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奂几乎对什么玩意都很好奇，从集市上一路走过去几乎每一个摊位都要看一看，试一试，看上什么就要买下来。摊主们很是喜欢这种顾客。
短短一百米，刘奂就买了好几样小吃和稀奇的小玩意。
裴桢对她没办法，见她如此高兴，自己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刘奂好像之前对他说过很像的话？
裴桢又想起来刘奂在船上和他说出的那些东西。
“裴探花，尝尝这个？”
裴桢下意识想要去接过刘奂手中的烤面筋，结果刘奂直接避过他的手：“你那只手拿满东西了，你就这么吃吧。”
投喂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自己亲手比较有意思。
裴桢低下头，叼住刘奂手中的面筋。明明是地摊小吃，却被裴桢吃出一种“伊甸园偷尝禁果”的神圣感来……
刘奂想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这比喻可太不恰当了。
刘奂一边唾弃自己脑子爱乱想，一边欣赏裴桢的美貌。
刘奂正看得出神，结果突然被人叫住——
“二位，在下还要做生意的，能不能不要站在这里挡着？”
突然冒出来这声音给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裴桢这种心虚，刘奂这种出神的情况下。
他们转头看去，原来这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算命小摊，他俩正好挡了摊子。二人连忙告罪将走，没想到那摊主忽然叫住二人，主要是叫住了裴桢。
“那位高一点的公子，等一下！”
刘奂疑惑地看向那位摊主，不知道这人叫住裴桢有什么事。
这位算命先生并不像传统印象里面那种半仙形象，此人看着还算年轻，四十来岁，面容看着和善，放在人堆里面会被立刻埋没那种人。
唯独那双丹凤眼有点不同寻常的感觉，不过裴桢觉得，还是刘奂的眼睛最特别。
“这位公子，我观您面相……似是不同寻常人物。既然来了我这摊子前，要不然来算上一算？”
裴桢直接拒绝：“不必了，多谢。”
而刘奂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裴桢：“看看？”
裴桢低头看着刘奂，想到这人在徐家摆摊假装算命的模样。
刘奂应该是挺感兴趣的……
裴桢只好改口：“那便看看。”
随即二人回到那算命摊前。
周围人见这算命摊前多了两个陌生人，立刻有人围上来瞧热闹。
刘奂也没想到单纯好奇看看引来这么多人围观，明明刚才这个地方极为不起眼。
裴桢倒是不在乎这些，上前一步，借了摊子上的笔墨写下自己的八字。
周围人围观归围观，但是倒有规矩，没有凑上去看。那位算命先生见裴桢写完，也拾起那张纸，摸着下巴开始咂摸起来。
那算命先生在此地的地位应当挺高。
刘奂脑子闪过这条信息后又将思绪绕到其他地方了。
她悄悄和裴桢说着二人的私密话：“你都记得你八字呢，我压根不记得这个。”
裴桢倒是意外得很，八字这个东西算是挺重要的，记得倒是很正常。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对刘奂这么个连男女规矩都不懂的来说，不记得八字也算是很正常的事了。
反正宫里的那些人替她记得，刘奂可是皇帝。
算命先生看了半天，慢悠悠看向裴桢：“您这……正当好运当头。您应当是读书人，敢问……是否已有功名？”
周围人一片起哄，他们眼里，裴桢这才多大，这么年轻就有功名那天底下读书人岂不是要怄气怄死？
裴桢笑笑，没说对错。
那算命先生继续说：“令堂身体康健有福，却与令尊无缘。”
“命带华盖，学识渊博。早年辛苦，但是一路有贵人相助，晚年身居高位。命格极好！”
刘奂坏心眼地问：“那这位先生，我这个朋友未来的姻缘和子女是怎么样的？”
裴桢见刘奂这样，无奈笑笑，知道这人故意在使坏。
太坏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刘奂这么坏。
算命先生又道：“家庭美满，妻和子孝。你未来……大概会有三个孩子。”
裴桢并没有当真，他看向刘奂，刘奂促狭地看着他。
他知道刘奂也没当真，他们如此熟悉，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想法了。
算命先生还说了些未来运势和喜忌用神，他俩一耳朵听完，什么也没记住。
裴桢付完这次算命的钱，又问满眼好奇的刘奂：“想试试吗？”
算命先生也期待地看向刘奂。
刘奂摇头：“我不大记得这些了。”
算命先生连忙道：“只要记得生辰一部分，就是不是很完整的我也能试着看看。”
刚刚他看完裴桢的好命格，现在心情正好，不在乎刘奂这个连带的费点劲。
