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抽

    躲在玄关目睹猴子请来的救兵三下五除二地灭除祸害后,唐轲才觉得自己上西天的路上干净不少。

    傅裕用扫帚杆子把蟑螂戳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仿佛那玩意儿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她的衣领里乱爬。

    她心有余悸地抱紧胸口,挪动脚步走近,说:“它死了吗?赶快丢垃圾桶!”

    “死了。”傅裕用一团无比厚重的卫生纸包住尸体,算作小强的风光大葬。

    “谢谢啊。”唐轲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对付蟑螂我真的不行。”

    她穿得稀薄,脚趾无所适从地扒着拖鞋。傅裕不去看她,淡然地扶了下眼睛,蹲下身说:“我顺手帮你把垃圾也倒了吧。”

    “不用不用……”唐轲连连摆手。

    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人大老远跑这来做家务,像什么话。更何况他看上去一副明明已经入睡却被一通大惊小怪的电话吵醒的模样,刘海凌乱,后脑勺翘起一撮不乖的头发,休闲短裤的抽绳半梦半醒地晃荡,甚至穿着家里那双丑拖鞋就来了。

    傅裕用手背抵住她上前阻止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忙撇开,“它晚上还会爬出来,你要是不怕我就不倒。”

    明知他在吓唬人,唐轲还是不争气地起了鸡皮疙瘩,“你不是说它死了吗?”

    “做鬼也风流。”

    “那还是麻烦师傅帮我把垃圾带下去吧。”

    “好。”傅裕收紧垃圾袋口,打结,站起身,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他的表情没由来地紧绷,唐轲自知理亏,又想缓和一下气氛,支支吾吾地抠了抠人中,一手叉腰一手扶头,故作滑稽地搔首弄姿凹造型,“我家水管……”

    傅裕扭头就走。

    “哎哎哎哎!”他显然秒懂了她的梗,唐轲好笑地跟上去,真心实意地道谢:“我知道大晚上的为这点小事把您老喊来有点儿不人道,但我实在找不着别的帮手了。万分!万分!感谢!改天请你吃饭!”

    “没关系,份内之事而已。”傅裕在门口站停,扬了扬下巴,“开下门,我手脏。”

    “哦哦。”唐轲按下门把手,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你回去小心点儿哈,打扰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早点休息,晚安!”

    “你也早点休息,还有……”

    傅裕踏出房门,背对她,看不清表情。

    其实无论是道谢还是道歉,他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嗅觉细胞联通神经细胞不太平地叫嚣:她的房间好香。

    跟他上次抱她,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他侧过头,眼睑微垂,声调平稳地好心提醒道:“走光了姐,下次衣服穿多点。”

    言毕,他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地提着垃圾袋,从安全出口下楼。

    “……”唐轲低头看身上长到膝盖以下的睡裙,不明所以。

    哪里走光了,她还特地穿上胸罩了呢,的确这件睡裙洗过很多遍领口有些松弛,但怎么说不至于走光吧。

    他难道以为露出肩带就算走光?那她爹喝完酒掀起衣服露出啤酒肚逛大街算什么?

    算走火入魔。

    解决掉心头大患,唐轲和薛佳音得以安心躺回被窝。睡前,唐轲在手机上问候傅裕到家了没。

    ForU:「到了」

    Tank:「那就好!实在是麻烦你惹/感动」

    ForU:「没事,怀民亦未寝」

    「比起麻烦,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幸好只是蟑螂」

    Tank:「哈哈哈哈哈担心我遭遇不测吗,那样的话我肯定会先报警」

    ForU:「也要报我」

    没有表情也没有标点符号的四个字,唐轲竟从中读出一丝酸味儿来。

    Tank:「报你报你」

    「《我的老公是工具人》」

    ForU:「《我的老婆大半夜称家里水管破了》」

    Tank:「哈哈哈哈你好烦」

    「快去睡吧怀民/玫瑰」

    ForU:「晚安」

    Tank:「晚安」

    关灯后,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唐轲的脑袋沉沉,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向来如此。

    同学聚餐当天,班长听说她们没车,便十分有实力地派了一位外遣来接她们。唐轲上一次见前男友还是大学刚毕业那年夏天,她回高中母校看望恩师,恰好碰见他和他女朋友在校园里逛操场。

    恩师是她妈妈的老朋友,知晓她曾经和施博桓偷偷早恋,但没有告诉她妈,他们分手后才当笑话谈起,那会儿迟来的鞭子已经打不到她身上了。

    “他们在下面干嘛?追忆似水年华吗......”唐轲和恩师站在办公室的窗户旁,可以看见整片操场。

    “你们以前夜自习课间逛操场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从窗户看你们的。”恩师说。

    “说明什么,说明他长那么大泡妞的手段一点长进都没有。”唐轲煞有介事地总结。

    恩师笑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你们的学妹,也是我教的,你早来半小时,还能跟他们打个招呼。”

