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抽

    年纪还小的时候,受荷尔蒙支配,唐轲也经历过为另一个人整夜难安、茶饭不思的阶段,还像小学生过家家那样和他一起畅想过未来的生活,什么百天纪念日啊,什么大明湖畔的约会啊,然而现实的骨感不是两个坐公交还刷着学生卡的小毛孩能承受的。

    谈感情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谈浪漫的感情更是不讨好。和他牵过手,就有被他甩开的一天,和他亲过嘴,就有被他躲开的一天,和他聊过很多天,就有彼此冷淡疏离的一天。简而言之,上限越高,摔下来就越惨。

    唐轲的分享欲很强,将她引以为傲的源源不断爆发的灵感说给旁人听,是她表达亲近的方式,可是某天,前男友对她说了两个字,彻底击碎了她对爱情的美好幻想。

    他说她,无聊。

    无、聊。

    不是烦人,也不是话多,他说的是“无聊”。

    当时唐轲无比愤怒,愤怒到想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的答题卡选择题全部擦掉,可她只是愣在那里,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在那个写下答案后,无一例外都将得到批改的年龄,她感觉自己拿到了不及格。

    所以你说爱情里面有什么呢?释放完荷尔蒙之后还剩下什么呢?年少时如此,成年后会好到哪里去吗?

    成年人有成年人该考虑的问题,她有工作有朋友,有爱好有特长,已然是个完整的个体,甚至荷尔蒙的释放也能在乙女游戏里获得快.感。看得见摸得着的人固然充满诱惑,可当激素浓度变得稀薄之时,“无聊”二字又将跃然纸上。

    她的婚姻不需要激素这层雾,脚踏实地,行稳致远。

    对唐轲来说,她有趣地度过每个普通的一天,就很开心了。

    薛佳音住在她家的这一周里,她白天坐公交上班,下午闺蜜在单位门口等她下班,两人有时去美食街扫荡,吃完掺和进中老年广场舞团当搅屎棍,有时在家点外卖拌韩剧。

    虽说向傅裕保证了她要打响热暴力革命的第一枪,但实际上这几天她根本没什么表示,拢共只聊了两回,一回她说他爷爷送的西瓜超甜超好吃,一回她拍了张组装好的亚克力立牌给他看。不能怪她不上心,只能说她的现实生活太充实了,有什么话全都当场说给了身旁的闺蜜听,哪里记得手机里还有个人需要她骚扰。

    晚上她们一边吃西瓜一边在平板上看剧,微信弹出一条新信息,高中班长陈湾发来的,微妙的一句问话:“在吗?”

    按理说上过班的人都不会这么聊天了,有事说事,问个“在吗?”,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平板是唐轲的,班长要找的人自然也是她了。薛佳音瞧了瞧她,说:“陈湾哎,好久没看见这个的名字了,他找你啥事儿?”

    唐轲摇摇头,切到聊天窗口,指尖敲字,嘴上回复薛佳音:“你一直在外面读书,当然很久没见过他啦,他现在在XX银行上班呢。日子可好了,老婆怀孕了,他马上要当爸爸了。”

    陈湾在银行工作薛佳音是知道的,他的朋友圈清一色的业务广告,除此之外,关于这位高中时助人为乐的班长大人的其他现状,她一概不知。

    “你咋知道?你去银行办业务碰到他然后他告诉你的?”薛佳音无端猜测。

    “不是啦,他老婆朋友圈发的。”唐轲说。

    薛佳音:“你和他老婆又是怎么认识的?”

    唐轲嘿嘿憨笑,“打麻将认识的。”

    薛佳音翻白眼,“我真服。”

    世界就是这么小,唐轲偶尔会和同事景怡一起去搓麻,玩五毛一块的毛毛细雨过过瘾,体制外的老手一般不乐意参与这种小流水局,所以她们很难凑齐一桌。有一次恰好碰上一对麻将新手愿意和她们拼桌,聊天的过程中得知其中一位的丈夫是她们的高中班长,想来也是缘分,从那以后唐轲想打麻将时,都会问问她打不打。

    聊天框那头,陈湾终于进入有事说事的阶段:

    「你周六有空不?要不要来我家打麻将/呲牙」

    「xjy是不是回来了?你们一起来呗/让我看看」

    「正好很多年没见了,我叫上其他人,像高中那样,你们来我家玩,晚上在我这里吃饭,我下厨」

    “呃……”薛佳音预感不妙,迟疑地说:“这个‘其他人’,不会包括……”

    “肯定啊。”唐轲不计较地耸肩,“施博桓和他关系那么好,肯定有他。你想不想去?”

    “我都行。”

    高中那会儿,陈湾作为班长,施博桓作为体育委员,唐轲作为文娱干部,薛佳音作为学习委员,还有两名其他班级干事,一男一女,六人组时常开会讨论学校活动,一来二去关系愈发亲密。在一场文艺晚会的活动策划期间,唐轲和前男友互相暗生情愫,晚会上他向她告白,之后二人便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地早恋。

    陈湾家庭条件不错,邀请他们来家里做客时,总会准备一大桌丰盛的饭菜。他的父母十分开明,客厅装有家庭KTV,还有最新的游戏机,一群小孩在他家疯玩,他的父母也乐呵呵地欢迎。

    高中毕业后六人组各奔东西,关系渐渐变淡了,只有陈湾和施博桓考去了同一所大学,称兄道弟到如今。

    又几年过去,六人组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日子安稳后不免产生朝花夕拾的想法,因为有陈湾这座可靠的交通枢纽在,他们不至于联系不到任何一个人。

