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津婷在园区安稳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没人再找她麻烦,王清月每天会偷偷给她塞点藏起来的零食,有时是半块压缩饼干,有时是几颗水果糖,两人偶尔趁监管不注意,会低声聊几句园区里的事——王清月说,最近段熠在城西的赌场查得严,好像是丢了一批筹码,不少“哨子”都被调去守场子了。
哨子是大家对园区护卫队的代称。
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徐津婷听到有人走近,她猛地睁眼,抬头就看见李维站在门口,穿着黑色中山装。
“收拾东西,跟我走。”李维的声音依旧平淡。
王清月在旁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没敢多问,用口型对徐津婷说:“小心点。”
徐津婷跟着李维走出宿舍楼,黑色吉普就停在楼下,这次还是李维亲自开车。
上车后,他没立刻启动车子,从副驾驶座拿过一个黑色文件夹,递给她:“里面是赌场的基本资料,你先看看,记住里面的规矩。”
徐津婷打开文件夹,上面字迹密密麻麻——最上方写着“金麟赌场员工守则”,下面分了“礼仪篇”“贵宾篇”“应急篇”三部分。
她快速扫了几眼,“礼仪篇”里写着:引路时要走在贵宾左前方半步,递筹码时掌心朝上,不能让指甲碰到筹码;
“贵宾篇”里标注了不同等级贵宾的标识——洪家核心成员戴黑色皮质腕带,上面刻着金色龙纹,还会随身携带一枚黄铜令牌,正面是“洪”字,背面刻着专属编号;
周边头目则戴棕色帆布腕带,没有纹样,缝着银色金属牌,上面印着“客”字。
遇到这两类人,都要称呼“先生”,但看到黑色腕带和令牌的,要格外恭敬,不能有半点怠慢;
“应急篇”则简单粗暴:遇到闹事的,别上前,立刻找穿黑色中山装的监管(也就是李维这类人),绝对不能自己动手。
“这些规矩,半小时后我要考你。”李维启动车子,目视前方,“在赌场,规矩就是命,错一条,后果不是你能扛的。”
徐津婷点点头,低头认真看资料。
轿车往城西方向开。
路程很远,她一边看资料,一边偷偷观察窗外。
直到路边的建筑越来越华丽,从铁皮房变成了贴满瓷砖的小楼,霓虹灯牌即使在白天也亮着,“快活街”三个大字格外扎眼,街边站着不少浓妆艳抹的女人,看到黑色轿车经过,会露出刻意的笑容。
“别乱看。”李维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条街上的人,大多是段哥的人,你看的每一眼,都可能被人记下来。”
徐津婷赶紧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资料上。
半小时后,轿车停在“金麟赌场”后门,李维熄火,转头问她:“贵宾等级怎么分?”
“洪家核心戴黑色皮质腕带,有金色龙纹,还带黄铜令牌;周边头目戴棕色帆布腕带,缝银色‘客’字牌。”徐津婷脱口而出,心里有些紧张。
“遇到闹事的怎么办?”
