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电脑上的几套片子，施羽脑子宕机一瞬，就知道自己把发小的照片交给丁越了。
想起丁越一板一眼的样子，施羽头疼地吸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只能希望她前面还有排单的，丁越没那么快处理她的照片。
施羽猛地起身，一边快步走出出宿舍一边给丁越发消息。
“嗨嗨，不好意思，我刚刚交错了SD卡给你，我现在去店里换回来，你还在吧？”
“或者你看哪里方便？”
直到施羽跑到校门口了，丁越都没回消息。
她捂住额头，安慰自己不要急，他那种大咖的修图师，肯定没那么快处理到自己的单子。
施羽还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就被铃声中断犹豫。
是实验室的师兄。
这个时间师兄来电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施羽一颗心又提起。
师兄的声音带点同情和幸灾乐祸：“师妹回来没？”
“啥事二师兄？”
“导儿回来……”师兄声音顿住，“不许叫我二师兄！”
施羽无视他，只抓重点：“导儿找我了？”
“对呀，我说你拉肚子去了，”师兄愤愤，“早知道不帮你打掩护，总之半小时内出现嗷，给你通风报信可危险了……”
“二师兄大义！”
施羽不给对面跳脚的机会，迅速掐断电话，扫了共享单车火速往实验室赶。
反正发小的照片也不是“过度开放”的照片，那小古板要是没事找事，施羽大不了再找别的修图师。
毕竟导师发起飙可不一样。
施羽并没有因为是独苗苗的女弟子而受到导师的优待。
小老头原本没打算收研究生，是施羽以笔面第一的成绩破格入他门下。
而导师也是公平的铁面，怎么对男学生就怎么对施羽，虽然严格，但她很满意这样的公平。
同理，怎么教训男学生，就怎么教训她。
施羽一想到无穷尽的实验和代码，蹬自行车更带劲了。
要命啊！
“嘭”的一声，施羽打开实验室门，恰与躲在电脑后的师兄对视。
——导儿呢？
——你完啦！
不等两人眼神交战完，导师从里间走出。
“小羽，”导师将一个小纸箱递给她，“跑趟腿，送去隔壁F大。”
“啊？”
“你师兄说你拉肚子是吧？”导师锐利的眼神扫视她，“不舒服就在实验室学习。”
“没事，我去！给哪位老师？还是送哪个实验室？”
去外面还能想办法联系丁越换卡，呆实验室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溜了。
导师扶了扶眼镜，移开眼：“给F大的林老师。”
施羽疑惑：“师母？”
“林老师，”导师板起脸，“她说会让学生去门口拿，你进去，要亲手交给她。”
施羽和师兄听懂了。
老两口吵架了。
导师并没有在意两个□□贼的眼神交流，只自认威严地走回工位。
同手同脚还被两人看见了。
施羽憋着笑离开实验室，刚好，任务完成之后去店里找丁越也是顺路的。
大学城内去不同学校很方便，施羽上了接驳车，尝试继续联系丁越。
怎么还不回啊？不会有什么修图期间断联的规矩吧？
施羽到F大门口做登记时，思绪从丁越飘到老两口。
以往也不是没给师母送东西，不过因为老两口给门卫打招呼，很容易进去。
这回是连对方学生都不想看见嘞。
施羽走进校门，四处张望有没有出现疑似师母学生的人，又想，既然导师说要亲手交给她，那不如自己去找人。
她踌躇着往师母实验室方向走，没注意拐角走出个人。
一声闷响，没捧稳的纸箱落地，内容物纷纷扬扬飘落，施羽往后踉跄两步。
她一不留神踩到过长拖地的工装裤，毫不意外地摔了个屁股墩。
最后飘落的纸张慢悠悠地落在她头上，施羽顾不得盆骨痛，连忙抓下纸。
映入眼帘就是她导师潦草的字，只扫了一眼就看到类似“老婆我错了”的字眼，吓得她连忙拿开。
不可看不可看……
“抱歉我没看路，”对面撞她的人蹲下身帮她捡东西，道歉同时看她，“施羽？”
听见称呼，施羽也迅速抬眸看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不过踏破铁鞋无觅处，面前就是她要找的人。
“你……！”施羽随手将导师的“情书”塞进纸箱，身子往前一探就揪住丁越的手，“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丁越表情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略皱眉：“嗯，我正要找你。”
一看他这反应，施羽就知道不妥：“你读卡了？”
丁越微点头：“照片是你朋友吧？”
施羽只顾着震惊他的业务速度：“你这么快读卡了？”
前后不到两小时，一接单就马上工作，也太敬业了。
丁越没有回答她，只严肃着脸思考措辞：“你这个作品，就算我给你修了，参赛也很难获……”
“我给错卡了！”施羽截断他的话，“我正要找你换卡，是你不回消息。”
“虽说错卡了，你这么好的技术，”丁越好像下定决心将心里话说出，“不要触碰灰色摄影……”
谁灰色了！
亏她因为他没有像老板那样用有色眼镜看她，而把换地址的印象分拉回去，这下好了。
爆扣分！
“你是不是不上网？”施羽机关枪一样输出，“现在很多新手妈妈都会留下孕照，这是和宝宝的第一张照片，你这清朝文物怎么回事？”
丁越被这超强的攻击力怼得语塞，手上捡起的东西被施羽一把夺过。
“让让，”施羽冷脸，“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换一下卡，或者你觉得我这个摄影踩到你规矩了，就当我跑单。”
