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结束,明谛将藏宝阁的钥匙交给忠言。待师父一走,几人便围着大师兄问道:“大师兄,这便把宝物拿了罢。”
“大师兄可知藏宝阁有甚好东西?”
“大师兄待选什么宝物?”
忠言是跟在明谛身边最久的,已有廿五。后明谛又收了年岁相仿的忠善、忠行二人,现下忠善已有廿二,忠行才及冠,均到了游历年纪。
忠言一板一眼道:“师父允我们半个时辰,若是寻不到趁手的,便听师父安排。”
藏宝阁四楼,只大师兄去过,他们三人均是头一次。白袅和忠行都好奇地四处张望,顶上是缀着一百零八罗汉的藻井,四角立着红漆金丝楠木柱子,周遭摆着使人眼花缭乱的宝物,有流星锤、三叉戟、红缨枪等常见兵器,还有软链、红缎、飞刀等稀奇物件。
忠行从角落里拿了那红缎出来,缠在手腕甩了甩,白袅逗趣道:“三师兄,没曾想这缎子在你手上,甚是威风。”
忠行得意地甩了个“游龙”样式,红缎在半空绷成一道线,缓缓落于地上。
忠行摇头:“缎子太软,小僧想寻个闲时藏在身上,用时甩在手里,威风凛凛的物件儿。”
二人正说着,身后传来“铛”的一声,忠言手持一偃月刀柱在地上。
这偃月刀看着笨重,忠言却拿得轻松,他又将偃月刀自背后转到左手,道:“此兵器甚是趁手,就它罢。”
一炷香过后,忠善也选好了,他挑了对青铜斧,双手握住斧柄敲了下,“锵”的一声音色浑厚。
白袅捂住耳朵:“二师兄!”
忠善忙道失礼,他转身对大师兄道:“师兄,就这对斧子罢。”
白袅觉得这里宝物众多,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她不想选一普通器物。她修为浅,若遇险,须得走个出其不意的路数。她特意从角落里翻找,终于找着个串刻着鸟儿的铜铃。
白袅眼前一亮,将铜铃从那斗柜里扯出来,那铜铃和喇叭花差不多大小,用红麻绳拴在一起,“铃铃铃铃”响了起来,白袅扯到头,才发现铜铃尾缠着个金丝软鞭。
那厢忠行愈发挑得烦躁,竟是没一个合他心意的宝物。眼见时辰快到,正心烦意乱,白袅喊他:“三师兄!接好!”
忠行使二指夹住,定睛一看,竟是一条金丝软鞭。白袅笑道:“这鞭子可合三师兄心意?”
忠行握住缠了布条的鞭尾,在空中使力一甩,鞭子破空“欻”的一声,气波竟把糊在窗棂上的窗纸震碎了。
忠言捏了个决使窗户恢复原样,问道:“可选好了?”
忠行将软鞭缠在腰上,竟像个别致的腰链似的。他对白袅抱拳,满意道:“我也选好了,多谢小师妹。”
白袅轻晃掌中铃铛,听它们发出一阵清脆声音。她将铃铛递给忠言,好奇问道:“大师兄可知这串铃是何武器?”
忠言摇头:“须得回去问师父,我也是头一次见这宝物。”
白袅将铃铛收在袖中,笑道:“那便先问过师父。”
忠言带四人回去交差,明谛在大雄宝殿前,面对香炉,长身而立。忠言几人一同唤了句“师父”,明谛转过身来,眼神一一扫过弟子手中,问道:“都选好了?”
白袅众人道:“是。”
明谛看到白袅两手空空,不禁目光一顿,白袅察觉他的停顿,刚想开口,明谛便道:“雀儿留下,你们回去温习昨日讲的经卷。”
二人并肩立在香炉前,明谛轻声问道:“可是都不合心意?”
白袅摇头,从袖中找那串铃铛,一阵“铃铃”声,白袅终于扯着红麻绳将铃铛拿了出来:“师父...”
“这个给你。” 明谛自袖中拿出一个物件,二人同时说道。
白袅接过,他递过来的原是一个血红色发簪,梧桐木,色泽鲜亮,触感光滑,像上了一层红漆,白袅一眼就喜欢得紧。她把铃铛递给明谛,问道:“这宝物作何用处?”
