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午睡起床铃后的是进行曲。
等教学楼人散去差不多后，祈步步抱着放好校服外套的箱子慢慢下楼梯。
下楼梯比上楼梯好走得多。
郑冠男比学生晚走，帮忙把另一个纸箱搬了下去。
小推车放在一楼楼梯间，车子不算大。
祈步步将两个纸箱上下叠在一起，边上放了座椅。
单手握住把手，在前拉着，挪蹭往操场走。
师大附中操场空旷开阔，但没有树木遮阴，烈日直直射下来，烤得地面发烫。
高一年级按照班级排列，祈步步停到操场偏右的位置。
班级将男女列成长长的两队，男左女右。
目前座位上都没人，正在彩排。
祈步步拎起椅子放在队伍后面。
高一还未文理分科，男女生比较均匀。
七班的男生要比女生多三个。
祈步步放好椅子后，比划了下男女生最后位置的距离。
还好，不算很远。
卸下背后的书包，取出水瓶，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向小卖部奔去。
买的可乐特意冰在了冷柜里。
祈步步本想两箱一起运过去，可托着箱子，寒气直逼手臂，她有些受不了。
用了两个来回才全都搬到操场的小推车上。
手臂凉气瘆人，背后却汗湿一小片。
刚巧班级彩排结束。
祈步步先是望了眼最后的位置，有些个座位空了。
再大致扫了眼男生队伍，许予北不在。
应该是去做比赛前的准备了。
同学见她抱着可乐，纷纷围上来。
祈步步撕开覆在表面的包装，分发可乐。
一箱见底后，再拆开新的一箱，让陈昕帮忙派发。
祈步步则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抽了两听可乐。
一瓶给了撑着伞站在后面的郑冠南，另一瓶跑去操场最左边，给去了方语宁。
再回来时，班级已经都落座了。
让她惊喜的是，许予北坐在她并排的后一个位置上。
张景浩大剌剌坐在许予北后面，灌完最后一口，立刻注意到祈步步，嚷嚷：“我去，祈步步！你的可乐救了我老命啊！”
声音大得引发很多人侧目。
别班学生腿盖着外套，投来羡慕目光。
也有些后面领到可乐的同学纷纷表示感谢。
祈步步摆摆手，“小事一桩。”
坐定后，祈步步往后移了移椅子，停在前后两把椅子中间。
前方女生传来空罐的可乐，祈步步顺手投进了后面的可乐箱里。
天气酷暑难耐，尤其是祈步步几乎没停过走动。
嗓子干得冒烟，猛喝了两大口水。
缓解后，睨到许予北正把玩着可乐。
没有要喝的意思。
祈步步试探性问了句：“你不爱喝可乐吗？”
早知如此，她该单独给他买矿泉水的。
“你不也没喝？”许予北把手贴在瓶身上，感受凉气。
祈步步：“我带了水。”
在暴晒中谁都想喝冰饮，可两箱可乐根据人数剩的两瓶，她计划送给了别人。所以才背了书包装水。
张景浩百无聊赖时听到了前面对话，凑过来：“欸，许予北，你不喝可乐就让给我吧。”
刚围着操场绕了一圈，热得他一瓶可乐不够解暑。
说着手伸过去，要去拿许予北手中的易拉罐。
忽然之间，祈步步脖子间一阵凉爽，让她自然地耸起肩膀。
是许予北将可乐贴了上来。
祈步步脑子发空。
不仅仅是凉气，还有男生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酥麻。
耳边是张景浩可怜兮兮的声音，她听不真切。
怔愣之时，许予北呵笑了声：“祈步步，我是你的仆人吗？”
祈步步神色呆滞：“？”
许予北看她眼神发直，把可乐更贴近她皮肤一分，懒洋洋地继续说道：“自己拿着。”
脖子重重地一凉，祈步步这才反应过来许予北的手一直伸着没下去过。
她不好意思地握上脖间的可乐。
交替之时，男生修长的骨节在她掌心一掠而过。
纤细而分明。
张景浩见祈步步收下，也没再缠着许予北。
身子一弓，藏进阴影里避日头。
冷饮到了祈步步手心，她沉默几秒，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渴吗？”
许予北淡淡嗯了声。
祈步步不相信，注意到他仍穿着外套。
教室里好歹有空调，现在在太阳底下，真的不热吗？
她想了想，自从在政教处的那个晚上开始，许予北再没脱过外套。
至少她在学校的这段日子里是这样的。
难道病了？
祈步步抬眼看他。
男生眉眼冷淡，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透明，茶色眼眸在光线中晕染得愈发浅淡，薄唇的淡粉色逐渐褪去，反倒是脖子下方带了点红。
像是证明了心中猜测那一刻，祈步步几乎同时起身，丢下一句：“等我。”
许予北望着女生疾驰而去，目光平静。
张景浩被她这突然的行为惊到，低声嘀咕：“也没见她喝可乐啊，这么尿急。”
再抓了抓头发，被烤的烫手：“早不该和你换位的，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让我给你挡太阳！”
许予北没作声。
视线收回时滑过女生的位置，阳光照在她空荡的椅子，书包斜靠着。
停了几秒，他不动声色地拉下书包。
张景浩换个了方向伏下身：“日头真毒，我都要成烤乳猪了。”
“不要侮辱猪。”许予北不冷不淡接话道：“起码香。”
“你！”
许予北这人，总是在颠覆张景浩心中的形象。
初见时冷淡疏离，再接触后发现其实很好相处，也没有帅哥病。
现在嘛，倒是嘴毒。
又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味道，鼻子凑近肩嗅了几下。
再次听到许予北说：“别跟狗抢饭碗。”
张景浩：“......”
