了起来。

    “也许你不必如此谨慎。”

    梅琳娜含蓄地对你的卫生措施提出建议:她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不直接接触是不会染上猩红腐败的。你听了这话手一抖,圣对蝎差点从布包里掉出来。

    “意思就是它会通过皮肤接触传染?!”

    “…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你决定在找到拉塔恩的大卢恩、离开盖利德前都不把口罩摘掉了。

    毕竟交界地是那么的危险,没有秩序,没有干净的水和药品,只有不知何人赐予、也不知何时又会收走的赐福,你不愿意放任自己依赖它。顺着大路,你走到了盖利德的南端,在做掉分叉路口的乌鸦后,你又遇见了流浪民族的商人。

    你真的没想到在盖利德都能遇到咖列的族人!这位商人向你出售了一些对付猩红腐败的药品和火箭,你向他打听大商队的事情,商人先是沉默不语,犹豫片刻后对你说:

    “这位客人,我也不瞒着您。听说在利耶尼亚湖北边,有人在卖东西…他或许能回答您的问题。”

    “…唔,谢谢。”

    你骑在托雷特背上,边走边思考大商队的事情,为什么你遇到的流浪商人都对大商队讳莫如深,他们还在交界地吗?咖列又是为什么对此一无所知,还执着于找到他们呢?

    你发现自己思考得越多,行动就越艰难。幸好在你胡思乱想的同时,聪明的托雷特已经带你找到了红狮子城!

    大道的远处是一座监视塔楼,你极力远眺,想着或许能看见那只大壶的豪迈身影。塔楼上空空荡荡,没有迎接你的侍者,也没有彩色气球装饰,根本不像要准备举办战斗祭典的样子。

    就在你出神远眺的时候,远处一支利箭“咻”地一声射向你的眼睛。你偏头躲开,那箭矢擦着你的头发飞过,深深地钉进土地里去。

    “这是在考验参加祭典的资格吗?”

    在塔楼下方,有几只机械人偶兵在举弓射你,你拔出武器,抱着要表现出色的念头策马冲锋,像骑兵决斗那样戳坏了那群人偶士兵,继续向关卡里前进。穿过塔楼你也没有找到什么城堡,荒凉的土坡下只有一间孤零零的破屋,门口守着条可疑的狗,你凑近了想逗逗那条狗,差点被它一口咬掉头。

    “奇怪,基甸说过红狮子城是拉塔恩的地盘,可拉塔恩不是什么‘碎星’将军吗?将军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

    杀死狗,你疑惑地踢了踢它的尸体,完全没发现红狮子城其实在南方,而你相信了托雷特,被它带着北上,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

    ……

    “什么?!这儿不是红狮子城吗?!”

    你惊讶地在破屋里大喊,破屋里只有一位看起来虚弱到随时要死翘翘的老头,他自称贤者格威——格威告诉你这里是魔法镇瑟利亚,你要找的红狮子城在完全相反的地方。

    “…身强体健的褪色者啊,我有一事相求,当然不会让您平白出力。我愿意告诉您——那座瑟利亚镇,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红袍贤者坐在椅子上,说话都很吃力的样子,你比较着急去找拉塔恩,并不想帮他这个忙,况且格威自己都说了瑟利亚藏有秘密,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把它找出来。

    出于礼貌,你问格威要不要换个对身体有益的地方呆着,格威拒绝了你,说:

    “老实对您讲,我需要您帮忙治疗一个女孩。她名叫米莉森,罹患了腐败病,在那山崖上的教堂里一病不起。”

    你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格威:

    “腐败病可是绝症,你是要我去找死吗?”

    “那病确实是不治之症,即使在黄金树最辉煌的时期,最接近神的半神也束手无策……虽然无法治愈,但是有办法抑制它。”

    格威看出了你的犹豫,他乘胜追击,继续撬动你的态度:

    “…在那片艾奥尼亚沼泽中,应该会有一根抑制猩红腐败的纯净金针。”

    “…这…这我恐怕还有事……”

    你感觉自己落入了格威的语言陷阱,脑海里有个声音对你说,这事既麻烦又危险,最好抢劫了这个老头去南方参加战斗祭典;可那个叫米莉森的陌生女孩陷入腐败、痛苦挣扎的模样又莫名在你心中挥之不去,只是找根针而已…唉,好吧!

    “我也想答应你,可是我要怎么在一片沼泽里找到一根针?”

    贤者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实际上,我有一位养女名叫波莉安娜,她会在沼泽的中心地协助您…那金针在一位陷入腐败、神志不清的老将手上,请您打败他,将金针取回来。”

    原来是这样!你突然就轻松多了,本以为你得抽干沼泽里的每一滴毒水才能找到纯净金针,现在只要打碎几根骨头就能找到抑制腐败病的方法,真是太简单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骑着马闯入艾奥尼亚沼泽,你在这片猩红腐败的深处找到了波莉安娜,那是一位穿着灰布衣裙的独眼女孩,身材高挑精干,鲜红长发整齐盘在后脑,她手持匕首,站在一团质地坚硬的红白色木耳上,正奇怪地打量着你。

    你隔着口罩,闷声向她打招呼:

    “你好!波莉安娜!”

    波莉安娜向你点点头,很高冷地跟在你身后。在你们的前方,艾奥尼亚沼泽的正中,那猩红腐败之花绽放的地方——矗立着老将欧尼尔。

    威武挺立的老将已被腐败侵蚀到神志不清,仅剩嗜血的本能在支撑着他。你想悄悄潜入到老将身后,把纯净金针偷出来,哪料到在你踏入他领地的同时,老将猛地一转头,目光如炬般射向了你的方向。

    噢不,他发现你了!

    波莉安娜从你背后冲了出去,她抽出匕首,急速挥舞着和老将近身缠斗,你握着长矛为她提供支援,在你刺中老将手臂的同时,你感到左肩一阵温热,随即刺痛瘙痒的感觉快速弥漫开来。

    一根利箭深深地扎进了你的肩膀。

    你下意识地顺着箭的方向看去,远处,老将那些忠诚部下的灵魂还陪伴在他身边,这些沉默的士兵手持弓弩,快速地向你射出另一波攻击。你大喊小心,闪身翻滚,并没有再吃到暗算,可波莉安娜疲于应付老将,在躲开冷箭的同时也被老将袭击,缠着破烂军旗的剑戟深深地划开了她的右臂。

    伤口涌出的鲜血洇满了波莉安娜的衣袖,顺着皮质手套滴落进泥土里,她微微喘着气,竟然握紧了匕首,还要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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