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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兴致

    车往城郊开时,窗外的快活街渐渐变成了荒滩,最后连像样的路都没了。

    徐津婷靠在车门上,从被沙勐架上车开始,她就像被抽了魂,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段熠的别墅藏在城郊的矮山坳里。

    车停在廊下,沙勐把钥匙递过来就掉头走了。

    轮胎卷起的尘土扑在徐津婷裤脚上,她也没动,直到段熠拽了把她胳膊,她才晃了两下。

    别墅里暗沉沉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墙上挂着把老式猎枪,徐津婷盯着枪看了两眼,突然想起枪响时张启身上溅起的血,浑身猛地一颤。

    “二楼左转是浴室。”段熠把衣服脱下扔在沙发上,“去洗洗,衣帽间有干净衣服。”

    徐津婷没应声,拖着脚往楼梯挪。

    浴室在走廊最里端,推开门时闻到股淡淡的香薰味,和楼下的冷硬格格不入。

    她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地砸在池子里,激得她打了个哆嗦——抬手摸脸才发现,脸上还沾着谷里的泥灰,洗了五遍,池子里的水还泛着浑,直到皮肤搓得发红发疼,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眼泡肿得像核桃,嘴唇被咬出了血印,哪还有半分活气。

    衣帽间就在浴室隔壁,衣柜里挂着几件女式的棉裙,都是素色的,看着像临时凑得。

    她随便抓了件白的套上,裙子长到脚踝,松松垮垮。

    下楼时听到吧台那边有动静,段熠正背对着她开酒瓶。

    她刚走到客厅中央,段熠突然转过身。

    他脱了外套。

    她没敢看,忍不住用余光扫了眼——他的后背几乎没块好皮:

    右肩有个深凹的枪眼,边缘结着硬痂。

    腰侧有道蜿蜒的刀疤,从肋骨划到髋骨。

    还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烫伤,散在腰腹间,是烟头烫的痕迹。

    每一道疤都浸着过往的狠。

    他看她的眼神比在谷里软了点,视线扫过她松垮的裙子,喉结轻轻动了动,往前走了两步——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混着酒气,和谷里的血腥味不一样,却同样让她发慌。

    徐津婷往后缩,后背抵在沙发扶手上。

    段熠的脚步停住,看着她发白的脸和攥紧裙角的手,眼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兴致慢慢淡了,最后只剩点说不清的烦躁。

    他转身回吧台拿了瓶酒,又拿了个空杯子,往杯子里倒了些递过来:“喝点?”

    徐津婷盯着那杯酒,手抖得厉害,还是接了过来。

    没等段熠说话,就仰头往嘴里灌——酒液又烈又辣,顺着喉咙往下烧,比段熠往她嘴里吐的烟还呛。

    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直到段熠伸手按住杯口,才猛地停下。

    “纯洋的,这么灌,小心胃出血。”段熠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吧台上,自己端着另一杯喝了口,“吓傻了?”

    徐津婷没说话,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哭出声的哭,就闷着头掉眼泪。

    段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

    “好看吗?”段熠说着,“这些疤,有几道,你应该很熟悉。”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带着点酒气的热,却让她瑟缩了下。

    动作顿了片刻,他眼神里的烦躁更浓了些,重新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大口。

    “起来。”他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过来,让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揽上了腰。

    徐津婷浑身都在抖,脸埋在他怀里,孩子气的委屈着。

    “段熠……我想家了……”

    这句话说得太轻,轻得要被空气吹散。

    段熠放在她腰上的手猛地僵住,他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人,那句“想家了”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里。

    他没说话,也没动。

    徐津婷的眼泪越掉越多,声音还是那么小,带着压抑的绝望:“想我爸做的红烧肉,想我的小猫……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房间静得可怕,只有她的抽泣声。

    段熠想说些什么,比如“你走不了”,比如“别做梦了”。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见过她初中时的霸道,见过她在赌场的隐忍,却第一次见她这样——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所有脆弱都藏在小声的乞求里。

    过了好一会儿,徐津婷的抽泣声渐渐停下。

    段熠松开手,偏过头,朝楼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上楼。”

    徐津婷没反应过来。

    “听不懂?”段熠又开口。

    直到段熠转身往楼上走——他走得不快,背影落在落地灯的光里,竟有点孤伶伶的。

    她才慢慢移动,腿软得差点摔倒。

    卧室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张双人床,铺着深色床单,连枕头都摆得方方正正。

    刚躺下,段熠就从浴室出来了。

    她缩在床最里侧,被子被她攥得发皱,——段熠刚躺到外侧时,床垫陷下去的弧度带着他身上的酒气漫过来,她就开始发抖,从指尖一直抖到后脊。

    段熠没立刻动。

    他大概是在等,等她从谷里那股惊吓里缓过点神。

    可徐津婷缓不过来,张启倒在树下的样子总在眼前晃,血顺着树干往下淌的声音像在耳边响,连带着段熠身上的气息都变得扎人。

    过了好一会儿。

    段熠侧过身朝向她,胳膊肘支着脑袋。

    “还怕?”

    徐津婷没应声,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被子滑下去点,露出她细瘦的后颈。

    段熠的视线落在她后颈上,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她的皮肤,徐津婷就猛地一颤,脑袋“咚”地撞在墙上。

    “别动。”

    手还是落了下去,指尖贴着她的后颈慢慢往上滑——摸到她皮肤下的肌肉在发僵,连头发丝都在颤。

    他停在她耳后,指腹蹭了蹭她发烫的耳垂,“我又不做什么,躲什么?”

    徐津婷咬着唇没说话,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把枕头洇湿了一小块。

    她怕的哪是他“做什么”?是他碰过来的手,是他凑过来的气息,是这黑沉沉的卧室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安静——这些都让她想起在这里,那些被摁着没法躲的时刻。

    “徐津婷。”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看着我。”

    徐津婷哪敢看?

    她死死闭着眼,硬挤出几个字。

    “段哥……求你了……别……”

    段熠原本带着点热意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她发抖的肩膀看了会儿——刚才还拢在眼底的那点兴致,被她这声“求你”冲得淡了大半,像被人泼了瓢凉水。

    他没再碰她的耳垂,手收回来搭在自己腿上。

    过了几秒,他翻了个身,重新面朝外躺回去,后背对着她,动作里带着点刻意的重,床垫都跟着晃了晃。

    “折腾什么。”他低声骂了句,听不出是骂她还是骂自己,“怕成这样,装给谁看?”

    徐津婷被他骂得一哆嗦,不敢再出声。

    黑暗里能听见他拿烟盒的声音,“咔哒”一声开盖,又“咔哒”一声合上,来来回回好几遍,好像跟自己较劲。

    过了会儿,他突然坐起身,床沿往下一沉。

    徐津婷吓得赶紧攥紧被子,以为他要动怒。

    可他只是坐在床沿摸黑找拖鞋,找到后“咚”地踩在地上,脚步声往卧室门口走。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丢下句:“我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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