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尔特原本计划参加完义卖会的第二天就走,在此刻他决定在亚特兰大多停留几日。
他为自己的逗留找到了借口——他感觉自己身体还是不适,需要再休息几天。
尽管医生并未诊出,但他那双可怜的眼眸,还是为他争取到了这几天的时间。
斯图尔特得到批准,每天就悠闲地假装自己是重伤初愈的病患,一找到时间,就钻到斯嘉丽所负责的病房中。
心情好,就帮斯嘉丽抬抬患者受伤的部位,或者帮呕吐的斯嘉丽转移心情。
但更多时候是故意和斯嘉丽聊天打趣,看对方忙地手忙脚乱发笑。
他就像看不见这脏乱差的环境一样,习以为常得就好像是还在十二橡树。
斯嘉丽心烦意乱,在惹得不知道第几个病人因包扎过重,而发出惊呼时。
她终于回头对斯图尔特厉声说道:“你的病早就好了吧,你为什么还不回战场上?!”
“我的病还没好呢,还需要静养。
“可惜啊,我实在不像我的哥哥体质那么好。”
斯嘉丽从鼻腔里发出长长的呼气声,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最后放下手中的包扎带,扭头说道:“那麻烦你去别的地方找乐子,不要整天来看着我。”
“那看着我哥哥,你就乐意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看不过你把兄长丢在战场上的行为。”
“斯嘉丽,你果然还是那么诚实。”
“不过就请饶了我吧,我又不像哥哥是厉害的将领,白白送死那种事情,我可不干。”
“贪生怕死,这里只留下你一个健全的男人,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斯嘉丽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她的口气中似乎并无责备,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心烦意乱。
手中的包扎不由得更重了几分,病患再次发出了叫声。
斯图尔特自然接过斯嘉丽手中痛晕过去的患者,熟练打上结,再看着旁边撇着嘴的斯嘉丽温声说道。
“不是的哦——斯嘉丽,我从一开始就不想上战场,毕竟这场打不赢的战争,可没有什么意义。”
男人怎么都这样?
斯嘉丽不满想到白瑞德也是这样,艾希里的信件里也是这样,就连斯图尔特也是这样!
一个,两个说自己觉得打不赢,但都往战场上奔,当然斯嘉丽主要还是想到了离她而去的艾希礼,至于斯图尔特怎么想,斯嘉丽可懒得管。
不过斯嘉丽还是下意识想,幸好这里为数不多的病患都已经睡过去了,不然这句话让别人听见,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这一点上,我和我哥哥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在明白了一切之后,依然向前走而已。”
斯嘉丽听到这话退后了一步,眼睛瞪大,震惊与怒火使她像只昂首挺立的小公鸡,只为维护着她心目中的艾希礼。
“他才不是贪生怕死!他只是——”
“只是什么?”
“他给你写了信吗?嗯,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没有看懂的样子呢。”
斯嘉丽突然不说话了,满怀怒火的嘴突然闭上。
斯图尔特看笑得更大声了,坐在椅子上的他直接抓住斯嘉丽的手把人扯过来,扯的人一个踉跄。
“怎么了,继续说呀。和我聊聊,我说不定会告诉你跟哥哥有关更多的事情哦。”
斯嘉丽被对方的大胆愣住,意识过来后猛地抽回手,绿色眼眸中再次燃起怒火:“你怎么敢!艾希礼当然给我写了信,他写的比给你写的多得多!他只是,只是写得比较含蓄,不像某些人整天油嘴滑舌!”
她几乎是吼出这些话,但口气中的飘忽还是暴露出了真实的情况,但斯图尔特只需一个了然的眼神就足以让她更加愤怒。
斯图尔特就着她的手势做出一个夸张的受伤表情,仿佛一位被无辜责难的舞台剧演员。
“噢,您这指控可真令人心碎!”他故作哀伤地说,但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我油嘴滑舌?亲爱的斯嘉丽,我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您确实既温柔又美丽,难道这也算罪过吗?”
他故意歪着头,用那种斯嘉丽既熟悉又讨厌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奉承着她。
斯嘉丽第一次被夸温柔。
她有得到过很多的夸奖,她是有魅力的,是美丽的,是充满活力,她不适合温柔的夸奖。
这种不适应让她略微顿住,斯图尔特则趁机顺杆子爬。“我温柔的斯嘉丽,漂亮的斯嘉丽,是我的哥哥给你写了些什么吗?”