“找穿黑色中山装的监管,不自己动手。”
李维点点头,没再提问,推开车门:“跟我来,先带你熟悉环境。”
赌场后门连着员工通道,狭窄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烟味混合的味道,偶尔有穿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匆匆走过,看到李维,都会停下脚步,恭敬地说:“维哥好。”
“这些都是赌场的礼仪,大多是从其他园区调过来的,也有少数是本地招的。”李维边走边说,“她们比你来得早,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她们,但别问太多——赌场里的人,比园区里的更会藏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少打听别人的事。”
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门,瞬间被嘈杂的声音淹没。
大厅里烟雾缭绕,十几张赌桌前围满了人,骰子碰撞的“哗啦啦”声、筹码落地的“砰砰”声、男人的嘶吼声和女人的笑声混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喧嚣。
徐津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被李维轻轻推了一下:“别缩,习惯就好。”
他领着徐津婷走到一张空赌桌前,拿起桌上的筹码,递给她:“这是100面额的筹码,红色;500的是蓝色;1000的是黑色。递筹码时,要把筹码放在托盘里,掌心朝上,送到贵宾面前,不能直接用手递——有些人忌讳别人的手碰过他的筹码,尤其是洪家的人,讲究多。”
徐津婷接过筹码,学着李维的样子,把筹码放在托盘里,掌心朝上递出去,因为紧张,手微微发颤。
“手稳点。”李维皱了皱眉,“你要是抖,贵宾会觉得你不专业,甚至会以为你想偷筹码——在赌场,‘偷筹码’是死罪,去年有个礼仪私藏了500的筹码,直接被沉江了。”
徐津婷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手,再次把托盘递出去。
这次手不抖了,李维点了点头:“记住这个感觉,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手都不能抖。”
他们又走到贵宾室门口,门口站着两个保镖,看到李维,立刻拉开门。
贵宾室比大厅安静些,里面摆着一张更大的赌桌,旁边有沙发和茶几,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正在播放赛马节目。
“这里是VIP贵宾室,只有洪家核心成员和重要头目才能进。”李维压低声音,“你负责给这里的贵宾递筹码、倒酒,记住,里面的话别听,别问,就算听到了什么,也烂在肚子里——段哥最恨嘴碎的人,之前有个礼仪偷听到洪家的事,转头就跟别人说,第二天就没见人了。”
徐津婷点点头,心里记下了“VIP贵宾室”这个地方——这里能接触到核心成员,说不定能听到重要信息。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李维带着她走遍了赌场的每个角落:一楼的普通赌区、二楼的VIP贵宾室、三楼的休息室、地下室的仓库。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详细讲解注意事项:仓库里的筹码不能随便碰,钥匙由段哥的亲信保管,每天盘点三次;休息室里的茶水要随时添满,不能让贵宾空杯;普通赌区的赌客大多是散户,脾气暴躁,输了钱容易迁怒于人,递筹码时要格外小心,别挡着他们看牌。
中午,李维带她去员工食堂吃饭。
食堂里挤满了穿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和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饭菜很简单:一碗米饭、一份炒青菜和一小块腊肉。
徐津婷刚坐下,就有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生走过来,妆容精致,举止比其他礼仪更从容,对她笑了笑:“你是新来的吧?我叫吴姗姗,算这儿的老人了。”
“徐津婷。”她应道。
吴姗姗在她旁边坐下,快速扒了口饭:“你运气好,能让维哥亲自带——整个赌场,也就维哥敢跟段哥直接汇报,连门口的保镖头头都得让他三分。不像我们刚来的时候,没人带,光记规矩就挨了好几次骂,还有人被赌客占便宜,只能自己忍。”
徐津婷没说话,低头吃饭。
吴姗姗又补充道:“赌场里的人跟园区不一样,园区里大多是被硬抓来的,这里不少人是自愿来的,图的是能接触到大人物,说不定能攀个关系。你记住,别跟穿黑西装却没袖扣的人走太近,那些是外围保镖,喜欢跟礼仪套近乎,转头就把你说的话传给上面;也别跟赌客走太近,尤其是输了钱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顿了顿,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低头吃饭的礼仪:“看到没?那个穿旗袍没戴胸针的,之前跟一个散户赌客走得近,结果那赌客欠了段哥的钱跑了,她被连坐罚了几个月工资,现在还在底层递筹码。”
徐津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更清楚——赌场里的人际关系比园区更复杂,一步错,可能就没机会补救了。
下午,李维开始让她实际操作。
他找了吴姗姗,让她带着徐津婷给普通赌区的赌客递筹码。
第一个赌客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看到徐津婷,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摸她的胳膊:“小美女,新来的吧?陪哥玩两把,赢了钱分你一半。”
徐津婷心里一紧,刚要躲开,吴姗姗就上前一步,笑着把筹码递过去,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哥,您先玩,我们还得给其他贵宾送筹码呢,耽误了您赢钱可不好。”
男人哼了一声,注意力被筹码吸引,没再动手,徐津婷趁机往后退,走到李维身边。
“看到了吗?”李维的声音压得很低,“吴姗姗在这待得久,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人。遇到情况,别硬躲,也别硬扛,让老员工帮你解围,或者找我——你要是自己动手,就算占理,段哥也会怪你坏了赌场的规矩,影响生意。”
徐津婷点点头,刚才的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在赌场,不仅要遵守规矩,还要学会看人的脸色,学会怎么不得罪人。
接下来的几天,徐津婷都在李维的指导下学习。
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跟着李维熟悉赌场环境,背诵规则,甚至要练习递筹码的姿势,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中午和吴姗姗一起吃饭,听她讲赌场里的人和事——哪些人是什么身份,谁可以套套近乎,哪个礼仪因为犯了错被调离;
下午跟着吴姗姗实际操作。
吴姗姗带着徐津婷走到兑换处,柜台上摆着验钞机和不同面额的筹码。
她拿起一沓现金,放进验钞机,机器“嘀嘀”响了两声,吐出一张钞票:“这张是假的,你得给客人换一张,语气别太冲,就说‘麻烦您换一张,这张机器识别不了’。”
徐津婷学着吴姗姗的样子,接过客人递来的现金,小心地放进验钞机。
第一次操作时,她手忙脚乱,验钞机响了好几声都没放对位置,客人不耐烦地催促:“快点!磨磨蹭蹭的!”
