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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尘埃落定

    深秋的夜,将军府的烛火彻夜未熄。千诗雨坐在案前,将王参将与北狄私通的证据一一誊抄,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陆川还未从军营回来。

    “小姐,将军说不定是被军务绊住了,您先睡会儿吧。”采荷端来一碗莲子羹,见她眼下的青影,忍不住劝道。

    千诗雨摇摇头,将抄好的证词仔细叠好,放进锦盒里:“等他回来再说。”这些证据明日就要呈给陛下,成败在此一举,她怎么睡得着?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恒压抑的呼喊:“千小姐!千小姐!”

    千诗雨心头猛地一跳,起身冲出去,正撞见张恒抱着浑身是血的陆川奔进来。陆川的铠甲已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陆川!”

    千诗雨失声尖叫,冲上前去想扶他,却被张恒拦住。

    “小姐,将军中了埋伏,昏迷前让我一定把他带回府找您!”张恒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黑衣人用的箭上……有毒!”

    千诗雨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撑着镇定下来:“快,把他抬到床上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陆川抬进内室,千诗雨立刻解开他的铠甲,撕开染血的内衬——左肩处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已呈青黑色,显然是中了剧毒。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搭上他的腕脉。脉象微弱而紊乱,像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千诗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断魂散’。”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种毒霸道得很,会慢慢侵蚀心脉,若不及时解毒,最多……最多撑不过三日。”

    张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通红:“千小姐,求您救救将军!无论要什么,属下都去给您找来!”

    千诗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针,迅速刺入陆川身上的几处大穴,暂时护住他的心脉。“断魂散的解药我从未配过,但外祖父的医书里提过,需用‘七星草’做药引。”

    “七星草?”张恒茫然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是一种只生长在北境悬崖峭壁上的草药,叶子呈星形,夜晚会发出微弱的光。”千诗雨一边回忆医书里的记载,一边用烈酒清洗陆川的伤口,“北境离这里至少有两日路程,而且……那里常有猛兽出没。”

    张恒立刻站起身:“属下这就带人去!”

    “不行。”

    千诗雨摇摇头,“你不能走。府里需要人坐镇,而且……呈给陛下的证据还需要你亲自送去。扳倒三皇子的事不能耽搁,否则陆川的心血就白费了。”

    张恒急得直跺脚:“可那七星草……”

    “我去。”

    千诗雨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我认得七星草,也懂些野外生存的法子。你们留在这里照顾陆川,等我回来。”

    “小姐,万万不可!”采荷拉住她的手,眼泪直流,“北境那么危险,您一个女儿家怎么去得?”

    “没有时间了。”千诗雨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陆川,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一次起伏都像在揪她的心,“我必须去。”

    她转头看向张恒,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张恒,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若我三日未归……”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就请你好好照顾他。”

    张恒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重重地磕了个头:“属下遵命!千小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千诗雨没再说话,转身回房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将药箱和水囊背在身上,又取了陆川放在床头的短刀——那是他曾说过用来防身最趁手的兵器。

    临行前,她走到床边,深深地看了陆川一眼。他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千诗雨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陆川,等我回来。”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答应过要护我一辈子,可不能食言。”

    说完,她毅然转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北境的山路比千诗雨想象中更难走。深秋的风卷着寒意,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她借着月光辨认方向,脚下的碎石不时让她踉跄几步,手心已被短刀的刀柄磨出了血泡。

    走了整整一日,干粮和水都所剩无几,她的体力也渐渐不支。傍晚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山路变得湿滑难行。千诗雨找了个山洞躲雨,生火取暖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踝早已扭伤,肿得像个馒头。

    她咬着牙,用随身携带的烈酒擦拭扭伤处,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洞里漆黑一片,只有篝火跳跃的光影,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让人心惊胆战。

    “陆川,你一定要撑住。”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篝火旁,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很快就回来了……”

    将军府里,陆川依旧昏迷不醒。张恒按照千诗雨的嘱咐,每隔两个时辰就用银针为他施针,可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皮肤的青黑色已蔓延到脖颈处。

    采荷守在床边,不停地用热毛巾擦拭他的手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将军,您快醒醒吧,小姐都为您去北境了……您要是再不醒,小姐回来该多伤心啊……”

    就在这时,陆川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采荷惊喜地喊道:“将军!您醒了?”

    陆川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嘴里喃喃地念着:“诗雨……诗雨呢?”

    “小姐去给您找解药了!”

    采荷连忙说,“她说找到七星草您就有救了,让您一定要等她回来!”

