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徐津婷蜷缩在丝绸床单上,一夜未眠。
身下的撕裂感隐隐作祟,身上的红痕在晨光下更显刺眼。
她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段熠疯狂的发泄、看着她眼神的狠戾。
“起来。”突然门被推开,穿黑色制服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扔在床边,“换好衣服,跟我回去。”
徐津婷慢慢坐起身,塑料袋里是一套灰色运动服,还有一双旧拖鞋。
她没说话,默默换上衣服,运动服的袖口太长,遮住了大半只手,裤脚也堆在脚踝处,显得格外臃肿。
黑色制服女人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盯着她:“动作快点,别耽误时间。”
徐津婷跟着女人走出房间,两个男人守在电梯口,见她们过来,立刻上前架住她的胳膊。
“老实点。”男人的力道很大,捏得她胳膊生疼。
她们坐上车时,天刚亮透。
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从树林,到荒凉的郊外公路,再到布满铁丝网的园区入口,一路颠簸,等回到园区宿舍时,已经是晚上。
刚走到宿舍楼下,就有几个女生路过,眼神异样地盯着她,交头接耳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就是她,听说在会所包间里,段哥亲自把她带出去的……”
“听说一宿都跟段哥在一起……”
徐津婷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不过是被段熠带走一次,竟然在这里传得人尽皆知。
黑色制服女人把她推进宿舍门就走,留下一句“安分点”。
宿舍里一片嘈杂,黄发女翘着腿坐在床上,脚边放着半盆凉透的水,见她进来,立刻上下打量着:“哟,段哥的‘红人’回来了?还以为你不用跟我们挤上下铺呢。”
旁边穿粉色衣服的女人立刻接话:“发姐,都传她在包间里爬着求段哥,才被带走的……”
黄发女笑出声,一个蹬腿把水盆踢到徐津婷脚边。
“爬着求?倒是会装。给我换盆热水,把这袜子洗了——段哥‘罩着’的人,伺候我不算委屈吧?”
脏袜子从盆里滚出来。
徐津婷没看,也没说话,低头盯着水盆,指尖在身侧慢慢攥紧。
她的沉默无异于挑衅,黄发女炸了,伸手抓住她的领口把她往跟前拽:“你他妈聋了?不就是被段哥带出去一次?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上次让你洗脚你躲了,这次我看你往哪躲!”
领口勒得她喘不过气,徐津婷没挣扎,她突然抬眼,死死盯着黄发女的脸。
那眼神太吓人了——没有愤怒的情绪,全是冰冷的狠戾。
是曾经,她把人踩在脚下,反复碾压对方手背的眼神。
黄发女被盯得心里发毛,手不自觉松了松,徐津婷趁机往后一挣,后背撞在床架上,她还是没出声,依旧盯着黄发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还敢瞪我?”黄发女恼羞成怒,捡起地上的袜子往她脸上砸,“今天这脚你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
袜子砸在徐津婷脸上,她没躲,慢慢抬手,把袜子捏在手里,然后“啪”地一声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黄发女:“给我打!让她知道谁是老大!”
穿粉色衣服的女人最先冲上来,手里的泡面汤直接往徐津婷身上泼。
滚烫的汤溅在胳膊上,徐津婷猛地吸了口气,借着对方靠近的瞬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身后拧。
“啊!”粉色衣服女人疼得尖叫,手里的泡面碗摔在地上。
徐津婷拧得更狠,直到对方哭着求饶,才甩开她的手。
黑色衣服的女人见状,从后面抓住徐津婷的头发,用力往地上按。
徐津婷的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头皮像要被撕裂,她没喊疼,腾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对方的头发,往下一拽——伴随着“撕拉”一声,几缕黑发被她扯了下来,黑色衣服女人疼得松开手,捂着头往后退。
徐津婷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像刚从斗兽场里出来的野兽。
黄发女没想到她这么狠,愣了一下才冲上来,一脚踩在徐津婷的手背上,用力碾压:“踩死你!让你敢动手!”