    保险起见,唐轲先问了其他人的情况,陈湾回答:「都来,就差你们俩了!」

    薛佳音见她神色犹豫,说:“觉得尴尬就拒绝呗,你不去我也不去,老实说我跟他们起码七八年没见了,我比你更尴尬。”

    “尴尬倒是不尴尬......”唐轲对手指,“我怕他们问起我结婚的事,这个吧,我知道不是现在被问就是以后被问,但是我...我还没准备好啊。”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和前男友见面,只担心编不出一段合理的婚姻佳话,令她在昔日好友面前颜面扫地,光是没办婚礼没通知任何人就留下一大疑点了。

    不去的话,“就差你们俩”这句话又给到她压力,她不愿做扫兴的那个人,六人组确实很多年没见了,陈湾组织这一趟也不容易,字里行间透露着诚恳,她这回要是不去,以后没底气找他媳妇打麻将。

    Tank:「行,我和xjy一定准时到/呲牙」

    唐轲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连夜拉着薛佳音陪她练习万一谈到婚姻相关的话题,她该怎么回答。

    首先,不能全撒谎,真假参半,用“人嘛”“生活嘛”等话术模糊缝隙。其次,适当转移话题,切换焦点。再者,最重要的是,保持体面,绝不能透露半点她为了应付长辈轻易跟一个认识了没半年的男人闪婚的事实。

    “可以吧?我觉得天衣无缝了,不光是他们,现在谁来了我都能应付!”唐轲自吹自擂,转头看见薛佳音困顿的眼皮突然睁大,得到正反馈的她更加自信,“我就说吧,世上无难事。”

    “有......”薛佳音惊恐地盯着天花板。

    “没有。”

    “有蟑螂......”

    “卧槽!”

    两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在床头抱成一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天杀的,它有两块串联的2B橡皮那么大,照着床上两个大气不敢喘的2B。

    蟑螂头上的两根触须快速移动,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它它它它会飞吗......”薛佳音的身体已经抖成了筛子,声音碎得七零八落,她特别害怕蟑螂,今晚肯定要做噩梦了。

    唐轲懊恼,她一直有定期喷杀虫剂,上个月刚好用完了,加上这个月事情一多,玩物丧志,大意了,竟然被这只乌漆嘛黑油光锃亮令人作呕的不速之客趁机而入。

    “不管它会不会飞,我想飞了。”她说,没厉害到哪儿去,比薛佳音多一点勇气能直视它而已。

    “这下怎么办啊!”薛佳音怕得哭腔爬上了喉咙,紧抓着被褥,“我不想死!”

    唐轲也不知道怎么办,这老房子快有二十年的房龄了,物业不管这些,还会嫌她矫情,邻居这会儿肯定也睡了。要么,她拿上拖鞋跟它决一死战,要么,耗到双方有一方去世。

    跟蟑螂比命长,比是比得过,但人家是世袭制,祖祖辈辈无穷尽也,她们三天不吃饭七天不喝水就会饿死渴死,行不通的。

    怎么说,决一死战吗......

    唐轲做不到,她现在腿都是软的。

    死马当活马医,她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手机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发抖音唐轲我恨你!”薛佳音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除了发表遗言别无他法。

    唐轲在唇中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拨出一则通话,等待接听。

    现在是午夜十一点四十三分,若是无人接听,在情理之中,三天之后,新闻上出现她们两个人的马赛克面孔,也在情理之中。

    “喂?”

    谢天谢地,他接通了。

    唐轲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委屈得不行:“傅裕,你可不可以,现在来我家一趟?”

    “怎么了?”

    听筒中传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杂乱声响。

    “我家有脏东西......”她死死盯着沿着天花板棱角缓慢移动,走走停停的蟑螂,生怕它消失在视野中。

    傅裕火急火燎地下床套上衣服,用肩膀抵着手机,问:“什么脏东西?有陌生人敲门吗?你别动。”

    “你快来行吗......我坚持不住了。”唐轲没胆说实话,万一他也嫌她矫情,她们闺蜜俩今儿就得交代在这了。

    大不了以后多买点东西给他赔罪,夫妻哪有隔夜仇啊是吧......

    “好,我马上到,十分钟。”傅裕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风驰电掣间不忘安抚她的情绪:“你朋友跟你一起吗?你们先呆在安全的地方,我很快就到。”

    他家离唐轲家正常车程需要近二十分钟,幸好夜晚道路上没车,够他开倍速行驶。

    唐轲虽不善战,但能做个合格的军师。等傅裕来的空当,她一直关注着蟑螂的动向,同时还保护薛佳音这只缩头乌龟进了安全的浴室。

    最可怕的不是蟑螂始终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而是她们每走一步,蟑螂也跟着走一步,谁知道下一秒它会不会双脚站立展示它的正面侧面背面然后突然开始讲中文。

    咚咚咚。

    它对敲门声有反应,爬行速度突然快了起来!

    唐轲寒毛耸立,猛地打开房门。

    “唐——”傅裕焦急的音调未落,就迅速地被一双快到起风的手拽进屋。

    他来不及问些什么,便听见他关切的人躲在他的身后,穿着小马宝莉的卡通睡裙,墨黑色的秀发披肩,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帮我打一下蟑螂,求你了......”

    啊。

    原来,是螂给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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