刘奂这辈子的生日是什么她确实是真的不记得了，只得依照记忆，说了上辈子的农历生日。
刘奂最后还是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出生的具体时间，正好是满月时候。
算命先生将他那套思考的动作又重新做了一遍。
“好命，这也是好命。有道是，‘穿完红袍穿紫袍’，一生顺遂，上天偏宠。”
刘奂原本只是听个趣味，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上辈子得到一模一样的批命。
她一瞬间顿住了。
没有放开刘奂手的裴桢一瞬间感觉到刘奂的不寻常来。
算命先生继续说：“您年少才学过人，天赋异禀，父母和睦，一直得到宠爱。”
“一路遇到贵人，未来会更进一步。”
“有祖业，但是难以获得祖业助力，需远走他乡建立功业。”
“木火通明，您想必也是有功名在身的饱学之士吧！未来或许会著书立派，这是学士的命格。”
刘奂微微一笑：“那就托您吉言。”
后面的，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刘奂颇有一种，人生已经被安排好的感觉，就算是她奋力挣扎，就连这份挣扎也是命中注定一样。
裴桢见到她状态不对，连忙向算命先生付了钱，牵着刘奂走去临河人少的地方。
“我知道，这种东西当不得真。”
刘奂忽然开口。
但是他说的东西，我曾经听过一模一样的。
刘奂继续说：“哪怕是真的，先天命运只占三分罢了。”
裴桢连忙哄她：“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好的结果。我们都是一生顺遂美满。”
刘奂不自觉朝着裴桢凑近：“我知道。”
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带了点颤抖：“我只是……我只是……我从来不觉得这些会是真的。”
刘奂难以向着裴桢描述自己这一瞬间感受到的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她灵敏且异于常人的感知，她意识到这件事背后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裴桢，我……我有点害怕。”
年少成名，天赋异禀，父母和睦，远走他乡……
刚刚算命先生算出来的那些没多少和现在的刘奂对得上的，但是裴桢不免想到了那个自己关于宿慧的那个猜测。
所以……曾经的刘奂，一出生便有父母的疼爱，也是绝对的天之骄子。
刘奂继续说着：“我曾经做过好几种这样的梦，在梦里，我一心逃离命运，朝着目标前去。我以为我走的都是我想要的道路……”
“但是，当我走到最后，却发现回到了原本最初的时间里，我绕着时间走出了一个环形。只不过，我如果要继续下去，我就要与曾经的自己相对了……”
裴桢听见刘奂问他：“裴桢，你说……我想要去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裴桢握紧她的手：“我不知道，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裴桢眼睫垂下，遮盖了他的目光，也遮盖了他的思绪。
刘奂目前看似称心如意，实则她处于一个精神半崩溃的状态。
她表现出来的疯，更像是在遭遇什么重大挫折之后，从内心深处压制而出的。
裴桢忍不住，见这地方没人，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就好像昨天晚上那样。
刘奂很老实，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也回抱了他一下。
刘奂突然说出这句。
“我会保护好你的。”
裴桢不知道刘奂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说的这句话，这人想法总是很跳跃，这次也一样。
刘奂听见这人在耳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刘奂很快从那种状态中醒过来。
“我只是……”
“没关系，我很高兴你可以这样对我坦率。”
裴桢温柔低眉看着她。
裴桢笑起来，他那颗小痣真的很晃眼。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答应过你的。”
裴桢不由得好奇起了曾经的刘奂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此事还得刘奂自己告诉他。
此时，他只能将自己的思绪全部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