手背传来钻心的疼,她盯着黄发女的脚踝,脑子里闪过久远的画面。
她也是这样踩着别人的手,看着对方疼得发抖,却笑得更欢。
“徐津婷,你不是这样的。”她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她猛地低头,用牙齿狠狠咬住黄发女的小腿。
“啊!”黄发女疼得跳起来,想把腿抽回来,徐津婷却咬得更紧,尝到血腥味也没松口。
黄发女急了,用另一只脚往她背上踹,一下比一下重,徐津婷却像没感觉,只是趁着对方弯腰的瞬间,松开嘴,一把抓住黄发女的头发,用力往床腿上撞。
“咚!”沉闷的响声过后,黄发女的头磕在床腿上。
她没停,翻身骑在她身上,双腿死死压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脸往水泥地上砸,一下又一下,黄发女的额头渗出血,哭着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粉色衣服和黑色衣服的女人冲上来,一个拽她的胳膊,一个往她背上打,可徐津婷像疯了一样,怎么拽都不松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
“都住手!”宿舍门被撞开,两个管理人员拿着电棍冲进来,一个抓住徐津婷的头发往后拉,另一个用电棍往她背上打。
“砰!砰!”棍子落在背上,疼得她浑身发抖,可依旧死死抓着,直到管理人员加大力道,电棍狠狠砸在她的胳膊上,她才闷哼一声,手终于松了。
黄发女满脸是血,趁机爬起来,躲在管理人员身后,捂着头哭:“她要打死我!快把她关起来!”
管理人员架住徐津婷的胳膊往门外拖,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全是灰尘和泡面汤,胳膊、后背、膝盖全是伤,却依旧仰着头,眼神死死盯着黄发女,没说一句话,那眼神里的狠劲,让黄发女往后缩了缩,连哭都忘了。
被拖过走廊时,宿舍里的人都探出头看,议论声嗡嗡响:“就是她,被段哥带走的那个……”
“下手真狠……”
徐津婷没理会,在被推进小黑屋的前一秒,又回头看了一眼黄发女的宿舍门的方向。
这事儿没完。
“砰”的一声,小黑屋的门关上,彻底陷入黑暗。
徐津婷踉跄着摔在地上,掌心蹭过粗糙的水泥地。
这里不足五平米,没有床,没有窗户,门板上方嵌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铁丝网蒙着,只能透进极微弱的气流,一丝光都漏不进来。
外面的脚步声、说话声变得模糊又遥远。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灰尘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她试图撑着墙壁站起来,后背的电棍伤和膝盖的淤青尖锐的疼,刚直起一半的身子又重重跌坐回去。
她指尖摸索着墙面,好像有不知名的细小虫子爬过手背,她挥手驱赶,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时间在这里成了模糊的影子。
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三天?
起初,还能靠通风口传来的动静判断时段——清晨六点,管理员的哨声会准时响起;
中午十二点,送饭车的轱辘声“咕噜咕噜”滚过走廊;
晚上十二点,宿舍区会渐渐安静下来。
可后来,这些声音越来越淡,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微弱,只能靠肚子里的饥饿感和喉咙的干渴感,勉强感知时间在流逝。
她蜷缩在离门最远的角落,后背抵着冰冷的墙。
沉默中,最先涌上来的,是和父母吵架的画面——那是她出国前的最后一天,母亲红着眼眶,手里攥着她的护照,说“外面不安全,要去也等你爸陪你去”;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拍着桌子喊“你这脾气再不改,早晚要出事”。
她那时候怎么说的?
好像是梗着脖子,把护照抢过来,摔在茶几上:“我都这么大了!你们管得真宽!我就是要自己去散心,不用你们管!”
说完就拎着行李箱摔门而去,连母亲在后面喊“记得每天报平安”都没回头。
他们现在该有多着急?会不会还在为她的任性生气,又或者,早就急得疯了一样找她?
她想咽口水,嘴里干涩得像撒了把沙子,连唾液都分泌不出来。
抬手摸了摸嘴角,干裂的皮肤被指尖蹭得发疼,还能摸到之前和黄发女打架时残留的、已经结痂的血迹。
要是自己听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徐津婷,你什么时候学会后悔了?