    陆川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毒性折磨得再次倒回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胡闹……她怎么能……”

    他知道北境有多危险,那是他当年带兵打仗时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诗雨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平安回来?

    “张恒……”陆川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备马……”

    “将军,您现在不能动啊!”张恒连忙上前按住他,“千小姐临走前交代过,让您好好养病,等她回来!”

    陆川猛地抓住张恒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她一个人……会出事的……”

    千诗雨在山洞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继续赶路。脚踝的疼痛让她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可一想到陆川还在等她,她就咬牙坚持着。

    午后时分,她终于来到北境的悬崖下。抬头望去,峭壁上果然生长着许多星星点点的植物,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那就是七星草。

    她找了根粗壮的藤蔓,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牢牢地绑在旁边的大树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上攀爬。岩壁湿滑,布满了青苔,好几次她都差点摔下去,手心被磨得血肉模糊。

    不知爬了多久,她终于够到了一株七星草。小心翼翼地将它连根拔起,用布包好放进怀里,这才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腰间的藤蔓突然“咔嚓”一声断了!

    千诗雨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朝着悬崖下坠去。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陆川的脸。

    “诗雨!”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在耳边响起,千诗雨猛地睁开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上面扑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是陆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重重地摔在悬崖下的缓冲坡上,陆川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却撞上了一块巨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陆川!”

    千诗雨挣扎着从他怀里爬出来,看到他苍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心疼得无以复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昏迷吗?”

    陆川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冰凉:“我要是不来……谁来接我的傻姑娘回家?”

    他挣脱张恒的阻拦,强撑着骑马赶来,没想到刚到悬崖下就看到她坠落的一幕。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你看,我找到七星草了。”千诗雨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草药,献宝似的递给他,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们可以回家了……”

    陆川点点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嗯,我们回家。”

    回程的路上,陆川的情况时好时坏,全靠千诗雨用银针和随身携带的药物吊着一口气。她坐在马背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不停地跟他说话,怕他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陆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板着脸,像谁欠了你钱似的……”

    “你说等天下安定了,要带我去雁门关看格桑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还没告诉你,其实从你替我挡箭的那一刻起,我就……”

    她的话没说完,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陆川缓缓睁开眼,虚弱却清晰地说:“我知道。”

    千诗雨愣了愣,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眼泪瞬间决堤。

    回到将军府时,已是第三日傍晚。千诗雨顾不上休息,立刻按照医书里的方法,用七星草配上其他药材,熬制解药。炉火跳动着,映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疲惫的脸庞。

    解药熬好后,她小心翼翼地喂陆川服下。半个时辰后,他脖颈处的青黑色渐渐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千诗雨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懈,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陆川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被子,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松木香。陆川坐在床边,正担忧地看着她,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已好了许多。

    “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千诗雨看着他,忽然笑了,眼角有泪光闪烁:“你也醒了。”

    陆川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温暖而踏实。“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千诗雨摇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只要你没事就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而绵长。千诗雨靠在陆川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声,心里无比安定。她知道,扳倒三皇子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陆川,”她轻声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去雁门关,好不好?”

    陆川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而坚定:“好。”

    梁国都城的雪,落了整整三日。

    陆川站在镇北侯府的回廊下,指尖拂过廊柱上刚贴好的红绸。绸布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雪光里泛着暖光,像极了千诗雨笑起来时眼角的光晕。再有三月便是惊蛰,按钦天监择的吉日,他该亲自将凤冠霞帔送到千诗雨暂居的别院,可此刻檐角的冰棱垂得老长,倒像是谁把未竟的寒意都凝在了上头。

    “将军,南疆来的信。”

    亲卫叩门时,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千姑娘的兄长已带着族人过了苍梧关,估摸着正月里就能到都城。”

    陆川接过信笺,指尖在“平安”二字上停顿片刻。南疆的瘴气磨人,千诗雨的父兄被三皇子构陷流放时,她才不过十三岁。这些年她在南国忍辱负重,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再见家人的念头。如今三皇子党羽尽除,卷宗里的冤屈一一昭雪,他总算能兑现承诺,让她重新做回有家可依的千诗雨。

    正思忖间,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兵部尚书的亲随几乎是滚下马来,捧着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冲进府门:“侯爷!南国撕毁盟约,铁骑已踏破青岩关!”