斯嘉丽的心猛地一跳。他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的她浑身难受。
她也不可能将信件的跟斯图尔特说,毕竟偷看梅兰妮信件的这种事情可不光彩。
而且更让她生气的是,斯图尔特提醒了她,艾希礼竟然没给她写一封信。
“我——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斯嘉丽强撑着气势,但声音已经不如刚才坚定。
“如果你没事可做,就去帮梅兰妮整理绷带,别在这里妨碍我工作!”
她转身背对他,故意用力地整理医药托盘,瓶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斯图尔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声笑了。“我亲爱的斯嘉丽,我知道哦。”
知道,他知道什么?!他不会知道自己看了——
“我知道我哥哥在想什么,你要听吗?”
“如果你要听的话,你现在回头看着我,我就跟你讲。”
幸好,自己的秘密没有被人发现!
但这句话还是让斯嘉丽的脊背明显一僵,这个问题太具有诱惑力了。
她早就已经说服自己,那信件中自己看不懂的一切,都是自己没有早早告白才导致艾希礼那么痛苦,怀揣着自己的爱就上了战场。
但是对方如此确信的话语,却又让她不免产生了难道信里真的有别的话要说的想法吗?
当斯嘉丽下意识的扭过头,看着斯图尔特那欠揍的笑脸时,怒火又涌了上来。
“不需要!我为什么需要你来讲?!”
斯嘉丽故意发出一个轻蔑的嗤笑,开始熟练地反击——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倒是你,斯图尔特·威尔克斯,整天无所事事地围着我打转,你也和那些傻小子一样,被我的魅力冲昏头脑了?”
“哦我亲爱的斯嘉丽,难道你忘了吗?我可是一直都算作你的追求者呢——可惜我们美丽的塔拉大小姐就这么结婚了,真是令人感到难过呢。”
斯图尔特意外的坦率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将自己脸上那楚楚可怜的气质彰显的更明显。
但这并不是斯嘉丽想要的状态,她更加期待对方难堪或者气愤的表情,仿佛被她戳破爱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种游刃有余的夸赞。
斯嘉丽难受极了。
斯图尔特却在此刻摆摆手,放过了斯嘉丽一样,将话题强行转移到他今天到来此处的真正目的。
“好啦好啦,开玩笑啦,亲爱的查理太太。毕竟你已经结婚了,我可不能妄想太多了。我今天来是来向您告别的。”
“家书实在是太紧了,催促我回十二橡树,没有办法,本来还想再多停留几天呢。”
“你快走吧,没有人想挽留你!”斯嘉丽失礼的对斯图尔特吼道,看来她真的被气到极致了。
斯图尔特对斯嘉丽的失礼大吼只是优雅地行了个告别礼。
“那么,再会了。”他语气轻快地说道。
斯嘉丽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泄愤似的将手中的绷带扔回托盘。
“傲慢的威尔克斯!”
她低声咒骂着,却不知是在骂离去的斯图尔特,还是那个远在战场却从未给她只字片语的艾希礼。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斯嘉丽比任何时候都要忙碌地工作着,仿佛要通过这种忙碌来忘记那段令人不快的对话。
但当夜幕降临,她独自躺在床上时,斯图尔特的话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
“我知道我哥哥在想什么……”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斯图尔特和他哥哥几乎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知道对方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但是自己就是很不爽,听到对方那么说的时候,气的想把手上的托盘甩他的脸上。
“不!”斯嘉丽猛地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要一直,一直呆在亚特兰大。
一想到回去要看到斯图尔特那张脸,她就生气,除非艾希礼邀请她,她绝对不会回去了!
与此同时,驶离亚特兰大的马车上,斯图尔特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轮廓,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斯嘉丽真的比想象中的好玩呢,之前怎么没发现对方这几乎愚蠢的美丽与有趣呢?
不过看样子她好像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哥哥的爱意,这倒是给了他恶作剧的机会,真是倒霉啊!斯嘉丽——
斯图尔特这么想着带着笑意,闭上了双眼,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临什么,他只是由衷的希望斯嘉丽能再多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