操。
******
差不多五六分钟左右，祈步步回到座位。
前额沁出薄汗，平复着呼吸，把水杯递到了许予北面前。
张景浩一眼认出：“我勒个去，你是专门给许学霸接水去了啊。”
操场人多眼杂，祈步步不想被误会：“为班级服务嘛，不能有漏网之鱼。”
张景浩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许予北默了几秒，接下。
水是温热的。
碎发垂下，半掩住微敛的眼睛，清隽的声音暗沉：“恩要还不完了，怎么办？”
语气是祈步步从没听过的认真。
还能怎么办，以身相许呗。
祈步步腹诽。
当然，她还没有胆子说实话。
又想到什么，嗤地笑了，尾音扬起：“以后对你将来，那个比现在的我好看多了的女朋友好点就行了。”
许予北掀起眼皮，没说话。
祈步步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和他对视。
再解释，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她索性一摆，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正经危坐，不给旁边一个眼神。
就让他猜去吧。
沉寂之中。
前方两个女生激烈的讨论引起她的注意。
“不行，广场人太多了。”
“那你说国庆去哪嘛，哪里都是人。”
“要不就去打卡咖啡厅吧，我知道有一家。”
“咖啡厅有什么好去的，我还是喜欢喝奶茶。”
“那家咖啡厅可是你最爱的爱豆打卡过的！说不定能遇上！”
“我要去！！！”
祈步步心默默坠了下去。
从下午开始放国庆假，说明接下来会有七天的时间见不到许予北。
她第一次觉得假期如此漫长。
那么多时间，见不到小妖精。
不就是荒废时间吗？
一寸光阴一寸金，她很快会成穷光蛋。
要不借个由头约他出来玩？
他会同意吗？
祈步步觉得悬。
要不假期每天早安晚安骚扰他，刷满存在感？
不行，这会很烦的。
要不......
等等，她貌似连小妖精的微信都没有。
是的，没有。
祈步步心里哀嚎。
这些日子她都在做什么！
小妖精不仅和她一个学校，还和她是同桌！
这么近的关系。
居然！连小妖精的微信号都没搞到！
连她无意要养的花都和许予北的花产生了联系。
偏偏！她只占了个同桌的名头。
还妄想约人出去玩。
祈步步痛定思痛，强忍心酸。
装作不经意地瞟了男生一眼。
许予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散地背靠着椅背，视线投向操场中心，又因刺眼的阳光皱起眼。
他身后的张景浩单手撑在前排椅背，咕哝着说着话，也不在意许予北有没有回应。
祈步步深呼吸口气，给自己打气。
像是很平常地挑起话题：“我们班抽到第几个上场？”
“第十一个。”张景浩回答。
“那快了吧。”祈步步：”现在轮到几号了？”
张景浩挠了挠头，他没看比赛。
做操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魔术小品。
“五号。”许予北淡淡说道。
祈步步得到许予北的回应，心里欢呼。
转眼又犯了难。
她不知道如何自然地问起许予北的国庆安排。
祈步步“哦”了半天，欲言又止，最终生硬地岔开了话题：“国庆你准备去哪玩啊？”
话音刚落，许予北懒懒地朝她看了过去。
祈步步强装镇定和他对视，洗脑自己说的特别自然，只是很平常地问同学放假去哪玩。
过了几秒。
他茶色眼眸带了些玩味的笑意，意味深长说道：“想偶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