是啊,你都会后悔了。
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母亲最喜欢的那盆绿萝,不知道有没有人浇水;父亲每天早上喝的豆浆,是不是还是放两勺糖;
他们会不会翻着她的社交平台,看着她出国前发的“自由万岁”,心里又疼又气?
接着,她开始想警察。
他们会不会接到父母的报案?会不会顺着她的航班信息,查到她最后入境的城市?
网上会不会有关于她失踪的消息?
同学看到后,会不会在群里问“徐津婷怎么没动静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母亲拿着她的照片,在派出所里声音发抖地说“我女儿任性,可她从来不会不跟家里联系”,父亲在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头发好像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转念一想,这里连手机信号都被屏蔽,她连自己具体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警察怎么找?
那些可能存在的寻人信息,会不会像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的手指在水泥地上轻轻划着,先是写“妈”,又写“对不起”,最后写“救我”,这些字很快就被地上的灰尘覆盖。
通风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耳朵贴紧地面——是管理人员的皮鞋声,从远到近,又渐渐远去。
她张了张嘴,想喊“我要喝水”,却发不出声音。
没有水,没有食物,身体的衰败比想象中更快。
起初只是口渴,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她只能凑到通风口下,仰着头,试图接住从那里飘进来的、极细微的水汽。
后来,饥饿感开始蔓延,从胃里扩散到四肢,无数只手在抓挠内脏,让她蜷缩成一团,呼吸稍微用力,肚子就会传来绞痛。
她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候,觉得自己躺在家里的卧室里;
有时候,会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伸手去摸,什么都没有;
还有时候,会看到段熠的脸,带着嘲讽的对她说“你不是很能反抗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吓得她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她最后一次想起父母。
他们一定还在找她,一定没有放弃。
最后她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意识,在黑暗中慢慢沉浮——如果能出去,再也不跟父母吵架了;如果能出去,再也不这么任性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彻底失去意识前,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下一秒,门就会被打开。
门真的开了。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突然响起——是铁门被拉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猛地灌进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浓稠的黑暗。
徐津婷的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缝间漏进的光线让她觉得眼球像被火烧一样疼。
“动作快点,段哥说了,她不能死。”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带着不耐烦的抱怨,“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关这么久,现在弄成这副鬼样子,还得我们收拾烂摊子。”
另一个声音跟着响起:“我靠,怎么成这样了?上次见她还挺精神,这才关两天,就跟快死了一样。身上这伤都发炎了,还有味儿,处理起来够麻烦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她身边。
徐津婷能感觉到有人蹲下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
“别乱动,带你去洗洗,处理下伤口。”最先说话的男声再次响起,“段哥要是知道我们把人关成这样,有你我好果子吃。”
接着,她被两个人架了起来,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
光线依旧刺眼,她死死闭着眼睛,头靠在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鼻尖传来对方身上淡淡的汗臭味。
不是幻觉。
“段哥也是,一个女人而已,犯得着这么上心吗?”架着她另一个胳膊的人小声抱怨,“之前那个跟她一样反抗的,早就扔去后山了,也就她,还能被关在小黑屋里等着处理伤口。”
“你懂什么?”粗哑的男声瞪了他一眼,声音压低了些,“段哥留着她有用。再说了,段哥亲口吩咐的‘不能死’,谁敢不听?”
她被拖着走过走廊,脚下的地面从粗糙的水泥地,变成了稍微平滑的瓷砖;空气中的味道从霉味,变成了淡淡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一丝肥皂水的气息。
“到了,把她放这儿。”粗哑的男声停下脚步,松开了她的胳膊。
徐津婷失去支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她听到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水流“哗哗”地响,还有人在小声议论:“先给她擦擦身子,把伤口清理一下,不然感染了更麻烦。段哥要是问起来,我们不好交代。”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什么。”另一个人不耐烦地回应,接着,一块温热的毛巾敷在了她的脸上,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和血迹。
毛巾的温度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
“轻点,别把她弄死了。”
“知道了,我又没用力。”
两个人嘟囔着,动作却稍微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