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常落细雨,青石板路被淋得油亮,倒映着老宅天井里那棵桂树光秃秃的枝桠。谢玹坐在窗边拆信,指尖捻着信纸边角,指腹因反复摩挲而泛白。
信是父亲谢太傅派人快马送来的,墨迹带着京城的寒气。凌言卿端着刚温好的茶进来时,正撞见他展开信纸的瞬间,眉宇间的紧绷骤然松了,像被雨打湿的弓弦终于得了喘息。
“父亲说,隋安虽坐稳了帝位,却对老臣们仍有忌惮,暂时不敢动谢家。”
谢玹将信纸折好,塞进袖中,接过茶盏时,指尖还带着些微颤抖,“他让我们在江南再待些时日,等风头更稳些再做打算。”
凌言卿放下心来,挨着他在窗边坐下。雨丝斜斜打在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太傅深谋远虑,有他在,京中总能稳住。”
“只是委屈了父亲。”
谢玹望着窗外的雨幕,声音沉了沉,“他年近花甲,还要在朝堂上与隋安虚与委蛇。”
凌言卿知道他心里的愧疚,伸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谢伯父是为了我们。我们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不让他分心。”
谢玹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从那天起,他便多了桩事——每日天不亮就去镇外的竹林练武。
他自小习文,虽也学过些防身术,却远谈不上精通。如今身在江南,前路未卜,若真遇上隋安派来的人,总不能只凭口舌应对。凌言卿见他练得认真,起初只是在一旁递水擦汗,后来索性也挽起袖子,陪他一同站在了竹林里。
“你也会武功?”
谢玹见她一套拳脚打得行云流水,收势时裙摆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枯叶,不由得有些惊讶。
凌言卿拍了拍手上的薄尘,眼里带着笑意:“父亲是镇国将军,我总不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她自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刀法枪法或许不及将士们精湛,但拳脚功夫却远超寻常女子。
此后,竹林里便多了两道身影。谢玹练剑时,凌言卿便在一旁练拳,偶尔指点他几招发力的诀窍;轮到凌言卿舞刀时,谢玹便拿着木剑陪练,虽常被她逼得节节后退,眼底的笑意却从未断过。
凌婉晴有时会站在院门口望着竹林方向,见两人并肩走回来,衣上沾着草屑,脸上却泛着红,总会笑着叹口气:“这两个孩子,倒像是回到了少年时。”
开春时,云溪镇出了桩事。镇西地主家的独女温芜去城外上香,归途中被一伙山匪掳走,温家散尽家财也没能换回人,急得在镇上哭天抢地。
谢玹和凌言卿听闻时,刚从竹林回来。“山匪盘踞在附近的黑风岭,官府几次围剿都失败了。”镇上的猎户蹲在茶馆门口抽烟袋,满脸愁容,“那伙人凶得很,怕是……”
话没说完,谢玹已转身回了老宅,取了剑便要出门。凌言卿拎起墙上的长刀跟上:“我与你同去。”
谢玹突然拦住她,就在凌言卿不解时,他为凌言卿戴上了面具。
“言卿这般貌美,还是带上为好。”
“谢小公子,你这是想藏娇呢。”
之后的谢玹不语,只一味红着耳根。凌婉晴追到门口,攥着凌言卿的袖子嘱咐:“万事小心。”
黑风岭的山路崎岖,两人赶到时,正撞见山匪在寨子里分赃,温芜被绑在柱子上,哭得满脸泪痕,却仍梗着脖子骂:“你们这群强盗,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玹示意凌言卿从侧门绕,自己则提剑闯了进去。山匪们没料到会有人敢单枪匹马闯寨,一时乱了阵脚。谢玹的剑法虽不算顶尖,却胜在沉稳,每一剑都直取要害,逼得山匪们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有个漏网的山匪举着刀冲向谢玹身后,凌言卿恰好从侧门跃出,长刀出鞘带起一阵风声,“哐当”一声挑飞了山匪的刀,反手一掌将人拍倒在地。
“好功夫!”