    唐轲不敢恭维:“不了不了,以免打乱他的节奏。”

    他们是高考前一个月分的手,两人最尴尬的时期被茫茫题海压了过去,加之暑假三个月自由空气的熏陶,之后再见到对方,也称得上和平。除非忍无可忍,一般情况下唐轲不习惯把场面搞得太糟糕,哪怕分手时施博桓冷脸直言不喜欢她念念叨叨一派胡言的性格,她也只是夸张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品味而已。

    做人留一线,她留了很多线。

    天线宝宝。

    这个官她不当谁当。

    所以上车后,唐轲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坐在驾驶位的施博桓打招呼,笑脸相迎:“嗨,好久不见。”

    反观施博桓就没她这么自然了,重逢的第一张笑脸很糟糕,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见唐轲成熟的气场,一时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只讷讷地重复:“好久不见。”

    幸好陈湾打电话来问接到人了没有,他一边回答,一边做心理缓冲。

    他印象中的唐轲,比现在胖一些,梳着学生头短发,造型古板,行为却引领潮流,时常说出令人会心一笑的话来。而现在的唐轲,化着精致的妆,眉眼灵动,相较学生时代更加漂亮,安静地坐在后座看手机,明明是温和的氛围,却令他感到难以接近。

    “嗨咯嗨咯!”陈湾通过扬声器向二位女士问好,“我这边都准备好了!有麻将桌有吃的喝的,包你们满意!”

    唐轲客客气气地应声,“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有陈湾做润滑,施博桓逐渐放平心态,问起她们的近况。

    “就那样吧,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唐轲回答,看向薛佳音时挤眉弄眼,不正经地拉出后半句,“上吊的上吊,上坟的上坟。”

    薛佳音呵呵:“你这不是并列句吧。”

    “这是史家之绝唱。”

    “我看这就是史。”

    没一会儿两人便互损上了,她们经常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损得不可开交,毫无营养但这天确实也聊下去了。

    施博桓插不上话,眼神频频瞟向后视镜中的唐轲,像跳远前摆了上百次臂也没跳出去的不及格生。好不容易得了空,他也只能插一句废话:“你们俩还是和以前一样关系好。”

    “没办法,她现在靠我养活呢。”唐轲勾住薛佳音的手臂,风流地挑眉:“是吧?我朋友圈里只有你工资没我高。”

    薛佳音捏紧拳头,“欺负读书人?”

    车子停在一栋欧式小洋楼门口的停车位上,唐轲一下车便看到陈湾和他挺着大肚子的妻子站在那儿迎接他们,她受宠若惊地上前寒暄,一道给五个月大的胎儿送上中式问候三件套:吃了吗等会儿干嘛去呀最近怎么样。

    看着唐轲亲近旁人的模样,施博桓突然明白她身上那股令人难以接近的信号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了。虽然她也会看他,会回他的话,但她不会跟他聊下去,不会跟他开玩笑,胜似无话可说。

    他其实并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他以前,听过她很多笑话。

    唐轲忙着和老友们叙旧,未察觉身后有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六人组的另外两位已在客厅坐了许久,模样大变,不好形容,只能说男的越来越像他爸,女的越来越像她妈。他们的性格倒是都和以前差不多,唐轲和他们聊两句便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陈湾招待客人的本领可谓宫廷级别,正如他所说,有吃有喝,有的玩有的聊,唐轲默默生出“投胎在这样的家庭里一定很幸福”之类大逆不道的念头,转而一想,就算现在投胎,她也是二胎了,没准她就是躲不开二胎的命。

    为了不辜负新鲜的水果和整洁的麻将桌,事不宜迟,她一屁股坐上东风家,提议大家边搓边叙旧。

    薛佳音不会打麻将,负责坐在唐轲旁边给她数钱和喂葡萄,毕竟靠她养活,金丝雀要有金丝雀的样子。

    金丝雀占了唐轲右手边的位置,还剩一个左手边的位置,施博桓站在这儿看她的牌。如果是热闹,他要看她就让他看了,可这是牌桌,千万别影响了她的气运。

    “你警告你你别说话啊,观棋不语。”唐轲仰头警惕地撇了施博桓一眼。

    陈湾摸牌,眯眼笑:“看来牌很好哦,不让人说。”

    看吧,多好的人上了牌桌都变得阴险狡诈。唐轲虚与委蛇地应对:“一般般吧,也就胡倒封顶而已。”

    “真的吗?施博桓她的牌真有那么好吗?悄悄告诉我也是可以的。”陈湾打了张“九萬”。

    “杠!”唐轲得了便宜还卖乖,“嘿嘿不好意思,就是这么好。”

    施博桓还是一句话插不上。

    问题并不出在唐轲那里,而是在他,他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不自在,不对劲,不满意。

    况且他最想问的,没有人提。

    她结婚了,她的丈夫,她的婚姻生活,没有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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