    陆川猛地转身,廊下的红灯笼被风卷得剧烈摇晃。青岩关是梁国与南国交界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南国大军三日便可兵临城下。他接过奏章,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淬着冰——南国太子南瞿溪亲率十万大军压境,所求只有一事:“归还吾国准太子妃千诗雨,否则血染梁都。”

    “准太子妃?”陆川的指节捏得发白,“他倒还记得这荒唐事。”

    千诗雨被南瞿溪强认作准太子妃,不过是去年春日宴上的一场闹剧。彼时她刚从相府里偷偷跑出来见见世面,躲在桃林深处,却被微服出游的南瞿溪撞见。那疯子见她眉眼间有几分天相师口中“凤命”的影子,又惊于她临危不乱的眼神,竟在她父亲倒台后命人将她带回东宫,对外宣称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准太子妃。

    她被囚在东宫三个月,靠着假装顺从才换得一线生机。去年南瞿溪带着她去城外曲江春游,她趁乱跳入河中,被早已暗中部署的陆川救起,带回了梁国。原以为那三个月的噩梦早已了结,却没想南瞿溪竟用十万大军作聘礼,要将这场荒唐剧续演下去。

    “去告诉千姑娘,让她待在别院不要出来,我去宫里一趟。”陆川将奏章塞进袖中,转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到廊柱,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千诗雨的别院在城郊的梅林深处。陆川赶到时,她正坐在窗前描红,宣纸上是刚写好的“平安”二字。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望过来,鬓边的珍珠钗在晨光里流转,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澈:“南疆有消息了?”

    “嗯,正月就能到。”陆川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住她握笔的手,“只是……南国那边出事了。”

    他将南国撕毁盟约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刻意隐去了南瞿溪要“归还准太子妃”的细节。可千诗雨何等聪慧,只看他紧绷的下颌线便猜到了大半,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个墨点:“他是为了我,对吗?”

    陆川沉默着点头,喉结滚动了两下:“诗雨,你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千诗雨放下笔,指尖抚过宣纸上的墨点,忽然笑了:“我信你。只是陆川,南瞿溪那个人,疯起来是不管不顾的。他要的从来不是我这个‘准太子妃’,而是我身上那所谓的‘凤命’,是能助他巩固储位的筹码。”

    她被囚禁的那三个月,听够了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天相师说她有凤命,南瞿溪便认定她是天选的太子妃,能助南国吞并梁国,一统天下。可他们谁也不知道,她所谓的“凤命”,不过是三皇子当年为了构陷她父亲,买通相师编造的谎言。

    “不管他要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陆川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陛下已经下令,让我即刻领兵驰援青岩关。我走之后,会留三百亲兵守着别院,你……”

    “我等你回来。”千诗雨打断他,从妆匣里取出一枚狼牙佩,塞进他手心,“这是我兄长当年在北疆从军时,亲手猎的狼髀石,据说能辟邪。陆川,你要平安回来,我们还要在春天成亲呢。”

    狼牙佩上还留着她的体温,陆川握紧佩饰,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裂痕——那是她兄长当年在战场上被狼牙划伤留下的印记。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等我。”

    陆川领兵出征的第三夜,雪下得更大了。

    千诗雨坐在灯下,翻看母亲留给她的绣谱。绣谱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父亲流放前写的:“吾女诗雨,当如韧竹,风雪不折。”她指尖划过字迹,眼眶微微发热,正要起身倒杯热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

    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烛火“噗”地晃了一下,映出窗纸上三道黑影。守在院外的亲兵显然已经遭了毒手,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千诗雨抓起桌上的剪刀,退到墙角,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慌乱:“南瞿溪的人?”

    房门被一脚踹开,三个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人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千姑娘,太子殿下有请。”

    “他倒是神通广大,竟能在三百亲兵眼皮底下找到这里。”千诗雨握紧剪刀,指尖抵着锋利的刃口,“我若不去呢?”

    面具人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物。千诗雨看清那是半枚染血的狼牙佩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她送给陆川的那枚,此刻竟成了要挟她的信物。

    “如今你的陆将军正忙着在青岩关抵御我南国大军,怕是没空来救姑娘。”面具人步步紧逼,“殿下说了,姑娘若是乖乖跟我们走,这枚狼牙佩还有机会回到它主人手里。”

    千诗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波澜。她放下剪刀,任由黑衣人将绳索缠上手腕:“告诉南瞿溪,我跟他走,但不许伤害梁国的百姓。”

    面具人没应声,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千诗雨被带出别院时,才发现雪地里躺满了亲兵的尸体,他们胸口的伤口都在同一位置,显然是被高手一剑毙命。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此刻流泪毫无用处,她要活着,才能知道陆川是否平安,才能知道那半枚狼牙佩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

    马车在雪夜里疾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千诗雨闻到熟悉的咸腥味,才惊觉自己竟被带到了南国的边境重镇——临江城。这里与梁国的青岩关隔江相望,站在城楼顶端,能清晰地看见对岸梁军营地的篝火。

    南瞿溪早已在城楼等候。他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比起去年春日宴上的张扬,此刻更多了几分阴鸷。看见千诗雨被押上来,他挥退左右,亲自解开她手上的绳索:“诗雨,别来无恙?”