谢玹回头时,正撞见她收刀的模样,晨光透过寨门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眉眼亮得惊人。
温芜看得呆了,直到谢玹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她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谢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刚要开口拒绝,凌言卿已走上前,将温芜扶起来:“姑娘快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应当的。”
温芜却不依,眼睛只盯着谢玹:“大侠若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回程的路上,温芜一路都黏着谢玹,一口一个“大侠”,把自己绣的荷包、带的点心一股脑往他怀里塞。谢玹被缠得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可温芜像是不知疲倦,踩着小碎步紧紧跟着。
到了镇口,谢玹实在忍无可忍,停下脚步,指着身边的凌言卿对温芜道:“姑娘,这位是我的夫人。我们夫妻二人恩爱甚笃,实在不敢耽误姑娘。”
温芜愣住了,看看谢玹,又看看带着面具的凌言卿,眼里满是不信:“不可能!大侠若是有夫人,怎么会让夫人也跟着闯匪窝?”在她看来,真正的大侠都该把夫人护得严严实实的。
不只是温芜,凌言卿也愣住了。但很快就明白谢玹此举,也就没有拆穿他。
谢玹还想解释,凌言卿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别跟孩子置气。”她转向温芜,语气温和,“温姑娘,我们还要回去给母亲报平安,就不陪你多聊了。”
说完,便拉着谢玹往老宅走。温芜站在原地,望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心里既委屈又不服气——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她的救命大侠。
接下来的几日,温芜几乎天天往老宅跑。有时提着自己做的点心,有时捧着新买的花,每次都被谢玹挡在院门外。直到第五日,凌言卿恰好开门出来倒废水,两人撞了个正着。
温芜仰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没有再带着面具,穿着件月白色的家常襦裙,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眉眼却像水墨画般清丽,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含着江南的春水。她手里还提着个木桶,动作自然流畅,丝毫不见寻常大家闺秀的娇弱。
“你……谢大侠的夫人?”温芜看得有些发怔,手里的花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凌言卿认出她,弯腰捡起花递过去:“温姑娘来找谢玹?他在里面练武呢。”
温芜接过花,脸忽然红了。她这才明白,谢玹说的是实话——眼前的女子不仅生得极美,身上那份从容大气,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尤其是后来,她偶然撞见凌言卿在竹林里教谢玹练刀,身姿矫健,眼神凌厉,那模样比镇上的说书先生讲的女侠客还要英气。
“原来……这才是能跟大侠并肩的人。”
温芜站在竹林外,小声嘀咕着,心里的那点不服气渐渐变成了敬佩。
自那以后,温芜不再缠着谢玹,反而天天往凌言卿身边凑。一会儿问她练的是什么拳法,一会儿请教她怎么绣帕子,甚至把自己最宝贝的珠钗拿出来,要送给凌言卿做见面礼。
“言卿姐姐,你这招‘灵蛇出洞’好厉害,能不能再教我一遍?”
“言卿姐姐,你绣的这只兔子真好看,比绣坊里卖的还精致!”
“言卿姐姐,我娘做了些桂花糕,我给你送来尝尝!”
凌言卿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陪她。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起去镇上的铺子挑选丝线,有时温芜还会赖在老宅吃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谢玹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往日里,凌言卿的目光总是追着他的,可如今,她更多时候是对着温芜笑,听温芜讲镇上的趣事,甚至会在温芜被石子绊倒时,第一时间伸手扶住。
这天傍晚,温芜又提着一篮子草莓来,拉着凌言卿坐在天井里的石凳上,一人一个吃得正欢。谢玹从外面回来,见两人头凑在一起说笑,连他进门都没察觉,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回来了?”
凌言卿抬头看他,顺手递过一颗草莓,“很甜,尝尝?”
谢玹没接,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扫过黏在凌言卿衣袖上的草莓汁,没好气地开口。
“夫人这是不想着夫君了吗?整日跟温姑娘腻在一起,倒像是把我忘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凌言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吃醋了?”
温芜也反应过来,捂着嘴偷笑:“谢大侠,你可别冤枉言卿姐姐,是我总缠着她的。”
谢玹挑眉:“哦?那温姑娘不如说说,是我重要,还是你言卿姐姐重要?”
温芜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言卿姐姐重要!”说完又觉得不妥,吐了吐舌头,“不过……谢大侠也很重要,你们俩一样重要!”
凌言卿被她逗得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谢玹的胳膊:“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
谢玹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不管,今晚你得补偿我,给我炖盅乌鸡汤。”
“你不是刚吃过晚饭吗?”