明谛摩挲着那串铃铛,似是陷入回忆,他执着红麻绳,轻晃了铃铛一下,道:“此物名幻音铃,铃声可短暂迷惑对方。”
他将铃铛交与白袅,继续道:“那簪子本就是你的物件儿,既然你又选了这铃,便都收着罢。”
白袅心中欣喜,她确实对这铃铛爱不释手,对那簪子也一见如故,闻言把铃铛缠在簪子上,将簪子插在发髻里,仰头笑道:“多谢师父。”
她一仰头,铃铛便“铃铃”响了起来,娇俏得很,幻音铃作祟,小姑娘竟有种摄人的劲儿。明谛移开目光,去看那日照香炉生的袅袅紫烟,他转了转手中佛珠,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几句经文,道:“回去温经罢。”
下山前最后一日,忠行还念叨着师父偏心,只小师妹得了两件法宝。白袅知他是故意,便摘了簪子揶揄道:“三师兄,我用两件换你一件可好?”
忠行“嘁”一声,道:“你明知...”
他还未讲完,明谛便走了进来,白袅二人均噤了声。
明谛依次看过四位弟子,道:“今日不讲经,你们各自去收拾包袱罢。”
庙里生活清简,他们物什不多,四人均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明谛早在藏经阁前等他们,等四人都到了,便捏决使了个障眼法,藏经阁像是蒙了雾,自四翘的塔尖儿,向下一层一层隐了去。
明谛念了句“阿弥陀佛”,又引着弟子们到大雄宝殿,给菩萨们一一行了礼。
第二日启程,一行五人从荷花池桥上朝庙门走去。
上次桥两边是亭亭的荷叶,绽得正烈的荷花,和心思惶惶的白袅。这次荷花和荷叶均已枯了,长势正好的是盛满莲子的莲蓬。
白袅心情正好,弯腰折了几个莲蓬,分给师兄们。她自己留了一个,仔细剥了几颗莲子,拉了拉明谛的衣角,明谛回头看她。
白袅捧着剥好的莲子,同之前一般明媚笑道:“师父!”
明谛伸手从一众莲子中拿了一颗,收进袖中,看她:“余下的你吃罢。”
山前寺不大,几人几步便出了庙,大师兄掩上庙门,明谛手中佛珠显现,周身金光亮起,罩住弟子四人,念了个向西的疾行决。
金光一闪,只庙门上门环轻颤,嗡鸣一声,惊得个路过的黄大仙叼着只野鸡,快快地逃了。
五人睁眼间,到了个荒草丛生的林子。明谛指了个方向,示意弟子们跟上:“向北走便到了镇子。”
他又交与忠言一贯钱,嘱咐道:“找个干净的客栈,你们先安顿下。”
忠言问道:“师父不同我们一起?”
明谛颔首:“为师还有一事未办,去去便来。”
四人看明谛又捏了决,金光朝林子深处飞去。
白袅四人走了约么一炷香时间,终于看着个石碑,上书“柳芽镇”三字。
柳芽镇如其名,村子里载满了柳树,湖边是垂柳,路边便是杨柳。微风习习,柳枝轻晃。山前寺已过霜降,柳芽镇却正值三伏似的,天气燥热,然柳树成荫,竟觉得比山前寺的夏日凉爽许多。
忠言问了路人,一路向东,寻到了“万客来”客栈,定下三间房:忠言同师父一间,忠善同忠行一间,白袅住在女宾层,单独一间。
四人放下包袱,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客栈要了四碗面条,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四人听路人闲谈,知晓这柳芽镇是十里八乡的交通要塞,无论去江南,中原,亦或是漠北,都途径此地。
万客来便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住的是天南海北的旅人。白袅右手边那桌是押镖的镖师,个个是精壮的汉子,每人头上都戴一黑纱斗笠,抱着剑安静地喝茶。
左手边倒是热闹,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在闲谈,白袅听他们说什么“比武招亲”。
一书生道:“柳员外家的小姐,可是貌若细柳般的人儿,她怎会想着个比武招亲的法子?”
又一书生笑道:“这你便孤陋寡闻,柳小姐长得似个天仙儿下凡,但武功高深,寻常人哪里能和她过三招!”
“三招?你便能接她一招,也算是方圆十里的高手了!”
有别桌的食客听闻,不屑嗤道:“一个女子!有何怕的,我正愁没婆娘,这便揭了榜会一会她!”
头一个开口的书生端的笑模样,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柳小姐未贴榜,只贴了一告示,设了擂台,你若去,便在本月十五到柳家,登擂台!”
“我范大没甚怕的!”那食客拍拍胸脯。
白袅看他五大三粗,背着个重剑,倒有把子力气。她咽下嘴里的面条,凑到忠行耳边,小声道:“你记着日子,到时咱俩一同去看比武。”
忠行嘴中还有面条,只猛嚼几口,狠狠点头,眼里也透着对比武招亲的意趣。
饭罢,四人均回房歇了。
白袅正睡得酣畅,只听依稀传来个清脆的敲击声,她迷迷瞪瞪半梦半醒,听到“叩叩叩”三声,又紧跟一声“叩--”的长音。
她顷刻便醒了,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朝门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