吴姗姗赶紧过来帮忙,笑着对客人说:“抱歉抱歉,她是新人,我帮您换。”
等客人走后,吴姗姗才对徐津婷说:“别慌,慢慢来,多换几次就熟练了。散户虽然急,但只要你态度好,一般不会为难你。倒是要注意那些穿得光鲜却只换几百筹码的,大多是想混进贵宾区的,别跟他们多话,换完筹码就让他们走。”
接下来的一下午,徐津婷都跟着吴姗姗在大厅里忙活。
她学着换现金、递筹码、给赌桌添茶水,偶尔还要收拾赌客扔在地上的烟蒂和空酒瓶。有次给一个输了钱的散户递茶水,对方没接,反而把杯子推到地上,茶水洒了她一身。
她咬着牙没说话,吴姗姗过来帮她收拾,小声说:“别跟他计较,他输了三万多,心里不痛快,你要是跟他吵,段哥只会怪你‘惹事’。”
徐津婷点点头,去员工通道换了条干净的。
回来时,正好看到李维在大厅里巡视,他看到她身上的水渍,没问原因,递过来一包纸巾:“下次离情绪激动的散户远点,茶水放在旁边就行,不用递到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徐津婷渐渐熟悉了大厅的工作。
她换现金的速度越来越快,递筹码时手也不抖了,遇到醉酒的散户,会学着吴姗姗的样子,用筹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遇到输钱迁怒的,会默默收拾好东西,不跟他们争辩。
她还学会了观察散户的表情——那些频频看表、只换少量筹码的,大多是来碰运气的打工仔,服务时可以慢些;那些不看牌只往桌上扔筹码的,大多是有钱的老板,动作要快,别耽误他们赌。
第五天下午,徐津婷正在给一张赌桌递筹码,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争吵声。
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揪着另一个礼仪的胳膊,嘶吼道:“我明明换了一千筹码,怎么只剩五百了?是不是你偷了?”
礼仪吓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徐津婷赶紧往后退,想去找李维,却看到吴姗姗已经走了过去,手里拿着兑换记录:“先生,这是您的兑换记录,您只换了五百筹码,不信您看监控——赌场每个兑换处都有监控,不会错的。”
男人愣了一下,接过记录看了看,又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监控,没再说话,狠狠瞪了礼仪一眼,转身走了。
“看到没?”吴姗姗走过来,对徐津婷说,“遇到这种事,别慌,拿记录和监控说话——散户有时会记混筹码金额,你要是跟他吵,他反而会闹得更凶。”
徐津婷点点头,刚要说话,就看到李维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那个离开的男人,又看了看徐津婷:“这几天没出错,还算不错。明天开始,你可以试着服务靠近贵宾区的散户,那里偶尔会有戴棕色腕带的周边头目,你先练练认腕带,别认错了。”
徐津婷心里一喜——能靠近贵宾区,就意味着能接触到更多有身份的人,说不定能听到更多信息。
她赶紧点头:“知道了,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