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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岁岁平安

    船入江南时,正是暮春。两岸的柳絮漫得像雪,沾在凌言卿的素色裙角,倒比京城的飞絮多了几分软绵。谢玹站在船头,青衫被江风拂得贴在身上,手里捏着封刚拆的信,指尖泛白。

    “到了。”

    他回头时,脸上已看不出异样,只伸手扶过跳板上的凌言卿,“此处叫云溪镇,民风淳朴,暂避些时日正好。”

    凌婉晴的病还没大好,靠在侍女怀里闭目养神。凌言卿替母亲掖了掖披风,轻声应道:“多谢谢公子费心。”

    这声“谢公子”,自离开安王府后便没改过。她知道谢玹是在救她们,却总觉得隔着层什么——是父亲惨死的血海深仇,还是那场宫宴上他递来披风时,自己没敢细看的眼神?

    云溪镇的住处是谢玹早安排好的,一处带天井的老宅,院里栽着棵百年桂树,枝桠都快探进二楼的窗棂。凌婉晴住了西厢房,凌言卿住东厢房,谢玹则在对面的耳房落脚。

    头几日,凌言卿总待在房里陪着母亲。凌婉晴醒着时便拉着她的手落泪,说对不住燕家,对不住她;昏睡时又总喊着“无战”的名字。凌言卿只能一遍遍地拍着母亲的背,说“都会好的”,可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倒是谢玹,像个寻常书生般,每日清晨去镇上的书铺待着,傍晚才回来,带回些新鲜的糕点,或是给温婉晴抓的新药。他话不多,多数时候只是坐在天井的石凳上看书,偶尔抬头,会撞见凌言卿从厨房端药出来,两人目光一碰,又都匆匆移开。

    变故是从谢玹带回一包桂花糖糕开始的。那糖糕做得粗糙,远不及京城老字号的精致,凌言卿却看着眼熟——像极了当年她偷偷给隋安送的那些。

    “镇上张记的,说是招牌。”

    谢玹将纸包放在桌上,声音有些不自然,“看凌夫人这几日没胃口,或许……”

    “多谢。”

    凌言卿打断他,指尖触到纸包时微微发颤,“我拿去给母亲试试。”

    她转身要走,却被谢玹叫住:“凌小姐,有些事……”

    “谢公子。”

    她回头,眼底蒙着层水汽,“在江南的日子,我们只当是寻常人,好不好?”

    谢玹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终究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好。”

    自那以后,两人间倒生出些微妙的默契。凌言卿开始学着打理家事,清晨去镇上的早市买新鲜的菜,回来时总能在门口撞见晨读的谢玹;傍晚她在厨房炖汤,谢玹便会搬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说是看书,余光却总落在她忙碌的身影上。

    凌婉晴的病渐渐好转,有时会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他们一个择菜一个研墨,忍不住叹口气:“言卿,谢公子是个好人。”

    凌言卿低头切着姜片,耳尖却悄悄红了。她不是没察觉谢玹的好——他会在她搬重物时不动声色地接手,会在她被镇上孩童嘲笑“没爹的丫头”时,冷着脸把人赶走,会在她夜里被噩梦惊醒时,隔着窗递来一盏温茶。

    只是这好,让她越发惶恐。她怕自己沉溺其中,更怕这平静背后,是随时会崩塌的假象。

    入夏时,谢玹去镇上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彻夜不归。凌言卿不敢问,只在他回来时,默默把温在灶上的粥端出来。

    “又去书铺了?”

    一次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忍不住问。

    谢玹喝着粥,含糊应道:“嗯,找些孤本。”

    他没说的是,书铺老板是谢家安插在江南的暗线,每日都会把京城的消息写成纸条,夹在旧书里给他。隋安的势力越来越大,朝堂上反对他的人几乎都被清洗干净,连太子都被他构陷,关在了宗人府。

    “公子,再这么下去,安王怕是要……”暗线在他临走前,欲言又止。

    谢玹攥紧了手里的书,指尖掐进书页:“我知道。”

    他必须尽快找到隋安构陷燕无战的证据,否则等隋安彻底坐稳了位置,别说为燕家翻案,他和凌言卿母女,怕是连江南这方寸之地都待不下去。

    七月初七那天,谢玹又要出门。凌言卿早早就炖了乌鸡汤,用陶罐装着放在桌上:“今日镇上有乞巧宴,晚些回来也无妨,汤我给你留着。”

