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陈宥安的世界,是蔚蓝色的。
省体校游泳馆巨大的穹顶下,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味,和池水特有的微咸气息。水波晃动,光线折射。
此刻,泳池里水花翻腾,十几条身影箭矢般破开水面,伴随着短促有力的换气和教练的吼声。
“陈宥安,注意划水节奏!二次腿!二次腿打起来!别软!”
周教练的嗓门像装了扩音器一样,穿透了浪声和馆里的回声,精准砸在耳边。
陈宥安咬紧牙关,奋力蹬腿。
水花在身后炸开,试图跟上教练要求的节奏。但身体深处传来的沉重和肌肉的酸胀却像枷锁般死死拖拽着他。
他眼睁睁看着旁边泳道的队友超越了他半个身位。
终点触壁。
陈宥安猛地从水里钻出来,一把扯下泳镜,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成绩显示在电子屏上,比他的最好成绩慢了近一秒。
“怎么回事啊?”
周教练抱着记录板走过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不算严厉,但透着明显的不满。
“技术动作都变形了,你最后冲刺那下知道像什么吗?哎跟我家昨晚吃的面条一样,啊,软了吧唧的,没劲!体能跟不上?还是心里有事?”
陈宥安抹把脸上的水,摇头:“没事,教练,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他不想说是最近在尝试调整技术动作导致的暂时性不适应,这听起来像借口。
“没睡好?”周教练哼了一声,敲敲记录板。
“比赛可不会管你睡没睡好。下周选拔赛你就打算这种状态?隔壁市那几个苗子都虎视眈眈着呢啊。加练一组,200米混合,计时。再游成这样就别吃饭了。”
教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陈宥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怀疑,重新戴上泳镜,将脸埋进水里。冰凉的水包裹住他,暂时隔绝了教练的声音和队友们或同情或竞争的目光。
重新蹬壁出发,水花再次激烈溅起。但沉重感如影随形,每一次的划臂、打腿都感觉比平时耗费数倍的力气。
选拔赛的名额、教练的期望、队友的追赶。
压力像水底的暗流,缠绕住他的脚踝。
训练结束,天已经擦黑。
陈宥安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大门。晚风吹在身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闷。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和队友们勾肩搭背去撸串,只是简单道别,独自踏上回家的路。背包压在肩上,里面装着湿漉漉的泳具和训练记录。
推开自家院门,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一丝疲惫。
陈妈妈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探出头:“阿宥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快去洗洗手,饭马上好!”
“嗯,加了一会练。”陈宥安声音有些低沉,走向院子里的水龙头。
背包重重地丢在石凳上,发出一声闷响。陈宥安撑着膝盖,低头看着水龙头下面那块石板。
傍晚的凉意顺着汗湿的运动服钻进皮肤,浑身肌肉还在隐隐作痛。
失败的触感和教练的批评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闭了闭眼,挫败感和疲惫感席卷而来,让他几乎想就这样瘫坐在石凳上。
永夜听透过取景框,看到了这个与往日不同的身影。
他的肩膀有点垮塌,线条绷得很紧,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里。
没有水流声。院子里异常安静,只有粗重的喘息。
永夜听把手搭在快门按钮上,没有立刻按下。
疲惫和失落的剪影,强烈的负能量场,这是一种陌生的形态,与平常的他截然不同。
眉头微蹙一下,像是观察到了一个异常数据点,需要分析成因。
永夜听没有放下相机,只是静静地、持续地观察着。
楼下,陈宥安终于直起身,带着郁气呼出长长一口气。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冲下。
这一次,他没有痛快地冲洗,而是掬起水,狠狠泼在脸上,动作带着发泄般的粗鲁。水花四溅,打湿了大片衣襟。
他胡乱抹着脸,甩着头,水珠飞散,在夜色中失去了往日的璀璨,显得有些暗淡和狼狈。
永夜听目光追随着那些水珠,终于轻轻按下。
咔嚓。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她看着取景框里那个头发凌乱,眉间烦躁的少年,不像往常一样在窗户多停留。
拉上窗帘,回到桌前,桌上的竞赛题在台灯下泛着冷白的光。她的思绪却仍然停留在楼下那个被低气压笼罩的身影上。
几天后。
今天游泳队训练结束得比较早。
陈宥安依旧没什么精神,选拔赛的压力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他推着车走出校门,正准备跨上去,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嘿,陈宥安!”