丁越连忙拉住她手腕：“不是那个意思，你的照片里有别的镜……”
施羽不理他，确认捡完了东西没有遗漏，找到导师发的电话号码，是以防她找不到师母学生用的。
电话拨通，没两秒，铃声从丁越身上传出。
施羽：“……”
巧合，应该是巧合……
丁越掏出手机，在施羽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睨视里接通。
“喂？”
有延迟的一声“喂”，从施羽的听筒中传出。
音色和面前的人一模一样。
施羽掐断电话。
“你就是陈老师的学生吗？”丁越好像找到了弥补误会的口子，急忙再次伸手去拉施羽，“箱子沉吗？给我吧。”
施羽面无表情地看他，再引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臂间故意绷起的肌肉，无声提醒。
忘了吗？不久前谁才扛着一堆器材，从市中心被耍到大学城。
丁越语塞，知道自己理亏，还是想解释：“很抱歉，那时候我……”
“我不听，我来过，我认路。”施羽很高冷。
丁越只好跟着施羽，走了一百米终于憋不住了。
“导师不在实验室，她回办公室了。”
面前的女生脚步一顿，丁越喜出望外，走前半步，以为她不认路准备带路。
谁知施羽很果断地就往那边走。
……看来是真的很熟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办公室，师母开门时就看见这么个搞笑的场景。
自己的学生跟在一个板着脸的女生身后，她常年锻炼身形算是结实那类，在丁越身前却还是有明显体型差。
丁越平日里习惯端着一副没表情的高冷脸，此时却有点不自在。
他摸摸后颈，开口：“老师，陈老师的学生来了。”
施羽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师母，导儿给您的东西。”
随后她双手高捧那小纸箱，跟进贡皇帝似的。
师母认得施羽，她清楚自己丈夫那德行，女生来送东西不是第一次。
“小羽辛苦了，”师母的心情随着她滑稽的动作稍明朗了些，“那老头又差使你。”
“应该的。”施羽十分礼貌。
“你跟丁越去拿个实验报表，让老头看看，”师母也不客气，但十分上道，“天这么热，让丁越给你买奶茶喝哈。”
突然被点名的丁越：“我？”
“是呀，”师母笑里藏刀，“让你去门口拿东西，没让你接人进来啊。”
被猛抠字眼无辜中枪的丁越小声叹气，应下。
大学城位于城郊，太阳很是毒辣，丁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把伞，走出办公楼时，将施羽罩在阴影下。
施羽一副懒得搭理他的表情，两人默默平移到实验楼，十分诡异。
上电梯时，丁越开口打破安静：“你经常来给林老师送东西？我好像没碰见过你。”
施羽扬了扬眉，说：“我和师兄轮流来，一般放了就走。”
“他们俩老差使你们吗？”
丁越作为林导的得意门生，组内人又多，这种跑腿“脏活”一般落不到他头上，不知道也正常。
施羽倒是觉得无所谓：“那还好，老两口的生活意趣，咱们小的就谅解一下呗。”
毕竟导师两夫妻对她好都是实打实的。
两人说着就到了实验室门口，施羽拒绝了丁越进去的邀请，门开时却看见里面几个人围在一起，夹着嗓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丁越进门前咳了咳：“干什么呢？”
里面的人闻声抬头，被围在人群中的毛茸茸一团闪电般窜出，赫然是鸡腿。
狗狗顶着一身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毛，委屈地往丁越身上扑。
丁越皱着眉把它搂住，呵斥：“谁把鸡腿带上来的？实验室守则不知道？”
里面的人支支吾吾，愣是不敢回答鸡腿他爸的问题。
狗狗在丁越怀里拱来拱去，嗅到一丝不同的味道，脱离他的怀抱，往门外跑去。
施羽一直偷偷注意里面的动静，见状反应迅速地接住扑过来的狗狗。
鸡腿乐得扒住施羽，发出“呜呜”的声音。
施羽抵不住狗狗的热情，也担心狗狗被有心之人看见，把丁越实验室举报了，稍一转身靠进实验室的门。
“鸡腿乖。”
施羽将狗狗放下，不住安抚它，抬头对丁越说：“报表拿来。”
丁越去工位将东西收拾好给她。
施羽接过，趁机将狗狗的牵引绳绕上丁越手臂，退出实验室。
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冷漠脸。
“你什么时候有空换SD卡？”
丁越扯住对施羽过分热情的狗狗，跟着出了门，思索一下：“明后天都可以，你哪里方便？”
“店里吧，”施羽点头，“你这单还干吧？”
“嗯，”丁越应声，“刚刚在校门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施羽中断他的话：“没事，我什么话没听过，成功女摄必经之路。刚刚我冲动说话难听，别介意啊。”
她扬了扬手里的报表算作道别，潇洒离去。
眼看施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丁越叹气蹲下。
他一手搂住狗狗的脖子，一手将握着的手机反转，手机背面露出一张老照片。
“怎么办鸡腿，”他无奈笑笑，“她好像，不记得我们父子俩了。”
连给你取的名字，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