“那不一样,要夫人亲手炖的,多加些枸杞。”
温芜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低声说笑,脸上的红晕像熟透的草莓。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真好——言卿姐姐温柔又厉害,谢大侠虽然会吃醋,却满眼都是言卿姐姐,他们站在一起,就像镇上戏台上演的神仙眷侣。
夜色渐浓,桂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温芜提着空篮子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对凌言卿说:“言卿姐姐,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凌言卿笑着点头应下。转身时,见谢玹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还吃醋呢?”
她走过去,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谢玹的耳尖瞬间红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了。”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温柔得像江南的晚风,“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天井里的石桌上,还放着温芜带来的草莓,沾着月光,甜得像此刻的时光。凌言卿靠在谢玹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有爱人在侧,有友人相伴,纵然前路仍有风雨,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片刻的安宁。
两年后——
船抵京城码头时,恰逢初夏。护城河里的荷叶刚铺展成片,粉白的花苞藏在叶间,像极了凌言卿此刻的心情——既有近乡情怯的忐忑,又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期待。
谢玹站在码头石阶上,一身青衫被热风拂得微动。他望着谢府派来的马车,轻声对凌言卿道:“委屈你们了,暂且先住到谢府。”
如今的燕府是二房执掌,早已物是人非,那是个伤心地,留在谢府好过回燕府。
凌婉晴扶着女儿的手,温和地笑:“谢公子说的哪里话,能有个安稳住处,已是感激不尽。”
回府的马车里,凌言卿掀起车帘一角,望着熟悉的朱雀大街。街边的酒旗依旧招摇,只是当年卖糖画的老爷爷换成了个年轻小伙,绸缎庄的门脸新刷了漆,处处透着物是人非的怅然。
谢府比记忆中更显肃穆。朱漆大门推开时,谢太傅已拄着拐杖立在影壁前,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些,见他们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回来了。”
“父亲。”
谢玹上前扶住他。
“谢伯父。”
凌言卿和凌婉晴屈膝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
谢太傅拉起她们,目光在凌言卿脸上停了停,叹道,“好孩子,这些年受苦了。”
谢府的西跨院被收拾得雅致,凌婉晴住了正房,凌言卿住了东厢房。推开窗便是片小竹林,风过叶响,倒有几分江南的意趣。
安顿下来的第三日,谢玹便进宫面圣。凌言卿坐在窗前绣着帕子,针脚却总也扎不准。凌婉晴端着茶进来,见她走神,轻声道:“放心吧,谢公子心里有数。”
直到傍晚,谢玹才回来,青衫上沾了些尘土。“隋安准了。”他坐在石凳上,接过凌言卿递来的茶,“他说边境需得信得过的人镇守,让我领三万兵马去北境,三年为期。”
凌言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北境苦寒,还要……三年?”
“三年不长。”
谢玹看着她,眼底藏着深意,“足够我在那边站稳脚跟,也足够……做些该做的事。”
他没明说,但凌言卿懂。北境是燕无战曾镇守过的地方,那里有父亲的旧部,有洗清冤屈的希望。
几日后,谢玹再次进宫,回来时手里多了道圣旨——册封谢玹为平南将军,三日后领兵启程。
晚膳时,谢太傅看着儿子,忽然道:“玹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启程前,该把婚事定了。”
谢玹抬眼看向凌言卿,她正低头扒着饭,耳尖却悄悄红了。“父亲说的是。”他放下筷子,认真道。
“儿子想求娶言卿。”
凌婉晴手里的汤匙“当”地落在碗里,随即笑了:“这……这是好事啊。”
凌言卿猛地抬头,撞进谢玹含笑的眼眸里,慌忙又低下头,脸颊烫得能烙饼。
谢太傅捋着胡须笑:“我看言卿这孩子好,配得上我们家玹儿。只是……”他看向凌婉晴,“还得问问亲家母的意思。”
“我没意见,我没意见。”凌婉晴笑得眼角起了皱纹,“言卿能得谢公子青睐,是她的福气。”
事情就这么定了。谢府上下开始忙着准备聘礼,红绸子从垂花门一路挂到西跨院,连空气里都飘着甜意。凌言卿却越来越沉默,常坐在竹林边发呆。
启程前一日,谢玹拿着支玉簪来找她。簪头是朵含苞的玉兰,莹白温润。“明日我便要走了。”他将玉簪插在她发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等我回来,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凌言卿望着他,眼眶忽然红了:“北境风沙大,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谢玹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你在谢府好好陪着伯母,等我消息。”
她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心里却藏着个秘密。
第二日天未亮,北境的兵马便在城门外集结。谢玹一身银甲,跨坐在白马上,身姿挺拔如松。谢太傅和凌婉晴站在门内送他,凌言卿红着眼圈,将一个绣好的平安符塞进他手里:“一路平安。”
“等我。”
谢玹勒转马头,挥了挥手,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而去。
队伍行至城外三十里的驿站,谢玹勒马停下,让将士们歇息片刻。他刚解开盔甲想喝口水,就见一个小兵抱着头盔跑过来,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将军,马厩的草料不够了,要不要再派些人去附近村子买?”