是同班的原皓,校篮球队的,性格开朗得像个永动机。
“发什么呆呢,走吧,去新开的那家奶茶店打卡?听说他们家的布丁老好吃了!”
“不了,”陈宥安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推辞道,“有点累,想早点回去。”
“累?”原皓凑近看了看他的脸色。
“啧,真被周大魔头训惨了?不就一次选拔赛吗,你可是咱们泳池里的飞鱼!走,喝点甜的,包你满血复活!”
他不由分说地勾住陈宥安的脖子,半拖半拽。
“别扫兴啦,李巍鹏他们也在呢!”
陈宥安被他的热情裹挟着,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好再推辞。
原皓,李巍鹏都是他在班里关系不错的同学,虽然项目不同,但平时打球打游戏也经常混在一起。他知道他们是好意,想让他放松一下。
新开的奶茶店果然很热闹,刚放学的学生们挤满了小小的店面,空气里甜香久久不散。
原皓咋咋呼呼地点着单,李巍鹏和陈宥安聊起了最近新出的游戏。
陈宥安努力融入着热闹的气氛,喝着冰凉的奶茶,听着他们插科打诨,沉郁似乎被冲淡了一些,和他们笑闹了几句,甚至因为一个蹩脚的笑话被奶茶呛到,引来一阵哄笑。
热闹的插曲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
当陈宥安推着车回到自家巷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巷子里比奶茶店安静许多,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刚才的热闹潮水般退去,那份疲惫和压力又重新漫了上来,甚至因为短暂的逃离而显得更加清晰。
推开院门,灯火通明,饭菜香气浓郁。他习惯性走向水龙头,准备像往常一样冲去一身疲惫,无论是泳池的,还是心里的。
二楼窗帘的缝隙里,永夜听如常出现。
拿起相机,贴上取景框。陈宥安的状态却让她微微一顿。
他低头冲脸,动作有几份急躁,流水顺着脸颊、脖子肆意流淌。眉宇间除了疲惫,还多了一丝更深沉的倦怠。甩头幅度很大,似乎不只想甩掉水本身。
永夜听透过镜头,分析着这个对象。
水珠在他紧缩的眉头和绷紧的下颌线滚动、坠落。
水的流动本应是释放,却在他身上呈现出一种被束缚的挣扎。
咔嚓。
陈宥安关掉水龙头,用毛巾胡乱擦着脸,没有像往常那样抬头,甚至没有意识到那道注视。
他低着头,沉默地走向屋里,留下院子里一片寂静。
永夜听拉上窗帘,回到桌前坐了一会。片刻后,她起身走进暗房。
暗红色亮起,隔绝了外界。
取出今天拍摄的两张底片。一张是陈宥安训练后沉重的背影,一张是他刚从水龙头下烦躁冲凉的瞬间。
她选择了后者。
熟练的装片、对角、曝光。
永夜听静静地看着照片完全显影。她将照片夹起,放入定影液。
没有像往常一样将照片收进相册,她拿着这张还带着潮气的照片,走出暗房。
她回到桌前,台灯照亮了照片上挣扎的身影。拿出铅笔,在边缘处想写点什么。
笔尖悬停。
最终,她没有写下任何分析,只是在空白的地方,用细密的线条勾勒出流畅的弧线——那是陈宥安奋力划水时,手臂破开水面的银色轨迹,是她曾经抓拍到的、他在水中最耀眼的瞬间。
选拔赛前的最后一场高强度训练,几乎榨干了陈宥安最后一丝力气。
他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家,连晚饭都吃得食不知味。
陈妈妈看着儿子疲惫的神色和手臂上的淤青,心疼得直叹气,却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只默默地往他碗里多夹了些肉。
饭后,陈宥安瘫在院子的石凳上,仰头望着夜空。
晚风吹过后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这条路,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
就在他眼神放空,思绪快要被拖入黑暗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花墙边。
永夜听没有像上次给喷雾那样隔着花墙站着,而是绕了过来走到他面前。
她手里没有相机,拿着一张照片。
陈宥安迟钝地回过神,看着她。
永夜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透亮。
她没有说话,把手中的照片递到他眼前。
陈宥安顺着她的动作看向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他,并且正是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自己。
上面的眼神空洞又压抑。照片精准捕捉了他最狼狈的时刻,赤裸裸地呈现着他的挣扎。
一股难堪的燥热涌上脸颊,陈宥安下意识想别开脸,或者推开照片。
他甚至有些恼火,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把他最难看的样子拿给他看。
移开视线的刹那,他突然看到照片边缘有一条清晰的弧线,充满力量感,像他记忆深处劈开水面的感觉。与照片中的他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却又奇异地连接在一起。
永夜听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的物理定律:“力的传递,很清晰噢。”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那道弧线上,专注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道力学公式。
陈宥安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弧线,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
所有的疲惫,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仿佛被这道铅笔划出的力量刺穿。
他狼狈吗?是的。他挣扎吗?是的。
但在这些情绪之下,那些曾经存在,并且依然存在的力量,难道就被抹杀了吗?
