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德弗斯号上工作半年后,我有了份新工作,帮副船长大人核对账目,整理红发海贼团下属海贼团的相关信息。
“让我这种人做这种重要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可以啊”,副船长大人说,他把披风挂在墙上,“你也是这条船上的一员吧。别站着了,找个地方坐吧。”
副船长大人的房间要比头儿整洁很多啊……
我坐下,开始听副船长大人讲如何处理这次的任务。
他选中我的理由极为简单,我是船上为数不多识字率高还会算数的。
“之前都是半年看一次,但恐怕很快就要半个月看一次了。加入我们海贼团的海贼和下属岛屿都在越来越多了啊。”
“听上去真是相当辛苦啊。”
“还行,不眠不休几天的话很快就能干完”,副船长大人耸耸肩,“啊,不过你该休息的时候就去休息就行,不要勉强自己。”
这份工作开始干的时候极为缓慢,眼睛都花了才看完薄薄的一小堆。
“歇一会吧。”
“不,我不累”,我迟疑地说,“我感觉刚才好像被看了一眼……错觉吧。”
近一个月偶尔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孤身一人的时候会忽然感受到自己被某个人所注视,但那目光扫过去的速度很快,而且当我确认的时候,又看见四下确实无人。
为此我还专门去打扰了一次本乡大人,他打出的结论是我的感官正逐渐变得越来越敏锐,也许会感受到船员们的见闻色霸气。
感官敏锐算不上疾病,一直以来我就有,也是凭借这个工作的。也许真的是谁的见闻色霸气扫过雷德弗斯号的时候,我刚好感受到了吧。
副船长大人没说话,点着了烟,过了几分钟回答:“是吧。”
约莫又看了半个小时,门忽然被推开,阳光瞬间点亮半间屋子。
“去钓鱼吧,贝克曼!”
“不去,在看账本。”
“诶?”
“绘梨呢,要去钓鱼吗?”
“不行,头儿,我在协助副船长大人工作。”
推门的人是头儿,他逆光站着,头发像炭火一样红。
“诶……绘梨也……?路,去钓鱼吧!”
“抱歉啦头儿,我还有别的事情。”
头儿又一次发出了失望的声音:“……你们都在忙什么啊……”
他嘟囔着走了,门也没有关,我走过去关了门。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笨蛋啊。”
谁把我的心声说出来,我自己没张嘴吧。
我看向副船长大人,刚才说话的声音无疑是他的。
他笑了笑:“你是这么想的吧。表情就这么说的。”
“不敢……”,我还是没忍住摸脸,“很明显吗,我还以为自己是……”
“没事,挺好的,你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副船长大人说,“不管是干部们还是新人们,都会有觉得这家伙是个笨蛋的时候,然而最后都成了跟随这个笨蛋的笨蛋啊。”
笨蛋的含量也太多了。
“为什么头儿要去钓鱼呢?船上的食物还够吃吧?”
“那家伙大概又想吃龙虾吧,不用管他。”
“头儿喜欢吃龙虾么?”
我望了望门板。以现在航行地点的海水深度,大概率是钓不到龙虾的,不过伟大航路也许会诞生奇迹来填饱头儿的肚子吧。
*
关于近期还发生了一件比较大的事情。
雷德弗斯号遭遇了袭击。
比起之前所经历的平和的日子,这种才算是海贼的日常。
这次袭击规模相当大,不止单纯的两船之间的交锋,还有人不请自来地登上了我们的船。
从结果上来说,毋庸置疑是红发海贼团大获全胜。
我在这场战役中的功绩为用抢来的枪打了十个人的腿部,叫他们动弹不得。耶稣布大人问我为什么是打腿而不是别处,我说打人的上半部分的话更容易死,他沉默一会说打下半身也挺危险的。
同期不太好,他胸前被划了很大一道伤口,而且不浅,好在本乡大人医术好,他没有性命之忧。
我去看他,他问我有没有受伤。我说我没事。他说那就好。
当时战斗结束后好像还有老船员问我害不害怕来着,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冲突,我说不害怕,不远处还有干部们呢,我觉得自己不会有事的。
我说的是假话,我心里明白。那天我的心中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将枪口对向敌人时也是如此,我只是扣动了扳机,他们倒了下去。
耶稣布大人对我的射击技术很好奇:“你能使用见闻色霸气吗?”
