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寻事的正主一出门,围在办事房里的人立刻吵嚷起来互抱不平,来来去去嚷红了脸也就重复那几句话,半晌没整出个明白,嚷到气喘吁吁却一直不见人回来,众人大眼望小眼,便有人一骨碌站起来,梗着脖子出了门,有第一个便有许多个,没多会房里就散了干净。

    经过西侧那间屋子,都不经意放慢脚步,想听听里头的动静,结果蠕动成了蜗牛也没听出里头有什么动静,但一靠近门,便听里头传出吼声:“看什么!没事干?”

    温泠满身是汗,除了脸身上各处都酸痛,回来这些日子他忙于应酬,这下吃尽了疏于练武的亏,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牛饮了一杯水,朝气定神闲地站在对面的穆之恒摆了摆手:“你不是人,不打了。”

    “少废话,你行不行?”穆之恒平静看着他说。

    “你!”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尖,温泠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穆之恒仍面不改色,朝他歪了歪头。

    温泠一下红了眼,碰巧外头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转头冲外头吼一声,一拍扶手又朝穆之恒冲了过去:“他娘的!”

    这回没有他拼死拼活穆之恒依旧纹风不动的憋屈,虽仍伤不到人,但两人有来有回,温泠渐渐入了佳境,兴奋地眼花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累得全身不想动了,他喊了声暂停,摊着四肢大喇喇躺地上,眉头大开,光喘气不说话。

    腿上忽然有什么动静,他仰起脖子去看,就见穆之恒把他腿上的袍子撩开,垫在地上铺好才慢悠悠坐下来。

    温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往溅了一身血,衣服结成壳子都能穿半月,这时候讲究了?”

    “嗯,近期讲究,”穆之恒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易触景生情。”

    “什么景?”温泠脖子再一次昂起来。

    “就……”穆之恒瞟了他一眼,“有那么个事……”

    温泠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翻了个白眼:“得,你不用说了。”

    刚打了场血气方刚的架,他平时藏而不露的暴性子全冒了出来,抬脚踹了踹穆之恒,啐道:“出息!你怎么不打水照照你那浑样!”

    “怎么个浑样?”穆之恒侧头看他,面上是不以为然。

    “你装?”温泠撑起手肘半起身,压低了声说:“那日我在校场都看见了!”

    没想穆之恒只是挑了挑眉:“你看见什么了?”

    “你要我说这么明白?”温泠咬牙切齿,“就是你同那……那什么共骑一乘的事!我可从没见你和什么人走那样近的,连我都不曾......”他话音戛然而止,想到自己和穆之恒同骑的画面,身上的鸡皮簌地掉了一地。

    穆之恒顿了顿,继而悠悠说:“别什么什么的,人有名字。”

    “是是,有名字,”温泠冷笑道,“那名字在朔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再和你穆之恒的名字摆一块,那是名扬四海都不止,得永垂千古,万年长存。”

    穆之恒定定看他几眼,面上终于显出一丝烦闷:“我有这么明显了?那怎么不见他察觉?”

    “你脑子是让驴踢废了?”温泠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穆之恒就说性情中话,他一下坐起来,两眼换成看傻子的眼光:“正儿八经的成家不想,还想他察觉?外头有这档子事的哪个不被耻一句腌臜,即便他察觉了,他会认?我识你到现在,怎么才发觉你还是个一脑袋鸟语花香风情月意的人,你爹娘要知晓你浑……嗷!”

    穆之恒若无其事地挪开“搭”在他小腿上的手,觑着呲牙搓腿的温泠,半晌说:“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温泠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七窍冒火,小腿也不管了:“你就这么自信?依我看他心里门儿清,就是装着不认,连苏昆那呆子都能瞧出来,他瞧不出?打旸关见,我便看出他也惯是个假模假样的……”

    “他不是。”穆之恒蹙起眉显出些许不虞,打断道:“打这么久,气还没通下去?”

    温泠突然被捏住嗓子一般断了声。

    穆之恒笑了笑:“你有气,打骂我都奉陪,别带上其他人。”

    温泠彻底安静了,与他对视几息,倏地偏开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什么都不是事的样。”

    他躺回地上,抬手挡住眼睛:“你就什么都行……我就不行么……”话音最后成了呢喃,几乎难以听清。

    “我温大总管还有自惭形秽的时候?”穆之恒奇了,“听着还与我有关?”

    温泠这回却没答,挡着眼睛干躺着,离半个身穆之恒都能感到他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脸上散发的深沉,他面上动了动,也不说了。

    良久温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回来罢,这位子本该是你的。”

    穆之恒愣了愣,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一口道:“不行。”

    温泠低低咒骂了一声,再次撑起胳膊肘:“你这会不行起来了?老子都这么拉下脸求你了!”