不,它只是被暂时的低潮和调整期的痛苦掩盖了。
陈宥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永夜听。
昏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映出微弱的光和他此刻复杂的神情。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豪言壮语。
他伸出手,没有拿照片,而是有些用力地握了一下永夜听的手腕。力道里透出些被点醒后的激动和感激,却在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意识到什么,迅速松开。
陈宥安有些局促地收回手,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谢了,阿听。”
声音从胸腔深处震响。
永夜听看着陈宥安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握着照片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点点头,转身消失在花墙的阴影里。
陈宥安独自站在院子里,冷风拂过他的额发。心中的沉重和迷茫如同被那道银色的光劈开一道缝隙。新鲜的空气和久违的斗志正通过这道缝隙,汹涌地灌入。
抬头望向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温暖的光。
他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4.
永夜听离开的那天,是个寻常的周三清晨。
天色微熹,露水凉意。陈宥安如常在水龙头下冲掉晨跑带回来的薄汗,水流哗哗,在微明的晨光里溅起水花。
抬头望去,窗帘的缝隙里,灯亮着。
他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时间点,永夜听通常还没起来,或者刚起来在看书,窗帘一般是拉开的。
亮灯,意味着她在收拾东西。
陈宥安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永夜听去参加那个物理集训营的日子,之前她跟他说过,时间是一周。
关掉水龙头,甩掉水珠,目光停留在那扇窗户上。里面人影晃动,是永夜听在整理行李的轮廓。
他下意识想抬手挥一下,或者喊一声“路上小心”,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永夜听不喜欢这种刻意的告别,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
最终,他只是朝那个方向点了个头,像往常回应她的镜头一样,然后拿起石凳上的毛巾,转身进了屋里。
早饭时,陈妈妈也提了一句:“阿夜今天要去集训了吧?这丫头,也是挺辛苦的。”
“嗯。陈宥安咬着馒头应了一声,心里没什么波澜。
永夜听参加竞赛集训是常事了,就像他外出比赛一样。
然而,当习惯的齿轮被轻轻拨动,留下的空隙却比想象中更清晰。
傍晚,陈宥安训练回来。
夕阳依旧慷慨地泼洒着金辉,将小院染成蜜糖色。青草香,饭菜香,一切都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陈宥安走向水龙头,打开阀门,低头,冲洗。
几乎是同时,他抬头习惯性地,带着一丝完成仪式后的放松,精准看向隔壁二楼的窗户。
窗帘紧闭。没有缝隙,没有反光点,没有那个安静的身影。安静的窗户,像一只闭上的眼睛。
水流还在哗啦啦地响着。
陈宥安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院子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车流声。
一种细小的,空落落的感觉,像水珠蒸发后留在皮肤上的微凉。
他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微湿的毛巾,愣了几秒钟。
习惯,缺席了。
陈宥安下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水流冲刷过后的凉意,和某种被注视的暖意。
收回目光,胡乱擦了擦脸,拿起背包走进屋里,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进门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
晚饭时,餐桌氛围依旧温馨。爸爸兴致勃勃地讲着单位里的趣事,陈妈妈问起陈宥安训练的情况。
陈宥安一一应着,胃口也不错。只是在某个话题停下的间隙,他拿着筷子顿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向外看。
“对了,”陈宥安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尽量随意,“永夜听她们集训的地方,远吗?”