    “南瞿溪,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掳我来,就是为了看我是否无恙?”千诗雨揉着被勒红的手腕,语气冰冷,“那半枚狼牙佩是怎么回事?陆川他……”

    “他很好。”南瞿溪打断她,从袖中取出另一半狼牙佩,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枚,“这不过是我从他亲兵身上抢来的,用来骗你罢了。怎么,你就这么担心他?”

    千诗雨的心稍稍放下,却又被更深的不安攫住。南瞿溪费尽心机将她掳到临江城,绝不会只为了看她担心陆川的模样。她看向江对岸的篝火,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想让他来救我,对不对?”

    南瞿溪抚掌而笑,笑声在空旷的城楼上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还是你懂我。我已经给陆川送去密信,告诉他,要想见你,就得单枪匹马穿过江面,到临江城来。”

    “你疯了!”千诗雨猛地后退一步,“临江城是你的地盘,他单枪匹马过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就是要他自投罗网。”南瞿溪走到她身边,指着江对岸的梁军营地,“你看,那里有他亲手训练的十万铁骑,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踏平临江城。可他若来了,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我一箭穿心。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选的男人,是如何死在我手里的。”

    他眼中的疯狂让千诗雨不寒而栗。她忽然想起被囚禁时,曾听宫人说过,南瞿溪小时候被毒蛇咬过,虽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疯癫的病根,发起病来连自己的生母都敢鞭打。此刻他眼底翻涌的偏执,正是发病的征兆。

    “你杀了他,梁国和南国就再无转圜余地,只会血流成河。”千诗雨试图唤醒他的理智,“你要的是天下,不是玉石俱焚。”

    “血流成河才好。”南瞿溪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天相师说了,凤命之人需浴血方能涅槃。等陆川死了,梁国大乱,我就能一统天下,到时候你做我的皇后,这万里江山都是我们的。”

    千诗雨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已留下几道青紫色的指痕:“我绝不会做你的皇后,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残害无辜。”

    “那可由不得你。”南瞿溪冷笑一声,示意侍卫将她带到城楼内侧的囚室,“好好看着吧,明日此时,陆川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囚室狭窄潮湿,只有一扇小窗对着江面。千诗雨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对岸的篝火,一夜未眠。她知道陆川一定会来,他从来说到做到,可她不能让他来。

    她想起初见陆川时,他还是那个来南国议和的将军,那时他被暗算,她偷偷给他送药;后来两国安定两年她被南瞿溪囚禁在宫里,借着春游逃离却险些被土匪强,不忍受辱的她跳进河里想一了百了,是他把她救了上来;她跟着他回到梁国的路途中遭人埋伏,是他将她护在身后,那时他说:“别怕,有我在。”

    如今,该换她来护他了。

    次日清晨,雪停了。

    临江城的百姓被驱赶到城墙下,南瞿溪站在城楼中央,手里握着一把雕弓,箭镞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千诗雨被侍卫押到他身边,低头看向江面。

    冰层早已被凿开,江水泛着青黑色的浪,江面上只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正缓缓向对岸驶来。船头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玄色战袍在江风里猎猎作响,正是陆川。

    他真的来了,单枪匹马,一如南瞿溪要求的那样。

    “你看,他果然来了。”

    南瞿溪凑到千诗雨耳边,声音像毒蛇吐信,“他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千诗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城砖上。她看见陆川下了船,踩着薄冰向城墙走来,步伐沉稳,目光直直地望向城楼,望向她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仿佛能看见他眼底的担忧与决绝。

    “陆川!你快走!”

    她忽然挣脱侍卫的钳制,朝着城下大喊,声音被江风撕碎,却清晰地传到了陆川耳中。

    陆川脚步一顿,抬头望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却没有丝毫退缩。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指向城楼:“南瞿溪,放了她,我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处置?”

    南瞿溪狂笑起来,举起雕弓,将箭镞对准陆川的胸口,“我要的是你的命!”

    千诗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见陆川握紧了长剑,似乎想冲过来,却又顾忌着城下的百姓——南瞿溪早已布下弓箭手,只要陆川一动,箭雨就会射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南瞿溪,你敢!”千诗雨忽然转向他,眼底燃起决绝的光,“你杀了他,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到时候你的凤命皇后没了,梁国的十万铁骑会踏平临江城,你什么都得不到!”