    “两码事,这也不是我想便能的。”说到这个,穆之恒一改先前插科打诨的面孔,正色道:“况且,我做不到借户部的手来整治禁军。”

    温泠面上微愣,似乎有些意外他知晓此事,不过随即他冷笑一声:“你当初都能串通贺奇收下塞西,这个做不到?你这是在怪我耍手段么?”

    听闻,穆之恒蹙了蹙眉,侧头对上温泠的视线:“不,有些事情我可以,有些事情你才可以。”

    “你……”温泠下意识的话忽地一顿,移开了视线,好半晌说:“是啊,这些算计才是我能做的,其他我能干什么?你回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坐镇,我辅你,不好吗……”话没说完,他倏地感到自己起飞了。

    是的,倏地起飞,身体风驰电掣地离开了地面。

    喉间几乎溢出一声惊呼,但被他死死压住了,所以脑子里剩下的唯一念头是感谢自己多年以来近乎养成本能的皮笑肉不笑,才没让他做出完全有失体面的举动。

    吊在半空的温泠全身僵直,唯有嘴巴利索自如,终是没忍住,说了第二句脏话:“啊操!”

    “你失心疯了!”反应过来,温泠瞪向身体正上方的始作俑者,“不想便不想罢!吊我什么意思,恐吓么!我他妈还能强迫了你……”

    “看来还不够。”穆之恒忽然道。

    温泠还没明白什么不够,视线猛地再变,腿朝上靠背朝下的椅子充入他的视线,下一瞬那要反天的椅子又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动了起来,他嘴里没来及收住的声也变了调,跟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唱和起来:“啊操!操!操……”

    “呕——”温泠双脚踩上实地的时候,先前喝下的凉水涌回到了嗓子眼,还是酸的,卡在那火辣辣地烧着喉咙。

    他急需一个支柱,眼睛虚弱地乱瞟几下,扫到改过归正的椅子,当即哆嗦着四肢朝它爬了过去。

    “脑子里的废料倒干净了没?”将人倒提起来活动了一番,穆之恒依旧是气定神闲的声。

    “你……不是……人……”温泠一屁股坐上椅子大口呼吸着,眼前还在旋转,但速度已经在变慢,吓飞的思绪也在一点点归回到原位,不过很巧妙地少了一些。

    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愈变愈大,屋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消失,随即哒哒哒哒地远去了。

    “泰山压顶啊我的将军。”温泠看着穆之恒指了指右边的胸,顿了顿,移到了左边,“从前我站你后头狐假虎威,那是屡试不爽,如今成了光杆一条,那是真难,上头的明争暗斗我得受着,日日装成个孙子,底下那些獐头鼠目我还得防着,那些刺头动轻了不行,动重了,张口闭口找那谁那谁,都是祖宗……”

    “你怎么就光杆了,”穆之恒冷不防打断,“前日苏昆不还从你那领了颗喜蛋回来,这事我一直想找你说来着,怎么不干脆给个对,图个喜庆。”

    “?喜……”温泠眨了眨眼,下一瞬茅塞顿开,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绝人的颖悟力,鼻头都在隐隐作痛:“操!”

    穆之恒笑了笑:“那日没能去,是我对你食言在先,欠你的,面上的礼都让苏昆带去了,不过这个才是我要送的。”说着,他从腰间一个豆绿色褡裢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丢给温泠,“还有,往后再想出气传个信儿,要打要骂,我都奉陪。”

    温泠猝不及防地用手接住打在腿上的东西,摊开手心,他怔了怔。

    那是一个双人的木雕,两人中一人在上,骑着另一人的脖子,下头被骑的人脸并不精细,但是该有的都有,比如穆之恒鼻梁骨侧边的一颗痣,木人脸上同样位置点了一个墨点,比如穆之恒常常不离身一杆黑色长枪,木人的手中同样握着一杆黑枪。

    而上头那个挎着绣球的人,他不用想也知道。

    「温爷我的愿望,成亲那日,接亲不骑马,骑你穆之恒去!痛快哈哈哈!」

    战事多难料,上战场前给自己留点儿念想是他们那时的一大消遣,但这早已不知丢在哪个角落的一句打诨的话,在此时突然跳了出来,怔愣过后,温泠一阵怅然,隐隐间,还带着一点儿不可抑制的遗憾。

    穆之恒没给他太多感念的时间,又道:“时辰不早了,还差一件事没做,做完我便走了。”

    温泠茫然抬头看向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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