“哦,好像是在隔壁市的哪个大学城里吧,听说环境挺好的。”陈妈妈随口答道。
“而且是封闭式管理,不带手机的,不过阿夜带了相机吧,估计有空也会拍一拍那里的校园风景。”
说着她给陈宥安夹了一筷子青菜。
“怎么,想阿夜了啊?”
陈宥安被妈妈直白的调侃弄得耳根有点发热,低头扒了口饭:“没有啊。就是...突然觉得院子里有点太安静了。”
这是实话。
饭后,陈宥安回到自己房间。书桌上有着训练计划和基本参考书。
他坐下来,有些难以集中精神。抬头,永夜听的房间一片漆黑。
淡淡的失落感弥漫。并不强烈,甚至比不上训练失误时的挫败,但却持续存在着,提醒着他某个习以为常的背景音的消失。
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
点开和永夜听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对话停留在几天前,他问她集训的具体时间。她简单回复了一个“周三早上7点的校车”。
再往前翻,都是稀疏平常的对话,大多是他分享泳池边趣事或者随手拍的奇怪云朵,她的回复也很简短:“知道了”、“拍得不错”。
陈宥安手指悬停在输入框上,想说点什么。
问她到了没?环境怎么样?集训累不累?
不过妈妈说了封闭管理不带手机,信息发过去估计也是石沉大海,而且似乎也没什么紧急的事情。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开对话框,指尖敲打:
“到家了,今天训练比较轻松,周魔头没骂人。院子里的茉莉好像又开了一些,挺香的。你那边怎么样?”
发送。
消息框旁边立刻出现一个小小的灰色时钟图标——消息未送达。
果然,手机关机了,或者没信号。
陈宥安看着那个图标,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丢到一边。
拿起训练计划表,强迫自己专注。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按部就班。训练、学习、和队友朋友打球聊天,陈宥安的世界充实而忙碌。
选拔赛的压力迫在眉睫,他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再泳池里,每一次的蹬壁、划水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教练的吼声,水花的轰鸣填满了他的白天。
但总拥有一些缝隙,会在悄然间被那份缺席渗透。
结束一组疲惫的长距离冲刺,靠在边上大口喘息,水珠不断从额发滴落,下意识抬头,那个角落空荡荡——那是永夜听偶尔来看训练时习惯坐的位置。
傍晚训练结束,骑车回家。拐进熟悉的巷口,远远看到隔壁的小楼,目光向上——窗户依旧紧闭,窗帘纹丝不动。
在水龙头下冲掉一身疲惫,望向那个方向,点头变得迟疑,最终化为一个有些无奈的耸肩。
他开始留意到以前忽略的一些细节。永家小院在傍晚时分会变得格外安静,只有许爸爸偶尔在院中摆弄花草的细微声响。巷口昏黄的路灯,灯光会透过永夜听房间的窗户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陈宥安也并非无所事事沉浸在不适应里。
他和原皓他们去看了场电影,搞笑片段逗得前仰后合。
他帮妈妈修理了漏水的水管,得到了夸张的表扬称赞。
他甚至抽空把落下的几门功课复习了一下。
他的生活依然丰富多彩。只是在某个独自骑车回家的夜晚,初夏的风拂过,听着耳机里的音乐,看着熟悉的路,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陈宥安放慢了车速,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显示消息未送达的窗口,敲下:
“今天选拔赛模拟,200混达标了,周魔头终于没黑脸。巷口那棵树好像被风吹歪了,还长了点枝子。茉莉开得更盛了,香气很冲。”
想了想,又加了几句。
“院子,挺安静的。”
发送。消息框旁依旧是那个时钟图标。
他看着那个图标几秒,收起手机,重新蹬起车子。
因习惯缺席的空落感依旧存在,但此刻,它似乎被另一种更沉静的情绪覆盖了。
陈宥安知道,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当那扇窗重新打开,当那道注视重新落回他身上,这个习惯,或许早在无声无息中被赋予了更深的含义。
他期待着那个“咔嚓”声的回归,如同期待一个似乎早已融入他生命的背景音重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