    谢玹看着她鬓边别着的素银簪,那是他前几日在市集上买的,她竟戴上了。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我尽量早些回。”

    这次离开,谢玹去了邻县的码头。那里有从京城来的商船,据说船上有位曾在燕无战麾下任职的老将军,因不满隋安的作为,偷偷南下避祸。谢玹想找到他,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

    商船傍晚才靠岸。谢玹在码头等到月上中天,才见到那位老将军。两人在船舱里谈了许久,老将军颤抖着拿出一封燕无战的亲笔信,信里详细记载了隋安如何私通匈奴、设计陷害的经过。

    “谢公子,这封信……”老将军红着眼,“一定要为将军报仇啊!”

    谢玹将信小心收好,正欲起身告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有商人模样的人在甲板上大喊:“京城来的消息!陛下驾崩了!”

    谢玹心头猛地一跳。

    “听说太子在宗人府里疯了,见人就打!”

    “那皇位……”

    “还能是谁的?安王殿下早就拿着陛下拟好的圣旨了!说是陛下弥留之际亲口传位给他的!”

    “天哪,安王成新皇了?”

    谢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扶住船舷,江风灌进领口,冷得像冰。隋安终究还是做到了,用最卑劣的手段,登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不敢耽搁,连夜往云溪镇赶。马蹄踏碎了月光,也踏碎了他一路的思绪——他该怎么告诉言卿?那个她曾倾尽所有去辅佐的人,如今不仅害死了她的父亲,还踩着无数白骨,成了九五之尊。

    回到老宅时,天刚蒙蒙亮。院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就见东厢房的灯还亮着。凌言卿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那罐乌鸡汤,见他进来,慌忙站起身:“你回来了?”

    她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等了一夜。桌上的汤已经凉透了,油花凝在表面,像层冰冷的壳。

    “我去温一下。”她拿起陶罐就要往厨房走。

    “不必了。”谢玹拦住她,声音沙哑,“我在外面吃过了。”

    凌言卿的动作顿住,罐底在桌上磕出轻响。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是吗……”

    谢玹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江南的夏夜本就凉,她只穿了件半旧的襦裙,肩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夜里凉,怎么穿这么薄?”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袍子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却奇异地熨帖。凌言卿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抬头时,眼里还带着未散的困意。

    “在等你,没觉得冷。”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灯花“噼啪”爆了一声,映得凌言卿的脸忽明忽暗。她慌忙别过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我……我去看看母亲。”

    谢玹却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一路策马的温度。

    “言卿。”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京城出事了。”

    凌言卿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转过身,眼底的慌乱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是他……成了皇帝,对吗?”

    谢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沉寂的湖。他点了点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陛下驾崩,太子疯癫,隋……三皇子拿着圣旨登基了。”

    凌言卿沉默了很久,久到谢玹以为她会哭,会闹,甚至会像上次在安王府那样,红着眼质问。可她没有。她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对着桂树的窗。

    清晨的风涌了进来,带着桂叶的清香。她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声音轻得像梦呓:“我早就该想到的。”

    从他选择娶吏部尚书之女开始,从他构陷父亲开始,从他一次次将她拒之门外开始,她就该想到的。只是她总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那个在假山后对她笑的少年,或许还藏在某个角落。

    如今,连这点幻想也碎了。

    “那封信,我拿到了。”谢玹从怀里掏出那封燕无战的亲笔信,递到她面前,“是隋安私通匈奴的证据,还有……”

    “不必给我看了。”凌言卿打断他,转过身时,眼眶红了,却没有泪,“谢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没有“公子”的前缀,只有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谢玹的心上。

    他看着她强撑着的模样,忽然很想抱抱她,告诉她有他在。可他终究只是握紧了那封信,一字一句道:“他刚登基,根基未稳。我们还有机会,为你父亲翻案,为所有被他迫害的人讨回公道。”

    凌言卿望着他坚定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动摇,像黑夜里的星子,让人莫名心安。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好。”

    晨光渐渐漫进屋里,照亮了桌上那罐凉透的乌鸡汤。谢玹看着她重新坐回桌边,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汤里的鸡块。

    “其实凉了也挺好。”

    她忽然说,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小时候在将军府,父亲总说,太烫的汤喝急了,会烫坏心的。”

