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进城

    马车重新启动,车轮滚滚,朝着汉西镇缓缓驶去。

    夜幕如巨大的黑色帷幔,密不透光地笼罩了整个世界。桐萧轻声吩咐墨竹点亮车内的火烛。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着燃起,在车厢内投下昏黄的光影。

    桐萧借着这微弱的、闪烁不定的烛光,好奇而仔细地打量着躺在角落的年峰的徒弟。

    那猎人将徒弟安置在车内靠近车帘的位置,离年叔最近。这徒弟应该是感知到暂时安全了以后,彻底晕了过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的方向只能够看见他露出的小半张侧脸。

    他身着一套粗布衣裳,典型的寻常猎户家年轻小伙子的穿着风格。或许是猎人后来又给他披了一件外袍。从桐萧的视角看过去,那件外袍上明显留着被狼抓挠的痕迹,而外袍的遮挡让她更无法看清这人身上的伤口情况。

    桐萧的视线缓缓上移,只见这年轻人露在外面的脸上满是蹭上的泥土,根本瞧不清原本的肤色。头发也因先前与狼的激烈打斗变得凌乱不堪。然而,即便如此,从那露出的小半张侧脸,仍能清晰地看到他有着高挺笔直的鼻梁、深邃立体的眉骨,恰到好处的下颌线勾勒出流畅的轮廓。但是由此也不难想象,待这人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定会是一副清秀俊朗的模样。

    桐萧试图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从这个徒弟的身上能看出点什么信息。可惜她的位置只能看到这个徒弟的背,于是她向墨竹递去一个眼色。

    墨竹会意,不动声色地坐到到侧方,低头,执起车内的茶壶斟茶。实则不懂声色地快速看过那人暴露在外的伤痕。指节处的茧痕、腕间的旧疤,甚至是衣领处若隐若现的刺青,都在这看似不经意的打量中无所遁形。

    片刻后,墨竹她佯装整理衣袖,指尖在茶盏上轻叩两下,便把茶递过去给桐萧。

    桐萧结接过茶杯,水面晃动的倒影里,映出她眼底闪过的寒光。

    果然有鬼。

    没过一会,马车就到了汉西城门口。

    “贵人,这马上就要进城了,我先送您到您的落脚点吧。”年峰斟酌着开口,心里盘算着若是他们两人直接就这么去医馆太过显眼,更不想对陌生人暴露他俩的行踪。

    “救人要紧,先送老伯你们去医馆吧,我们稍后自己驾车离开便是。"桐萧淡淡道,并不在意。

    “这……”年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又不能直言。

    桐萧看出他有点为难,说不出口,略一思索,悠悠道:“老伯,既在路上相逢,便是缘分。如今夜色已深,医馆怕都已关门,你们即便进城,也未必能立刻找到大夫。不如随我去我们的宅子上,我那自有大夫,总好过你背着徒弟四处奔波。“她顿了顿,语气坦然,“再者,我们若真对你们不利,方才就不会出手相救,你说是也不是?”

    年峰微微一怔,心下暗叹,这安排简直像是瞌睡时有人递了枕头。

    桐萧所言极是,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城内医馆附近必有眼线,贸然前去反而危险。但若跟这位贵人进了宅子,公子既能得医,又能避人耳目,确实是当前稳妥的选择之一。他一路暗中观察,这马车朴素寻常,车内的主仆也只谈论些商货之事,想来只是寻常商人罢了。那宅子里面有什么到时候再随机应变,总该比直接暴露行踪被追杀好一点?

    思及此,年峰不再犹疑,连忙拱手,语气诚挚:“贵人慈悲,老夫感激不尽!我这徒儿伤势确实耽搁不得,现今去寻医馆怕也不易。贵人肯收留我们,实在是天大的恩情!”

    桐萧见他答应了,便吩咐道:“城东桐息客栈,你可识得路?”

    年峰闻言,心头猛地一紧。桐息客栈谁人不知?那可是西南第一大江湖门派纪栖谷的产业。乍听此言,他以为上了纪栖谷的车驾,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虽说他们与纪栖谷素无瓜葛,但是他们也不能保证纪栖谷对他们并无敌意,此刻带着重伤的公子,实在不敢冒险。

    正暗自盘算着再找个什么理由带着公子离开时,却听桐萧接着道:“我们的宅子是客栈边上独立的宅院。”

    这话像及时雨般浇灭了年峰一半的顾虑。他悄悄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背这才放松下来。

    年峰连忙应道:“认得认得,那处宅院僻静雅致。”嘴上答得爽快,心里却仍留了三分警惕。毕竟能在桐息客栈边上置宅的,想必与纪栖谷多少有些关系。不过眼下公子伤势要紧,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车架缓缓停下,稳稳地停在一座宅院前。