这声音……谢玹皱眉:“抬起头来。”
小兵磨磨蹭蹭地抬头,一张黧黑的脸,眉眼却依稀透着熟悉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藏着星子。
谢玹的脸色沉了沉,一把揪住小兵的衣领,将人拖到驿站后院。“
凌言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兵慌忙扯掉脸上的灰泥,露出凌言卿清秀的脸。她吐了吐舌头,讨好地笑。
“我……我想跟你一起去北境。”
“胡闹!”
谢玹又气又笑,指着她身上的小兵服,“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北境不是江南,刀枪无眼!”
“我知道。”
凌言卿收起笑容,认真道,“可我更不想在谢府等三年。你说过要还我父亲清白,我想跟你一起去做这件事。而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武功不比你差,能保护自己。”
谢玹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他何尝不想带她在身边,可北境苦寒,战事难料,他怎么忍心让她跟着吃苦?
“现在就给我回去!”他板起脸。
“不回。”
凌言卿梗着脖子,“队伍都走了一半路了,我怎么回去?再说,我都跟母亲说好了,她……她同意的。”
谢玹一怔:“伯母知道?”
“嗯。”凌言卿点头,“母亲说,与其在家里担惊受怕,不如跟着你,好歹能看着你。”
谢玹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只剩下无奈。他知道凌言卿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呀……”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软了下来,“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放心吧。”
凌言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这易容术,还是当年在将军府跟老兵学的,保管没人能认出来。”
谢玹无奈摇头,转身从包袱里翻出件合身的兵服:“换上吧,别穿那件了,看着别扭。”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
“这是防晒的药膏,每日抹上,别真把脸晒坏了。”
凌言卿接过药膏,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笑道。
“将军这是心疼了?”
“少贫嘴。”
谢玹瞪她一眼,眼底却满是笑意,“从今日起,你就扮成我的亲兵,跟在我身边。记住,不许胡闹,凡事听我号令。”
“遵命,将军!”
凌言卿立正敬礼,逗得谢玹笑出了声。
队伍再次启程时,谢玹身边多了个清秀的亲兵。没人知道这小兵是女儿身,更没人知道,她是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
夜宿荒野时,凌言卿会悄悄给谢玹递上温热的伤药,帮他处理练剑时磨破的手掌;行军途中遇到风沙,她会默默替他挡在风口;篝火旁,她会和将士们一起烤肉,听他们讲北境的趣事,偶尔看向谢玹,两人目光相碰,又都偷偷移开,藏着满眶的温柔。
这日傍晚,队伍在一条河边扎营。凌言卿帮着打水时,不慎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河里,手腕忽然被人攥住。谢玹将她拉上岸,眉头紧锁。
“说了让你小心些!”
“我没事。”
凌言卿站稳身子,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将军这么紧张,是怕未来夫人出事吗?”
谢玹板着脸,却伸手拂去她发上的草屑:“再胡闹,就把你绑在马背上送回去。”
“才不要。”
凌言卿凑近他,小声道,“谢玹,能这样跟你在一起,真好。”
晚风拂过河面,带来湿润的水汽。谢玹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嗯,真好。”他低声说。
远处传来将士们的说笑声,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映得两人的脸颊都泛着红。凌言卿知道,前路必定坎坷,北境的风沙会吹疼脸颊,未知的危险会藏在暗处,但只要身边有他,只要能和他并肩前行,再苦再难,她都不怕。
而谢玹看着身边的姑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安定下来,一定要找个最好的日子,给她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镇北将军谢玹的夫人,是凌言卿,是那个他放在心尖上,护了半生,也爱了半生的姑娘。
队伍继续向北,马蹄踏过青石板路,踏过荒原戈壁,向着那片承载着希望与使命的土地而去。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