    南瞿溪的手顿住了。他看向千诗雨,又看向城下的陆川,眼中的疯狂与犹豫交织。他想要陆川的命,更想要她这个“凤命皇后”,这两样,他一个都不想放手。

    就在这时,陆川忽然动了。他没有冲过来,而是转身面向江对岸,举起长剑指向天空。对岸的梁军营地瞬间响起号角声,十万铁骑列阵而出,旌旗蔽日,杀气腾腾。

    “南瞿溪,你听着!”

    陆川的声音透过扩音的号角传遍临江城,“我陆川在此立誓,若诗雨有丝毫损伤,我必率领梁军踏平南国,鸡犬不留!”

    南瞿溪脸色骤变,握弓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陆川竟留有后手,更没想到他敢当众立下如此毒誓。城下的百姓开始骚动,南国的士兵也面露惧色——谁都知道,镇北侯陆川从来说一不二,他说要踏平南国,就绝不会食言。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南瞿溪强作镇定,将箭镞重新对准陆川,“我数三声,你若不放下武器投降,我就一箭射穿你的心!”

    “一——”

    千诗雨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初见时他护她的模样,逃亡时他背她过河的背影,雪夜里他为她暖手的温度,还有他在皇帝面前请求赐婚时,眼中的郑重与温柔。

    “二——”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陆川,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一句话:“陆川,照顾好我爹娘兄长,告诉他们,女儿不孝,不能陪他们了。”

    “诗雨!”陆川脸色煞白,想要冲过来,却被南瞿溪的弓箭手拦住。

    “三——”

    南瞿溪的箭即将射出的瞬间,千诗雨忽然挣脱侍卫,朝着城楼边缘跑去。她回头望了一眼陆川,唇边绽开一抹极浅的笑,像极了初见时那朵初绽的桃花。

    “南瞿溪,你要的凤命,我给你!”

    “陆川,忘了我,好好活着。”

    话音落,她纵身一跃,像一片凋零的雪花,从高高的城楼坠落,坠向冰冷的江面。

    “不——!”

    陆川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长空。南瞿溪手中的箭“哐当”落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城楼边缘,疯了一样大喊:“抓住她!快抓住她!”

    可一切都晚了。

    千诗雨的身影坠入江中,激起一圈涟漪,很快便被汹涌的江水吞没。

    千诗雨死后,临江城的战事诡异地停了。

    南瞿溪像疯了一样派人打捞她的尸体,却只找到一片染血的衣角。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城楼里,抱着那半枚狼牙佩喃喃自语,时而哭时而笑,彻底成了一个废人。南国的将领们见储君疯癫,又忌惮梁军的十万铁骑,只得下令撤军,遣使向梁国求和。

    陆川没有追击。他在临江城守了三日,三日里,他亲自驾着小船在江面上搜寻,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找到。第三日傍晚,他捧着那片染血的衣角,沉默地渡江返回梁国。

    回到都城后,陆川请旨解除了与千诗雨的婚约。皇帝萧承衍看着他苍白的脸,叹息着准了。没人知道,那个春天本该到来的婚礼,最终变成了一场无声的祭奠。

    三个月后,千诗雨的家人抵达都城。陆川亲自去城外迎接,将他们安置在镇北侯府隔壁的宅院里。他没有告诉他们千诗雨的死讯,只说她被南国掳走后下落不明,他会一直找下去。

    千诗雨的兄长千墨是个耿直的汉子,握着陆川的手说:“侯爷,我妹妹的性子我知道,她若还活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我们等,陪着侯爷一起等。”

    陆川点头,转身时,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开始疯狂地处理朝政,平定边疆的叛乱,改革弊政,成了梁国最年轻也最铁血的权臣。只是没人知道,每个雪夜,他都会独自坐在江边望着明月独子饮酒。

    “诗雨,父皇认我了,当初我成为弃子是因为我母妃无权无势,为了保住我们。”

    “如今想想,你又长了一岁。”

    之后陆川凭着自己的一身军功,夺得了太子之位,一直勤勤恳恳处理公务。直到皇帝梁承衍逝世他成为了皇帝。

    大臣们让他开枝散叶,他一口否决。还执意封早已尸骨无存的千诗雨为后,并表明此生再不纳任何女子入后宫,太子但有他亲自选举并培养。封后大典那天,他手里握着千诗雨为他编织的剑穗。

    “诗雨,带你做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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