    这座宅院紧邻桐息客栈,却低调得很。不大的门头上光秃秃的,未留下任何字迹。一个小厮正站在门前,双脚不停地踮起又落下,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城门方向的街道,那急切又专注的模样,显然是在翘首以盼车驾的到来。

    远远瞧见车架,小厮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迎上前去。可当他看到驾车的是个陌生老汉时,脚步猛地一顿,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停在了原地。

    年峰从车厢里小心翼翼地抱出彻底昏迷不醒的徒弟,动作轻柔。墨竹紧随其后,轻盈地跳下了车。小厮一看到墨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赶忙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缰绳。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门。

    “墨竹,给他俩安排一个院子,叫阿水给那个公子看看,我先回房了。”

    “好的小姐。”墨竹微微欠身,然后转头向年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年峰背着公子,脚步沉稳地跟了上去。

    绕过前厅和连廊,进入到另一侧的一个小院。年峰不懂声色的打量着这宅子。这里除了几件必不可少的家具,再无多余的装饰,冷冷清清的,与其说是家宅,倒更像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年峰心中更加笃定,眼前的姑娘以及那位贵人,必定与纪栖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眼下他们已经踏入了人家的地盘,实在不好就这样拂袖而去。更何况,人家目前没有任何恶意,还帮忙解决了他们眼下最为棘手的难题。

    推开房门,一名年轻男子已静候其中。年峰瞥见他身后的医箱,心中顿时明了,这位想必就是贵人提及的那位大夫。

    “老伯,这位是阿水大夫。”墨竹为两人引荐。

    阿水微微颔首,算是向年峰致意。年峰见状,戒备之心稍减,语气也随之客气了几分:“阿水大夫,有劳您了,请您瞧瞧我这徒弟身上的伤势如何。”

    阿水指了指旁边的床铺,示意道:“先将这位公子安置到床上吧。”

    年峰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渊平放到床上,动作轻柔无比,生怕触碰到伤口,加重了他的伤势。

    阿水吩咐年峰将伤者的衣物全部褪去,以便重新包扎伤口。墨竹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会,见后续无需自己插手,便悄然离开了房间。

    “主子。”墨竹推门而入,又转身轻轻关上门扉,走到桐萧身边低声禀报。

    桐萧正坐在桌边吃着饭,闻言抬头问道:“情况如何了?”

    “阿水正在为那位公子治疗,看上去虽然伤口吓人,但情况并不算太糟糕。”墨竹回想刚才所见,补充道,“不过,我一开始在车上就是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乍一看全是野狼抓伤的,但是又几处隐约看着却很奇怪,前面在车上光线昏暗看不清晰,我不敢笃定。刚刚在房中我又确认了一下,在两侧手臂和腰部隐藏着几条由利器造成的伤痕,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小墨竹,你觉得这事情会这么巧吗?前脚收到汉西镇安王遇刺的消息,后脚我们就在前往汉西镇的路边遇到这师徒二人?”

    墨竹闻言,陷入短暂的思考:“确实疑点重重,主子,我们是否应该对他们进行一番试探?”

    “不必急于一时。”桐萧一边拿起鸡腿,一边给墨竹夹菜,对墨竹的话,她没有什么意外,“先派人暗中盯着那座院子,静观其变。至于其他,暂且按兵不动。”

    此时,阿水已经细致地重新为渊平诊治了一番。他轻触渊平的脉搏,感受其微弱的跳动,眉头紧锁,显得异常专注。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仔细检查了渊平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用熟练的手法为其清洗、上药、包扎。他的动作轻柔而迅速,尽量减轻渊平的疼痛感。

    处理完渊平的伤势,阿水又转向年峰,也帮年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同时,他还不忘叮嘱年峰,近日两人的伤口都绝对不能碰水,以免感染恶化。

    随后,阿水从药箱中精心挑选药材,慎重地配了一副药,然后将其递给年峰,并嘱咐道:“这副药足够这位公子临时服用两天。另外,我会写一个详细的药方给你们,之后你们可以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年峰听后,连连点头,再三对阿水表示了深深的感谢。

    一切处理妥当后,阿水收拾起自己的医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随着阿水的离开,房间内的气氛逐渐放松下来。

    年峰长舒一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样后,开始动手布置房间。他巧妙地移动了家具的位置,形成了一道道隐蔽的防线,以备不时之需。

    布置完毕后,年峰这才熄灯,小心翼翼地靠在一边的软榻上休息。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他的心神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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