    谢玹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喝着那碗凉汤,直到晨光铺满了整个桌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从今往后,他们要面对的是权倾天下的新皇,是布满荆棘的前路。可只要身边有她,只要她眼里还有光,他就敢踏过刀山火海,为她讨回一个公道,也为自己,讨回那个在宫墙下初见时,就悄悄住进心里的姑娘。

    云溪镇的桂花落了又开,转眼便是深秋。凌言卿鬓边的素银簪换了支更简单的木簪,每日除了照看母亲凌婉晴的汤药,便是坐在窗边绣些帕子,拿去镇上的铺子换些碎银。她话越来越少,连笑都带着种淡淡的疏离,像是把心门关了起来,只留一道缝,透进些江南的潮气。

    谢玹依旧时常出门,只是带回的消息越来越沉。隋安登基后,倒是没立刻对江南动手,反而下了几道安抚流民、减免赋税的旨意,京城里称颂新皇仁德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他倒是懂得收买人心。”

    一次晚膳时,凌婉晴靠在榻上,望着窗外飘落的桂叶轻声道。她的病好了大半,只是眉宇间总缠着抹愁绪,“言卿,或许……我们真的该认了。”

    凌言卿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谢玹替她盛了碗热汤,推到她面前:“夫人说得是。如今朝堂上,确实再无合适的皇储。百姓刚经战乱,经不起折腾了。”

    凌言卿抬眼望他,眼底有诧异,也有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谢玹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放轻了些:“但忍,不代表忘了。”

    晚些时候,谢玹在天井里磨墨,凌言卿端着药碗从西厢房出来,经过他身边时,被他叫住。

    “言卿。”

    他放下墨锭,转身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如今的局面,我们只能先稳住。”

    “我明白。”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只要百姓能好好过日子,我没什么不能忍的。”

    只是这话听在谢玹耳里,更觉得心疼。她从前是将军府里最明媚的姑娘,敢在宫墙上跟皇子叫板,敢捧着兵书说要帮人夺天下,如今却把所有锋芒都藏了起来,像株被霜打过的兰草。

    “但你父亲的清白,我一定会还。”

    谢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凌言卿的睫毛颤了颤,抬起头时,眼里蒙着层水汽:“谢玹,其实不必……”

    “必须。”

    他打断她,语气坚定,“不仅是为了燕将军,也是为了你。”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袒露心意,凌言卿的脸“腾”地红了,慌忙错开视线,端着药碗快步回了房。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手抚上发烫的脸颊,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

    自那以后,两人间的气氛又变了些。谢玹不再刻意回避,会在她绣帕子时,坐在对面看书;会在她去早市时,提着菜篮跟在她身后;会在凌婉晴睡着后,陪她在天井里坐会儿,说些江南的趣事。

    凌言卿脸上的笑多了些,虽然依旧淡淡的,却像初春的融雪,带着暖意。她会在谢玹看书时,悄悄给他披上外衣;会在他带回新采的莲蓬时,仔细剥出莲子,用冰糖腌了给他当零嘴;会在夜里听到他咳嗽时,第二天端上一碗川贝雪梨汤。

    转眼到了冬至,云溪镇有放花灯的习俗。傍晚时,镇上的孩童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跑过巷口,笑声脆得像银铃。

    “言卿,出去走走吧。”

    谢玹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盏兔子灯,是他白天亲手扎的,“听说溪边今晚很热闹。”

    凌言卿望着母亲房里亮着的灯,有些犹豫。凌婉晴却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推了她一把:“去吧,娘这里不用你守着。年轻人,该多出去走走。”

    她只好换了件月白色的襦裙,跟着谢玹出了门。溪边果然热闹,红灯笼挂满了两岸的柳树,水面上漂着无数莲花灯,烛火在水波里晃悠悠的,映得夜色都暖了。

    “要不要放一盏?”

    谢玹指着不远处卖花灯的摊子。

    凌言卿点头,跟着他走到摊子前。摊主是个老太太,笑着递过一盏红色的莲花灯:“姑娘生得俊,配这红灯笼正好。”

    凌言卿的脸微红,刚要接,却见谢玹拿起旁边一个蝴蝶面具,递到她面前:“戴上这个?”

    那面具是用细竹篾编的,糊着半透明的红纱,上面描着几只金线蝴蝶。凌言卿接过来,轻轻戴在脸上,透过纱幔看向谢玹,眼里带着笑意:“好看吗?”