在登上船之后我才知道世上有“霸气”这回事儿。耶稣布大人是出色的见闻色霸气使用者。我想我自己应该没有。见闻色霸气是能够控制的,然而我的感官永远敏锐,永远不听我使唤。视、声、闻、味、触,无时无刻不在扭曲这个世界,让它成为一条蠕动的虫。
“打别的试试看。”
耶稣布大人说。
“先瞄准那块礁石。”
“好的。”
“那只蓝色的鸟的尾羽。”
“好的。”
“莱姆琼斯因为静电翘起来的头发。”
“好的。”
……
“有什么抱怨就直接说出来吧”,耶稣布大人和我一起躺在甲板上,天上的云轻柔地走过,“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都是耶稣布大人的错。”
“是我不好,不过你也真的打中了嘛,做得不错。”
“我感觉我都糊了。”
“没呢。”
“我的头发都变成这样了。”
“我的也是……”
“耶稣布大人的头发本来也是那样的。”
“变得毫不客气了啊,抱歉,我的错,中午把甜点让给你。”
“……我知道,原谅你了。”
我在午饭后本就享有特权,拥有两份甜点,但谁会嫌甜点少呢。
被莱姆琼斯大人狠狠电了的我们过了好久才爬起来。我在耶稣布大人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狼狈模样:黑色的半长不短的头发蒲公英般炸开,脸上黑漆漆的,只有浅蓝色的眼睛比较亮。耶稣布大人的情况明显比我惨烈,看来莱姆琼斯大人对我这个小小的船员还是留手了。
“要是被头儿看到了,我们俩绝对会被嘲笑的。”
耶稣布大人嘴里嘀咕的话正是我的心中所想。
就在他说完没多久,头儿从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我看见莱姆相当生气……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
太糟糕了。
短时间内我都不想出现在头儿面前了。
“我要哭了。”
“明天的甜点也给你。”
“谢谢。”
*
耶稣布大人有妻女,但在多年前就离开了他们。不是离婚,是“海贼旗在召唤”。我不太明白这个理由,在桅杆上飘扬的海贼旗中感受不到异常的吸引力。
在船上再碰到耶稣布大人的时候,偶尔他还会邀请我去做个狙击相关的小比赛,多数是他嬴,继而是平局,我赢的次数不多。我姑且为自己狡辩一句,我们比赛的时候周围就会有不少船员来围观,他们的注视,身上的气味,还有发出的呼声时不时就会令我分神。
但如果比赛的环境再什么一点……这种话还是算了吧。
战场会比这还要混乱。
我主观意识上不想成为战斗员,战斗的技术却一天比一天要精进了。敏感也是有好处的。
我对战斗的信心逐渐增加,之后再有蔓延到甲板或者是在陆地上进行的战斗,也会想能不能去帮忙。基本都是狙击的远程协助,我保护自己保护得蛮好。正是这点无趣的自信导致了糟糕的结果吧,不久后,出了点小变故,我耳朵听不见了。
*
也是战斗中出现的问题,不过这回不是和我们一样的海贼,而是海军,好像是研发了什么新武器,形状仿若喇叭,我被喇叭对着脸突袭了一次,顿时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医务室的天花板。
我还是第一次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看天花板。
世界好安静啊,是不是本乡大人都让他们不说话了。
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很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刻,不由得昏昏欲睡,一双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是本乡大人啊,为什么只是晃手而不说些什么呢。
在近处,哪怕是摇晃手发出的风的声音我肯定也能听到。
我张开嘴,像无数次说话那样:“本乡大人,我好像听不见了。”
这次换他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嘴巴张张合合。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真的听不见了。
于是我无奈地摇头。
接下来我们换了文字进行交流,他告诉我耳聋可能是受海军武器的影响。我转头试图找出第二个海军武器受害者,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被迫害了。
本乡大人又很温柔地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暂且留在医务室里。他会找到治疗我的办法。
我不会着急的,安静的感觉太好了——仅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是个耳力过好的人,时不时会因小动静集中不了注意力,或是在梦中惊醒。
世界一片平和啊。
趁此机会好好睡觉吧!
我闭上眼,睡意还没有蔓延上来,感受到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不是本乡大人的气息。该死的感受开关没法关啊。
我不情愿地睁眼,看到了是头儿一脸严肃的表情,见我睁开眼了,他喜笑颜开地比比划划,身边的本乡大人拿纸猛敲了一下他的头。
头儿找了张纸试图和我“对话”。失败了。
我看着他递来的纸,想起本乡大人曾借给我的书上有汉方医的字,头儿的写字水准不亚于任何一个汉方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