    话音刚落,谢玹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月白色的裙摆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红色的面具遮去了大半容颜,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含笑的唇。昏黄的灯笼光透过红纱,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夜晚——

    十七岁那年的京城,也是花灯节。他跟着好友苏宁在朱雀大街上闲逛,人潮拥挤,他被推得撞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手里的花灯掉在地上,绢面的灯笼罩着烛光,映出里面“平安”二字。

    他慌忙捡起,抬头时,只看到个红衣女子,脸上戴着同样的蝴蝶面具,红纱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姑娘,你的花灯。”

    他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温温软软的。

    女子却轻笑一声,声音像山涧的泉水:“若公子不嫌弃,便送你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女子却后退一步,隐入人群前,又回头对他道。

    “我不信神佛,你若当真有心,便祝我一句岁岁平安吧。”

    说完,便被涌动的人潮卷走了。他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盏还带着余温的花灯,心脏跳得异常快。后来他找了很久,问遍了相熟的世家子弟,却再也没见过那个红衣女子。

    原来……是她。

    “谢玹?”

    凌言卿见他盯着自己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谢玹猛地回过神,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哑:“没什么。”他转过头,不敢再看她,怕眼里的震惊和狂喜藏不住。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原来那些在宫里的“偶遇”,那些他以为的好奇,那些不自觉的关注,都不是凭空而来。

    “我们去放灯吧。”

    他提着莲花灯,快步走向溪边,背影竟有些仓促。

    凌言卿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跟着他走到水边。两人蹲下身,将莲花灯放进水里。烛火在风里晃了晃,稳稳地漂了出去,跟着其他花灯一起,往远处的黑暗里流去。

    “你许了什么愿?”

    凌言卿轻声问。

    谢玹望着那盏红灯笼,轻声道:“祝……岁岁平安。”

    凌言卿一怔,猛地转头看他。面具后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你怎么……”

    谢玹也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面具上,缓缓道:“十七岁那年的花灯节,朱雀大街,我撞到了一个穿红衣的姑娘,她送了我一盏花灯,还让我祝她岁岁平安。”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在凌言卿耳边炸开。

    她怎么会忘?那年她刚帮隋安在父皇面前露了脸,心里又欢喜又忐忑,趁着花灯节溜出宫,想找个地方清静会儿,却被人撞到。她当时心慌意乱,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却没敢抬头看他的模样,只丢下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跑了。

    原来……那个人是他。

    “是你?”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伸手就要摘下面具。

    谢玹却按住了她的手,指尖透过薄纱,触到她温热的皮肤。他笑了,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是我。”

    水面上的花灯还在往前漂,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凌言卿的心跳得像擂鼓,面具下的脸颊烫得惊人。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那些在江南日渐滋生的情愫,都不是偶然。

    “我找了你很久。”

    谢玹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喟叹,“在宫里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眼熟,却没想起来。直到刚才……看到你戴这面具的样子。”

    凌言卿低下头,看着水里两人交握的手影,忽然笑了。笑声透过红纱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释然和欢喜。

    “我那时……”

    她轻声说,“是偷溜出府的,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跑了。”

    “我知道。”

    谢玹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

    他知道她那时满心都是隋安,知道她那时还没经历后来的种种,知道她那时还是个会因为心慌而逃跑的小姑娘。可那又怎样?不管是那时的红衣少女,还是现在的白衣女子,都是她。

    溪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孩童提着灯笼跑过,有情侣依偎着看灯,有老人坐在石凳上聊天。谢玹和凌言卿就那样蹲在水边,手牵着手,谁也没说话,却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回去吧?”

    过了许久,谢玹轻声问。

    凌言卿点头,站起身时,却被他拉住。谢玹伸手,轻轻摘下她脸上的面具。红纱落下的瞬间,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低声道:“言卿,不管过去怎样,以后有我。”

    凌言卿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却红了。

    回去的路上,谢玹提着兔子灯走在前面,凌言卿跟在他身后。月光透过柳树枝桠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被隋安偷走的时光,那些被仇恨困住的日夜,或许都在慢慢回来了。

    走到巷口时,谢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她笑了笑:“对了,那盏花灯,我一直留着。”

    凌言卿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脸上泛起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风吹过巷口,带来远处的欢声笑语和淡淡的桂花香。凌言卿望着谢玹手里那盏亮着的兔子灯,忽然觉得,江南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而那些忍下的委屈,那些藏起的锋芒,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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